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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炮仗,日記里的日歷

  “基本什么活動都不參加了。”

  李安如實答道,“他現在也不太操心這些事情了,就在學校上上課,工作之余帶帶孫子。”

  早些年的時候魏三碗還經常出國做學術訪問,或是參加一些大型的國內鋼琴學術研討大會之類的活動。

  齊云松點點頭,“也快退休了。”

  李安:“是。”

  齊云松19年陪賈老師去海市音樂學院參加國際鋼琴教學學術講座的時候,還在臺下見魏三碗在臺上發言。

  19年之后,他再參加這類活動時,蓉院鋼琴系這邊派來的代表都不是魏老師了。

  “下一任主任得是李慶了吧。”齊云松好奇問。

  這李安可說不準,不過觀點他還是有點。

  “論資排輩應該是李慶了,可李慶的年齡也不小了,上去也干不了幾年,鋼琴系又得面臨換一把手的問題,所以我分析即便魏老師退了李慶上去,也不會作為重點培養對象。”

  說著李安腦海中蹦出另外一個人影,“齊老師,你知道陳文昌嗎?”

  齊云松對這個名字沒印象,雖說他這幾年全國各地四處跑,參加各種能參加的鋼琴公開活動,但基本上能叫上名的都是各大藝術類院校鋼琴專業主任級別的人物,九大那么多鋼琴老師,他怎么可能都記住。

  不過李安提起來了,他倒是想聽聽這是個什么人。

  李安只是隨口一提,見齊云松感興趣,他就多講了兩句。

  上次吃飯的時候,魏老師說到了陳文昌,飯后和他悄悄提了兩句,說陳文昌這個人值得交往,在此之前他對陳文昌這個人沒什么印象,就是一系里的鋼琴老師。

  “魏老師都這么說了,八成沒得跑。”

  齊云松感嘆,接著話鋒一轉,又掏出兩根煙,“什么時候再開音樂會,下次可要提前通知我。”

  李安掏出打火機嘎嘣點燃火苗。

  “一定。”

  按道理今年應該還有兩場貝多芬的專場,看傅天鳴那個意思,下一場是非得要在蓉城大劇院搞。

  希望到時候別是賠本賺吆喝才好。

  現在租個富麗堂皇的大舞臺好說,節目單也能印出國際范,關鍵是有沒有人愿意掏腰包來看。

  “這杯酒提前預祝你的下一場音樂會順利。”

  “謝謝齊老師。”

  “干杯。”

  飯后齊云松找了個代駕。

  送李安回家的路上,齊云松請求李安幫個幫,沒提報酬的事,但李安一口答應了。

  兩人約定大年初七下午,他去致遠開一個大師班。

  想想也沒毛病,他在禹城,確實算得上是大師了吧。

  “下午還有事,我就不上去了。”

  南新社區門口,齊云松從后車廂拿出兩個禮盒。

  李安知道拒絕不掉,就順手拿上了,“謝了齊老師,幫我給家里帶個好。”

  齊云松:“再聯系。”

  目送齊云松的奧迪車離去,李安雙手扣上大衣帽子,拎著禮盒走進了社區大門。

  午后的新南社區,沒早晨那般熱鬧。

  路過一個賣炮仗的小攤,他停下來看了一會,順手買了兩盒火柴炮。

  左手點煙,右手點炮。

  走到沒人的地方,他點燃一根,接著扔上天空,然后捂著耳朵就往前面跑。

  直到聽見身后響起啪的一聲,他才回頭看看。

  一路噼里啪啦,跑跑停停,圍著社區繞了一圈,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二十七棟樓。

  停在黑黝黝的單元門洞前,他輕松了許多。

  “媽,我回來了。”

  “哎喲,這是喝了多少酒,怎么又買東西了,不是說了不讓你買這些東西了嘛,我們用不上,以后再別買了。”

  “齊老師孝敬您的,我去睡會,哎我爸呢,又出去了?”

  “他能閑住嗎,吃了飯又去商場了,快喝口水。”

  “不喝了不喝了,難受,睡覺睡覺。”

  “那快去睡吧,把暖風機打開。”

  “可別了,被子厚的壓人。”

  兩個小時后,老李拄著拐棍回到家。

  手里拿著一摞子商家發的電器小,臉上高興的不行。

  “你輕點。”

  安媽從臥室出來,“兒子睡覺著呢。”

  老李哦哦,鼻子用力一嗅,壓低聲問,“他喝酒了?”

