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
趙御看著明顯是在等自己的周慶,微微一皺眉,不過還是抱拳施禮。
“趙大人,借一步說話!”
周慶看了一眼身后不遠處的承天門值守,隨即抬腳朝著前面不遠處走去。
趙御雖然有些疑惑,但還不至于擔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能對他造成威脅。
跟著周慶來到一處隱蔽的角落,這位御史大人湊上前,小聲的對著趙御說道:“趙大人,丁爺讓下官給您帶句話,以后遇到這樣的事情,最好提前知會他一聲。”
丁爺?
趙御這下徹底蒙圈了。
從周慶的話可以看出開,之前他上殿獻上萬民帖,是有備而來的。
或者直接說,那一份恰到好處的萬民帖,就是為了給趙御解圍的。
不過趙御和周慶這個都察院御史沒有絲毫的交際,他憑什么幫自己?
“丁修?!”
一頭霧水的趙御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那個吊兒郎當的身影。
周慶什么也沒說,只是拱了拱手,轉身上了不遠處一頂青呢小轎。
當初自己讓丁修花錢盯著京城的一些官員,原來的本意就是想要抓住一些官員的把柄,為自己所用。
只是沒想到,那個看著多少有些不靠譜的丁修,居然有這樣的能耐。
這才幾個月?
花費也不過數千兩黃金而已,就已經將都察院的御史都拉下水了!
“看來以后給丁修的經費,要加大力度了!”
趙御看著逐漸遠去的青色小轎,心情終于輕松了些許。
這么短的時間,丁修能拿下都察院的御史,那用不了多長時間,六部正堂官都可能收入囊中。
這一招棋,是趙御當初突發奇想嘗試著交給丁修去做的,沒想到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趙御回到西緝事廠,趙靖忠領著圣旨緊隨其后。
皇帝直接下了明旨,讓北司鎮撫使趙御全權處理賑災的各項事情。
“趙鎮撫使還真是手眼通天啊……”
宣讀完圣旨之后,趙靖忠離開之前酸溜溜的來了這么一句。
趙御倒是滿不在乎,雖然離開永壽宮的時候,趙御有一種很想逃離官場的沖動。
但是不得不說,在大乾官場,從永壽宮中走出來的北司鎮撫使,可之前可大不一樣!
“咱們的這個皇帝陛下,非但沒有外界傳聞的那般昏聵,反倒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啊!”
看著監司值堂案牘上擺著的圣旨,聞訊趕來的風里刀由衷的感慨道。
不管趙御如何否認,京都能上的臺面的大佬都知道,新晉的北司鎮撫使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為了本部力士,連藩王都敢擒殺。
而這個事情,皇帝心中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將賑災的事情全權交給趙御,由他手下的力士去辦。
一來,皇帝可以利用這一次機會,大肆提拔趙御手底下的力士,從而相對的提高趙御的地位。
他想要重鑄趙御這一柄匕首,一個北司鎮撫使的位置,顯然是不夠的!
皇帝雖然權掌天下,但是想要提拔心腹,也不能紅頭白臉的直接上,多少也是需要找一些由頭的。
二來,現在的趙御風頭正盛,即便是他監司本部下屬的一個力士,別人官帽子再大也不敢給他們使絆子!
趙御這個瘋子連藩王都殺,更別說其他人了。
“走出承天門的時候,我才想明白……”
趙御看著圣旨,有些出神的說道:“當初遇到江南月的時候,我就很好奇。
她出身勾欄都可以當上云王的王妃,為何皇叔朱無視要娶一個民女,卻惹得龍顏大怒。”
“試探?!”
風里刀也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當趙御話剛剛落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不錯,就是試探!”
趙御拿起圣旨,想著之前永壽宮中皇帝說過的每一句話。
當時只是感覺這皇帝有些讓人琢磨不透,而且揣摩人心的本事十分的厲害。
現在想來,那些話是在提醒趙御,錦衣衛最大的目標,不是那些貪官污吏。
甚至于不是那個天下人都稱作二皇帝的魏忠賢,而是護龍山莊,是皇叔朱無視!!
即便是趙御承認了自己殺了云王,皇帝也不會將趙御繩之以法。
只有等趙御這一柄匕首將皇帝想要做的事情全部都做好之后,這一項罪名才會落在趙御的頭上!
古往今來,被皇帝安排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基本都不得好死!
這也是為何,趙御在離開永壽宮的時候,有一種很強烈的逃離官場的念頭。
皇帝利用一個民女,就試探出了朱無視和邊鎮將軍們之間的貓膩。
不然,即便是曹正常再牛逼,沒有皇帝撐腰,也絕對斗不過朱無視這個皇叔!
