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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幸運兒的答案

  與其說李安喜歡自己做飯,不如說他喜歡把做事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雖說其中也不能排除他生活儉樸這條原因。

  對于工作,他多數情況也是如此,一天能搞定的事情他不會拖到第二天,對于一些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才會多花些時間先思考一下。

  “吃完再看嘛。”

  “嗯嗯,馬上。”

  陳璇偶爾不喜歡李安在吃飯中或睡覺前還抱著工作不放,盡管她在這個問題上比對方嚴重的多。

  應聲又劃拉了兩下屏幕了,李安接著將手機放下,拆開眼前的塑料湯碗,香氣撲鼻而來,這家牛肉湯是陳璇的新發現,半月來兩人已經訂了三次。

  “怎么了?”

  見陳璇拆到一半不動停下手,他低頭望去,見對方湯碗里飄著幾粒香菜,失笑道,“下次備注讓老板多送一兩肉。”

  陳璇搖搖頭,上次她備注了,老板大概沒注意到,和今天一樣,騎手送來的兩碗都有香菜,而今天或許老板還是沒注意到,不過她今天也確實忘寫備注了,剛才訂外賣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上午練習的曲子。

  “訂的時候忘了。”

  她說著拆開餐具包,拿出勺子開始從碗里挑香菜,李安幫她一起,幾下就把她碗里的香菜挑完了。

  “那首曲子確實是一個比賽的指定曲目。”

  接過李安遞來的濕巾,陳璇擦了擦勺子,話音一轉回到了下午的安排,兩人計劃今天去超市買點東西。

  李安:“五點半出發吧,正好吃個飯去轉一圈買點東西回來,晚上還能練練琴,也不耽誤下午。”

  見李安沒接上半句的話茬,陳璇點點頭,應了聲:“好。”

  飯后兩人定鬧鐘睡了一會兒,兩點一刻一同起床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間。

  下午一開始陳璇便快速進入了狀態,十分鐘后就開始了曲目練習。

  這邊李安開始的稍晚一些,他先花了半小時仔仔細細看完了評委工作手冊。

  其中涉及到評分標準的部分他一條也沒有錯過,一共十條,單列出來完全給人一種說明書的既視感。

  從嚴謹可見,蓉城杯確實比藍天杯更顯專業。

  他也不質疑他們這一組別其他五名評委的專業性,從六人的簡介長短來看,他依舊是最稚嫩的。

  最顯老練的莫過于霍曉東的簡介,一眼掃去就是人生贏家的模板。

  轉發一下吧,以表支持。

  放下手機李安開始了下午的練習。

  740的一階段練習已經結束,今兒開始正式進入二階段練習,他預計六月底左右完成該階段。

  晚上二人拎著大包小袋回到家已經快八點,采購期間李安接到了老邊的電話,電話里老邊一個勁的給他說抱歉,說改天要請客給他道歉。

  李安是不敢和這位老哥再喝酒了,不過和對方坐坐再聯絡聯絡感情他還是很樂意的。

  兩人約定等藝考部的宣傳片做好之后他們再聚。

  到家陳璇逗八萬玩了一會兒就去練笛了,李安回到書房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問了問老李的腿,又問了問姥姥家的護工保姆,也就說了五六分鐘,老李就讓他趕緊忙吧。

  行,都好就好。

  掛電話,練琴,怪電話,練琴。

  這就是李安老師的公休一日。

  晚上睡覺前小兩口日常刷手機,陳璇又刷到老帕吹長笛的片段,這兩天打開某音就是這些推送。

  “你聽他的音色是不是特別棒?”

  “很棒。”

  “你看看呀。”

  李安笑著側頭望去,此刻陳璇手機屏幕上,一位看起來年輕時就很帥的發福中老年外國男人正在舞臺上演奏著一首他沒聽過的曲目,看了一會兒,他問,“這位在國際長笛屆屬于什么級別。”

  “當然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陳璇理所當然道。

  李安點點頭,片刻后目光回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你們長笛的這些頂級演奏家都是怎么出名的,也是年輕時參加一些國際大賽拿獎然后被發現,就像現在不少傳奇鋼琴大師都在年輕時拿過肖邦大獎。”

  陳璇:“差不多吧,只不過長笛相較鋼琴肯定屬于小眾樂器,所以長笛的比賽也不怎么出圈。”

  李安:“哦?你們長笛有什么那種你們圈子里覺得很牛的比賽?”