  安媽:“喝了不少,進門說了兩句就睡了。”

  老李撓頭,納悶道,“這兔崽子什么時候開始喝酒了。”

  安媽:“你們老李家人不都這樣嗎。”

  老李撇嘴,你們老陳家的男人都不喝酒似的,真是的。

  老李懶的計較,接著拿起手里的小,有些得意的和安媽分享說,“你看這個油煙機,高檔吧,免拆洗的,正月十五那天搞活動,能便宜一百呢。”

  安媽瞅著上那個灰色油煙機,表面很有金屬質感,確實看著挺高檔,再一看價格,減掉一百也得五百八十塊呢。

  老李吧嗒道:“你看,買個好的,他用的時間也就長啊,而且以后擦洗起來也方便,再過兩年咱兩誰還能爬上爬下的又卸又裝。”

  安媽想想也是,五百八就五百八吧。

  老李走進客廳看見墻邊立著兩個新盒子,他走的時候還沒在著。

  “別齊老師給你送的。”

  老李:“齊老師來家了?”

  安媽:“沒,他自己回來的。”

  老李心思一動:“別是他自己買的吧?”

  安媽:“我看著倒不像,喝了酒哪有功夫再去轉著買這些東西。”

  老李點點頭,不過不管是不是李安買的,他今天得都給李安說說,別再亂買東西了,本來過年回來就帶了一箱子東西回來。

  安媽:“哎你說人齊老師為啥給咱們送東西。”

  老李:“這我哪知道,興許是見了李安高興唄,要么就是李安今天去也給帶東西了,人家給你還個禮,你忘了安子考學那會我們給齊老師送東西,最后別不都又讓我們拿回來了,再說這點東西現在在人家眼里算東西嗎,問題多得很。”

  安媽想想也是,“哎,這齊老師哈,沒幾年真是干起來了,現在都在市區開大學校了。”

  頓了頓,“你說安子要是回來的話,是不是也能干起來。”

  老李呵呵:“那你今年再問問唄。”

  去年過年的時候,安媽只是隨意的問了一句,結果原主就炸毛了。

  安媽知道幾率渺茫:“反正我還是想著他能回來。”

  片刻。

  老李:“隨他。”

  李安這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窗外天色以黑,狹小的臥室里一片幽暗。

  只覺一陣口渴,他起身打開臺燈,發現床頭放著一杯白開水。

  杯子還溫熱,他猛灌兩口。

  “呼——”

  放下杯子他長吁一口,晃晃頭,后腦沒什么感覺。

  心道今兒這個白酒還不錯。

  靠在床頭拿起手機,十分鐘前孫雨曼在群里發了個多人視頻。

  戴上耳機,加入。

  片刻。

  “喲呵,你兩可真行,她被她媽叫走,你就上來了,接班啊。”

  耳機里傳來孫雨曼的笑聲。

  李安和對方打了個招呼,見陳璇視頻確實開著,畫面靜止不動,接著目光回到了孫雨曼這邊。

顯示孫雨曼的屏幕里,八萬在孫雨曼懷里趴著,對著鏡頭的小表情格外安逸,瞇著個貓眼,不時還伸出左爪扒拉扒拉孫雨曼手腕上的玉墜  一人一貓看起來相處的格外和諧,讓不知道的人看,還以為這才是主仆。

  “它還挺乖。”

  李安笑說。

  看到這樣的場景,他也就放心了。

  怎么說呢,這次的事情也確實怪他和陳璇。

  離別前夜的春宵一刻,可憐的八萬被遺忘在了2501。

  據孫雨曼說,當天李安陳璇二人上飛機還沒過半小時的時候,她醒來收到短信的第一時間就開車趕到云開苑拿上房卡,沒做任何停留接著前往2501。

  當她拉開2501的客廳大門,八萬就在門口巴巴的等著她似的,結果她還沒來及進門,就見八萬已經就跑開距離她三四米遠的地方,才回過頭重新看向她,滿眼戒備。

  接下來便是一番苦戰。

  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八萬裝進貓包,再回往云開苑的路上,小貓貓哀嚎了一路。

  這是怎么個事呢。

  季洋生日那晚,最后老季送李安陳璇回到云開苑,二人進屋沒聊一會兒便擁抱在一起,沒一會的功夫就從沙發滾到了他們新臥室大的床上。

  離別前夜的春宵一刻,可憐的八萬被遺忘了。

  當兩人起床還新鮮著他們的起居環境時,陳璇忽然意識到不對。

  八萬呢?

