謝治的思緒重新回到了戰斗中來。
在被毒針環繞的那個瞬間,他竟然走了神。
瘋狂剪刀的變身時間只剩下十余秒,謝治在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彈射向更衣室門口的餐車的同時,腦子里竟然止不住地擔心起張紅棉的安危來。
“自己這邊能夠用藍火模式召喚出瘋狂剪刀來短暫提升各項身體機能躲開攻擊,但張紅棉那邊要怎么辦呢?”
在上一次的輪回當中,張紅棉因為左腿的小腿部分被毒針擊穿,在挖去小腿上的潰爛部分之后,仍然在短暫的時間里就迅速地死去了。
這一次,她能躲開那輪針對她左腿的攻擊嗎?
躲開之后呢?她又該如何應對根本找不到蹤影的那位“無影人”?
謝治的思維發散持續了零點幾秒,而后一根毒針堪堪劃破他的臉頰,謝治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自己的身邊,此時此刻同樣環繞著多根毒針。
在自己走神的這零點幾秒鐘里,那道看不見的身影,已經從自己的身后飛射出足足六根毒針,每一根毒針,都朝著自己的頭顱與上半身飛來!
謝治下意識地想要讓覆蓋在自己身體表面的情緒化身去擋那毒針,但念頭剛一升起就被謝治掐滅了。
在上一輪的記憶幻境當中,自己就是因為讓瘋狂剪刀去幫自己擋毒針,最后落得右手穿孔左手潰爛的下場,那些由抑郁泉病毒構筑而成的水針陰險毒辣,自己不能擋住水針的攻擊也就罷了,倘若自己能夠擋住,后續的兇狠毒性反而更會讓自己求生不得,只能速死。
于是謝治改變思路,一個前撲,雙手趴地的同時,不改自己的行動速度,整個人以一個飛撲的姿態倒向地面,同時快速地滑出了桑拿房。
謝治感覺到自己的頭頂傳來破空的聲音,那六根毒針在這一瞬間從自己的頭上掠了過去,打在了自己身前的鋼鐵立柜上。
叮叮當當的一陣清脆的聲響,毒針在立柜的表面化作幾攤水漬。
與此同時,謝治又意識到自己的背后再次傳來新一輪的攻擊,又是三根毒針,這一次,所有的毒針都直奔自己的腳底板。
謝治一個翻滾,再次堪堪躲開毒針的襲擊,而后雙腳一發力,倒勾住桑拿房的活動拉門,將桑拿房直接關閉了起來!
“咚”的一聲悶響。
桑拿房的透明玻璃門重新關合起來,白色的水霧在玻璃門上迅速堆積,形成逐漸看不清內里的一層簾幕。
“成功了?”
謝治咽了咽口水,他從地上爬起來,而后一邊看著那被白色水霧覆蓋的透明玻璃門,一邊不斷地喘著粗氣,感受著來自背后那灼熱觸感的迅速消失。
瘋狂剪刀的變身模式,要結束了。
沒有十秒,甚至連五秒都沒有。
謝治感受到體內能量的迅速流逝,就像一塊全是裂縫的瓷器,里面的水分已經幾乎完全流逝。
強撐著瘋狂剪刀的變身又盯著那緊閉的玻璃門看了兩眼,謝治終于還是散開了自己的情緒化身,變回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
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戰了,倘若強行再撐上一兩秒,也許謝治會直接倒地昏厥。
謝治雙手扶住自己的膝蓋,讓自己大喘氣的同時還能夠站穩。
喉嚨里傳來干渴的甜味,謝治感覺自己連喘氣的聲音都有些沙啞。
老實說,這個計策能不能成功,謝治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在上一輪的心靈幻境中,自己沒能打得過這神出鬼沒的無影人,即便是最后一刻看到了無影人那半透明的身體出現在自己身前,水針從他的嘴巴里射出,但那也只是難以補救的馬后炮罷了,真把自己再次擺到當時那個境地里,自己依舊大概率是沒辦法擊敗對方的。
而這一次,由于自身體內能量的減少和瘋狂剪刀變身時間的縮短,自己將針對無影人的應對措施從“擊殺”和“擊敗”轉變為了“逃離”和“爭取時間”,這才有了眼下這出頗為急智的操作。
飛撲逃出封閉的桑拿房,反手一個關門,把無影人關在桑拿房里,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至于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自己能干什么……
謝治也不知道,但總歸這么做能讓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謝治的氣息逐漸平復回來,但他的目光仍然盯著桑拿房里看。
隔開更衣室與桑拿房的玻璃門被白色水汽覆蓋著,難以分辨出里面的具體情況。
謝治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也許他在等那玻璃門上出現一雙透明的手,來自無影人,那雙手會把玻璃門推開,從桑拿房里走出來,給予已經無力反抗的自己最后一擊。
又或者,他在等玻璃門里的無影人永遠出不來。
就好像,有些恐怖游戲里,只要你把門關上了,它就不會自己開門來追擊你的弱智敵方AI。
想到這里,謝治忍不住啞然失笑。
自己在想什么呢?怎么會有這么蠢的敵人。
即便那些被情緒病毒污染的怪人們已經喪失了基礎的智商,但開個門的智力水平總歸是有的。
更何況,眼前的無影人既會圍追堵截,又善于尋找自己的弱點,瞄準弱點進行猛攻,怎么看也不像“不會開門”的樣子。
果然還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吧。
謝治暗嘆了一口氣,一邊思考,跑回露天溫泉躲起來顯然是不現實了,那無影人擅使“水針”,在水霧彌散的桑拿房里如魚得水,在熱氣蒸騰的溫泉上方也差不了太多。
也許自己可以趁著無影人還沒推門而出的時機,直接跑出這座溫泉房,去到外面的走廊上?