  陳璇:“其實挺多的,像綜合性的ard,尼爾森,也有專門類別的神戶長笛大賽,法倫貝爾,克拉克夫,都是很厲害的比賽。”

  李安:“那你們師門有沒有人在這些比賽里拿過獎,按道理你們院的長笛專業和海院的長笛專業應該是咱們國內領域里最高的了吧。”

  陳璇:“切,那肯定是我們更厲害,我一個師哥17年拿了神戶大獎。”

  李安:“聽你這口氣有點瞧不上海院?”

  陳璇:“我沒有這個意思,可是管弦本來就是我們強一點啊,我說不清,你可以去問勇哥,你看他敢不敢說他們系比我們系強。”

  李安:“得了吧,他那個護校狂魔什么不敢,那你大學期間沒參加過什么比賽嗎?”

  陳璇:“也參加過。”

  頓了頓,“不過都是些小比賽。”

  李安:“你也整個什么神戶大賽參加參加啊,到時候萬一成名成家了我們以后也住大平層,是不是,你掙錢養家,我負責給你拎包做飯,偶爾還能給你客串一下鋼伴。”

  陳璇笑:“又胡說。”

  李安:“我認真的,哎真的陳璇,你找個比賽去試試吧。”

  陳璇忽然感到一絲不對勁,有些疑惑道:“你干嘛”

  李安一愣,然后一屁股坐起來:“哎你想,咱不說大賽,不開玩笑了,咱就說那種聽起來虎人的比賽就行。”

  陳璇:“..啊?”

  李安:“你看我,歪打正著拿了個新海杯特別獎,現在還是教的那些東西,可我就敢收五百八百了,底氣就是比以前足,而且人家還樂意掏這個錢,那你呢,華院的光環總有罩不住你的時候,我覺得你也趁早去找個比賽參加參加,好賴拿個獎,咱們回頭稍微包裝包裝,到時候對不對。”

  “我算是摸到門檻了,之前瞧不上的那些、認為華而不實的東西,現在再看,它就是比沒有強。”

  “你想想是不是,咱國內比賽多嗎?”

  陳璇被李安整懵了,這話怎么會從李安嘴里出來,但好像又確實是這么回事,“國內比賽的話,每年都有不少。”

  李安大手一拍:“今年給自己定個目標,參加上三四個,爭取拿個獎,最好找你們學校主辦的那種,級別高,而且還有肖老師在,咱穩穩拿一個,就按咱兩這兩個月的收入,最遲最遲明年年底我們的工作室就能掛起來了,到時咱兩的大照片,簡歷,往墻上一掛,人進門一看,豁,面子里子咱都有了。”

  陳璇手機滑落:“...你認真的么”

  李安像是沒聽到陳璇的話,還沉浸在自己的敘事描繪中,“今年再找機會帶學生上上蓉城電視臺的節目,精心置辦置辦,好好給自己打打名氣。”

  片刻,

  “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重視這次藝考部的錄像,我們得抓住所有給自己做宣傳的機會。”

  說著李安轉過頭,看著陳璇輕嘆一口,“有時候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路怎么走,但是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我們注定要在這個行業干一輩子,所以有些事得趁早。”

  陳璇皺眉:“為什么之前你沒有和我講過這些?”

  李安笑:“這不就說起來了么,當然了,我也想把一些東西想的純粹一點,可你別忘了,無論你吹的d大調還是我彈的降e大調,都不是純粹的藝術品,作曲家們寫這些東西的本意不用我們猜,一定是為了先解決生活,所以我們對于音樂的感受也不能脫離生活,我們想要好的生活,就離不開財富,離不開我們靠雙手創造的財富。”

  陳璇:“你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嗎?”

  “也不是,”李安唉聲嘆氣道,“這不是上周剛交完房租,心里像是割了一刀,還沒緩過來么...”