  李安一拍腦門,八萬還沒接來這事,被他忘得一干二凈。

  可那時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接八萬了,飛機不等人,好在當時給孫雨曼留了鑰匙。

  于是在去機場的路上,陳璇給孫雨曼發了條短信,告知對方得先去2501把八萬弄到云開苑。

  說起來這都過去五天了。

  “放心吧,貓糧我填完了,水也換了,貓砂也鏟了,它也沒有亂尿。”

  “辛苦了辛苦了,回去請你吃大餐。”

  “客氣了不是。”

  兩人正說著,陳璇那邊的畫面忽然動了起來。

  “你醒了啊。”

  視頻里畫面里出現了小米老師的身影,額上別著一枚藍色發帶,看起來格外居家。

  “行了,我得走了,你兩聊吧。”

  孫雨曼說著抓著八萬的爪子與二人揮了揮手,“拜。”接著退出多人視頻。

  “你也快起床吧。”

  陳璇拿著手機沒有要躺下的意思,“我得繼續去幫我媽干活了。”

  李安點點頭,笑說:“快去吧,我這就起。”

  陳璇:“想不想我。”

  李安笑:“想啊。”

  陳璇:“一點都不真誠。”

  李安收起笑容:“真想。”

  尷尬,視頻卡主了....

  等了一會接著被掛斷。

  接著陳璇發來一條語音,語氣很活潑:快起床,明天早晨我六點就要起,所以我們晚上要早睡哦,么么么么么。

  么么么么,李安又重放了一遍。

  聽完不由的感到一種很安心的感覺,陳璇在他這里似乎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

  酒醒了,現在再想想,自己這一年的收獲其實也算不錯了。

  債務解決了,專業有精進,交到了世界第一好的女朋友溫,,舊圈子拾回來了,新圈子也支起來了,新方向的布局雖未確切,但是大方向已經規劃好了。

  沒問題的,錢嘛,特么努力掙就是了!

  給自己打了一口氣,李安給陳璇回復了一條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看到秘密信息,接著接著打開朋友圈刷了起來。

  第一條又是吳復生的憤怒——普羅科菲耶夫,你大爺的!第幾根了!

  配圖是一根斷了的鋼琴弦。

  第三根,李安替對方數著呢。

  算算日子,還有半個多月亞洲青年鋼琴大賽就要開始了,想來對方最近應該都扎在琴房里。

  看得出來,確實刻苦。

  練普羅科菲耶夫的作品不斷幾根低音區的弦,那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練琴了。

  點贊評論:用心了。

  接著往下翻,除了吳復生這個練琴狂魔以外,剩下的都差不多,文案和配圖都是一片溫馨的喜氣洋洋。

  翻到季洋下午發的朋友圈,他又停了下來。

  文案:老爸超帥der!

  配圖:老季帶著一頂破草帽子,雙手比year,遠處是雪山,腳下是一片湛藍的湖面。

  別說,季洋這一路拍的照片都挺不錯,要是把老季P掉,這照片都能當手機桌面了。

  李安說的是風景,并非針對老季,實話實說,老季帶著帽子,確實是枚老帥哥。

  點贊評論:這是玩到哪兒了?

  又往后翻了翻,就翻到昨天晚上了。

  放下手機,李安重新拿起枕邊的日記。

  沒走進這個臥室時候,他真沒覺得這不是他的屋。

  然而,寫字臺上的漫畫書,床頭上的海賊王的海報,書架上的同學錄,抽屜里的日記本。

  什么人才記日記,反正他不記。

  總之這根本就不像他的臥室。

  但這里的一切讓他對原主多了些不一樣的了解。

  至少對方是個有毅力的人。

  從高一到臨上大學火車的前一天,原主都會堅持記日記,哪怕只有一句話。

  無意窺測對方的隱私,但作為這些日記的新主人,他認為自己有必要挑出時間最近的一本看一看。

  隨手翻開。

2014.12.17,晴  ‘可以可以,速度終于穩住了,還有30天,加油’

2014.12.18,陰  ‘老爹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希望這次事故趕緊過去,保佑保佑’

2014.12.19,陰  ‘無悲無喜的一天,今天鄭曉雨又給發信息,說要陪我去藝考,呵呵呵’

2014.12.20,陰  ‘今天上課挨罵了,心塞,都怪鄭曉雨’

2014.12.21,雪  ‘下雪還這么臟的地方去全國應該沒有幾個了吧,鄭曉雨早晨問我到底喜不喜歡她,我騙她說我真的只是把她當好朋友,我兩沒可能,我希望她能考到她心儀的大學’

2014.12.22,雪  ‘今天在公交車上,一個男人拿著手機罵罵咧咧的上車,對著電話里狂怒,刺的我耳膜疼,我就坐在前面,車子開起來,司機讓男人投幣,結果男人發了瘋似的沖著司機大喊等一會兒不行,當時我很害怕,擔心司機會發飆,因為今天路滑,中午在小區門口摔了一跤,屁股現在還疼,可鄭小雨還沒有回信息,我不難受,晚安’

2014.12.23,雪  ‘就是這種感覺,練琴練到精疲力盡,晚安’

2014.12.24,雪  ‘平安夜,肖邦與老媽燉的排骨更配哦’

  李安越看越心急,怎么老爹還沒回家?這都九天了。

  就在這時,廚房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李安手一抖,連忙扔下日記,被子一掀,光著腳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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