謝治死死地盯著那毫無動靜的玻璃門,一邊思考著。
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謝治才想起來,在先前與張紅棉的交談當中,自己克制住了鉆進繃帶皮套里“保濕”的沖動,又通過某種言語的開關直接引來了無影人的攻擊……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謝治的身體依舊是一絲不掛的,而隨著之前的劇烈運動,又從水汽彌漫的桑拿房里來到空氣干燥的更衣室,謝治的身體年齡也從二十余歲變回了剛成年的體型。
“看來,走廊是暫時去不成了。”
要離開更衣室前往溫泉房之外的走廊,勢必會迎來較長一段無水可用的時間。
如果不把自己穿進那套吸滿了水的燥體繃帶皮套里,也許自己還沒跑到走廊的盡頭,就已經變成了嗷嗷待哺的嬰兒。
但燥體繃帶此刻還在不遠處的桑拿房里,自己又該如何擊殺那根本看不見身形的“無影人”,從而拿回繃帶皮套呢?
謝治的眉頭越皺越深。
而后,在他的身體年齡回縮到十三四歲的時候,謝治突然一愣。
“這是,又過去了一分鐘的時間?”
“可是……為什么桑拿房里的無影人直到現在還沒動靜呢?”
“難道……它真的像某些恐怖游戲里的AI一樣,不會開門?”
謝治眨了眨眼睛。
現下最穩妥的辦法自然是繼續等下去,但謝治身體內的迅速失水讓謝治坐著干等的每一秒都是慢性自殺,謝治想了想,還是決定湊近了瞧個仔細。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道阻隔更衣室與桑拿房的玻璃門,與此同時,雙手往前放到玻璃門的把手上,以防那無影人感知到自己的到來突然開門襲擊。
這樣即便那無影人突然襲擊,自己也說不定有逃脫的可能。
嗯,說不定……
謝治再次咽了咽口水。
玻璃門上的水汽很厚,讓謝治難以透過白色水汽看見門那一頭究竟是否有人。
而就在謝治進一步思考自己要不要把眼睛湊得更近一點,貼到玻璃門上向里面觀察的時候,異變突然發生了。
“咚咚”兩下。
兩只暗紅色的血手一前一后拍打到了玻璃門上。
而后兩只血手一路下滑,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在玻璃門的那一頭留下兩只略顯驚悚的血手印。
不只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謝治總覺得,那兩只血手印的力度有些綿軟,仿佛血手印的主人行將就木,燈枯油盡瀕臨死亡了。
“你沒猜錯,它確實已經死了。”
謝治的心靈深處再一次傳來張紅棉的聲音。
“你的提醒對我來說非常關鍵。我用我的情緒化身‘鮮血誓約’成功地把它殺了。”
鮮血誓約……
謝治咀嚼著這個奇特的名字,原來,張紅棉也是負清師?
“曾經做過一陣吧,加入真相調查部門之前,我在中一群做過一段時間超人系統的雇傭人員。”
“你知道,不只是男生心里有個拯救世界的夢想,很多女孩子也想當女俠。”
“不過那都是非常久遠的回憶了。且不說現在的我已經死了足足三年之久,就算是我還活著的時候,我也已經脫離負清部,在真相調查部任職有接近十年了。”
心靈鏈接的另一頭傳來張紅棉的絮絮叨叨,不知為何,張紅棉的絮叨讓謝治感到很安心。
謝治提起來的一口氣終于松了下去,他緩緩地順著玻璃門滑落,坐到地上。
“活下來就好,活下來就好。”
謝治不想再一次體驗幻境重置的滋味了,那種剛剛結識的好友一瞬間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凈的經歷,那種自己豁出一切仍然沒能把當事人救出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五味雜陳……
謝治長久地舒了一口氣,而后又爬起身來,在自己的身體年齡縮回七八歲之前,把桑拿房的門重新拉開。
那之后,也不管自己的面前正躺著一個半個身軀透明半個身軀鮮紅的“半無影人”尸體,以及空氣中彌散的腐臭味以及腥甜鮮血氣息,謝治就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桑拿房的地板上,如饑似渴地吸收起空氣中的水分來。
過了好一陣子,謝治的智商才重新上線。
他向心靈鏈接另一頭的張紅棉發問道,
“到這會兒我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你在你的時間線里殺死了無影人,為什么我這一頭的無影人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