  “噗嗤,”陳璇被李安的委屈表情逗笑,“什么亂七八糟的,說白了你想讓我去參加比賽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給你把房租掙回來吧。”

  李安哈哈一笑,俯身趴到陳璇枕邊,“這只是小目標,大目標是大平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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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璇此刻也分不清李安到底是真的假的,但感受著對方此刻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感覺,真的假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的確,她剛才從李安的一些言論感到了些許不適,在她眼里李安一直對鋼琴的喜愛都散發著一種純粹,尤其是對方沉浸在演奏中的那種朦朧狀態,對她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所有的一切都給她一種李安像是為鋼琴而生的感覺。

  然后李安說,我其實想要好的生活。

  她一時有點說不上來,就好像追求藝術和追求好生活之間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一樣。

  現在再想想,她覺得自己挺可恥的。

  在學藝術的道路上,她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用好樂器,有名師好老師,那些所有的挫折好像都沒有脫離自身成長過程中的以外。

  盡管她說要靠自己的努力脫離家庭,可當兩人第一次認真聊到未來開班的啟動資金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她只要向家里開口就能解決問題。

  盡管她也在努力掙錢攢錢,可對比李安,她發覺自己像是始終沒有脫離一種心理層面的舒適圈。

  在這種舒適圈里,音樂在她心里貌似披上了一層神圣面紗,可將其摘下,她才意識到無論小米a還是小米b,暴露出來的都是一種故作姿態的狹小格局。

  怕耽誤掙錢,但又不怕最后掙不到錢。

  可不可笑。

  擔心不能留下完美舞臺,不能給青春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可不可笑。

  真正勇于面對自己的人,哪怕在決賽賽場面對指揮失誤帶來的賽場事故也能從容不迫的用即興彈到最后一刻,然后用擁抱回應指揮,用微笑和九十度鞠躬面對評委觀眾。

  誰能說這樣的句號不完美。

  陳璇好像一下明白許多,音樂和生活從來都不是割裂的。

  音符本身沒有感情,是作曲家賦予它們靈魂,是演奏者賦予它們心聲,漸漸的她好像也能接受一些李安對音樂的見解。

  那些偶爾有些荒誕、她從沒聽過的言論,此刻在她心中鮮活起來。

  她想那里應該有她沒有經歷過的另外一個世界。

  或許李安指下告別的動人之處就在于他或許真的失去過什么。

  她忽然又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千萬思慮在一刻來回牽絆,最后變成了一個答桉。

  對于這次比賽,她心里有答桉了。

  不過她決定先不告訴對方,過幾天給對方一個驚喜。

  回過神,她才發現剛才還趴在自己枕邊的人兒已經抱回手機刷了起來。

  余光里,李安認真刷手機的側臉讓陳璇忍不住心里發笑,對方一定想不到今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李安有所察覺,中午一定不會聽不出自己借著那首曲子是有別的話想說,可對方沒有接茬,經過昨天的莫扎特錄制,她今天確實想和對方坦白自己這一段的狀態了,畢竟距離報名只剩一周了,她想讓對方幫自己出出注意,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話機。

  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像是被一種宿命感籠罩,陳璇心里說不出的幸福感。

  她此刻只想把對方變成一個繩,永遠系在脖子上。

  “如果到時候連房租都賠掉了怎么辦?”她轉頭問。

  “什么?”李安轉過頭,“啥賠了???”

  陳璇笑,“你不是讓我參加比賽給你掙房租嗎?我說萬一最后沒掙到還賠了怎么辦?”

  “賠就賠了唄,下次連本帶利安再賺回來,”李安無所謂的說著又往陳璇身邊湊了湊,舉起手機問,“你看這個怎么樣?”

  “馬上母親節了,我想給我媽買點東西,另外上次宋阿姨費心幫我爸整理體檢項目,我也一直都沒機會表示表示,你看看這個東西行嗎?”

  陳璇:什么叫優秀的男朋友。

  兩小時后,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昱東寫字樓門口,李安讓陳璇先上去,他去買早飯。

  剛走進便利店,就看見王小虎賴在零食貨架一旁不停地向一旁的徐麗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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