這樣看來,曹正常只不過是皇帝推到明面上的一顆棋子而已!
這個皇帝……
馭下制衡的本事已然登峰造極!!
“西廠一定要抽身事外,從今天開始,即便是對上趙靖忠,你也要示弱認慫!”
趙御放下手中的圣旨,對著一旁的風里刀說道。
“明白了……”
風里刀點點頭。
不過趙御卻沒有發現,這個于自己同生共死過的江湖兒郎眼中,閃過一絲不一樣的冷芒。
權利,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改變一個人內心世界的東西。
以前的風里刀或許真心將趙御當成患難生死的至交。
可從他為了手中的權利而切了之后,心性上已經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風里刀離開監司值堂之后,趙御命靳一川將本部所有的總旗官都找來。
既然皇帝降賑災的事情都交給了自己,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這差事都得辦的漂亮!
“季風,你帶領本部力士五名,再從治軍千戶所抽調五十名番役,負責值守城外粥廠!”
趙御將一枚令箭交給下方站著的季風,
“遵令!”
季風接令之后,點出五人朝著治軍千戶所而去。
隨即趙御還讓盧劍星負責太原府到京都的這一條線,負責運送朝廷撥發下的糧銀運送。
而沈煉則被派往南直隸,帶領力士負責監查南方起運的糧米。
至于靳一川,則帶著剩下的人,去聯絡京城各大糧商,商議購糧的事。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后,眾人都領命而去,反倒是趙御這個欽點的賑災總管,反倒是閑了下來。
下晌,在監司值堂待著有些無聊的趙御,正打算帶著二哈去城外瞅瞅。
卻不想,還不等他出門,派遣出去調查京城米價,準備和各大糧商商議買賣糧米的靳一川,就帶著屬下力士灰頭土臉的鎩羽而歸。
“沒治了,銀子放在面前,那些狗東西連錦衣衛都不放在眼里了!”
來到監司值堂之后,氣呼呼的靳一川也不客氣,直接端起一杯熱茶,一飲而盡。
歇口氣之后,這才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帶人找了幾家最大的糧商,想要完成趙御交代的任務。
卻不想這些狗東西身后的主子,一個個的都是朝廷勛貴。
更有甚者,還是開國功勛之后,有些祖上死了之后,還被太祖封了異姓王!
別人畏懼錦衣衛,他們還真就不怵。
“陛下有明旨,他們倒是不敢再囤貨居奇了,只是……他奶奶,那外售的糧價,比金子還貴!”
靳一川提起這一茬,氣就不打一處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皇上下旨,他們不敢再囤糧不放,可那價錢卻讓一般殷實人家都直皺眉。
“你這身飛魚服是白穿了……”
聽完靳一川的話之后,趙御直接一翻白眼。
都說錦衣衛手段詭異,做事情無所不用其極,怎么自己身邊反倒全是一群正人君子?
“您倒是說的輕巧,您自己去試試!”
靳一川偷摸看了一眼趙御,低聲嘟囔道。
人家打開門做生意,上頭又有人照著,一沒犯法二沒強買強賣。
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
大乾可沒有市場監管調控這一說,基本上買賣東西,都是由商人或者身后的主子定價的!
“走!”
趙御斜著看了一眼靳一川,隨即拎起一旁裹著錦緞的天子劍,走出了監司值堂。
在靳一川的帶領下,趙御等人來到一處米行。
按照靳一川的說法,這家糧商的價格是最黑的。
“睜大眼睛看好了!”
趙御看著門可羅雀的米行,對著一旁的靳一川說了一句之后,帶著二哈朝米行走去。
按理說,這樣的太災之下,即便是米行的價格再高,也會有人搶著買。
可眼前這一家米行門口,圍著看的人不少,可能出錢買得起的人,卻寥寥無幾。
趙御帶著二哈走到米行面前,門外臺階上,放著幾個裝米的簸簍。
打眼看去,上面的價格把趙御這個家財萬貫的土豪都嚇了一哆嗦。
“伙計,這粟米多少錢一升啊?”
裹著一身錦袍,將飛魚服罩住的趙御走上前,看著眼前滿臉橫肉的米行伙計,笑著問道。
“上面有價,自己不會看啊!”
伙計也是一臉的蠻橫,指著插在米上的糧牌不耐煩的說道:“五錢一升!”
好家伙,比平時足足貴了百倍!!
趙御俯身撈起一把粟米,緩緩松開之后冷笑對那米行伙計問道:“臥槽,這米殼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米粒子是金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