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自然是注意到了王小虎的異常。
哎喲喂，委屈的喲。
前幾天他就聽老湯說了，說王小虎也不知道從哪聽到樂團演出要用錄音的消息，一見老湯就追著問這是不是真的。
老湯多細膩啊，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小虎的小心思。
用錄音的決定肯定是李安做的，那壞人就自己來做吧，于是老湯就告訴王小虎這是真的。
還特意強調了這是學校的要求。
不過就算李安沒聽老湯說什么，就王小虎這個勁兒，他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就不高興樂團用錄音唄。
這事啊，李安完全能理解。
再者以王小虎的性格，要是對這件事沒點反應，那才真是奇了怪。
只是馬上要出國的人了，就不能再多沉住點氣。
瞧剛才那像是失了魄的樣子。
當然了，看著王小虎那個樣子，李安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內疚的。
他說能理解王小虎，是真的能理解。
如果王小虎不是對舞臺有一片赤誠，又怎么會在意到時候現場的音樂是不是音箱里的錄音呢？
至少對于舞臺這件事的態度，李安還是要為小虎子點贊的。
不過眼下他真沒時間處理小虎子的情緒問題。
要是能一句話兩句話解決也行，問題是看這情況沒有一頓飯的工夫根本不行。
明后天抽空再說吧。
順利地錄完管樂團的節目，王文陽和學校的老師帶隊要先送管樂團的孩子回學校。
李安馬上還有盯后面的節目錄音，只能送師生們來到門口的大巴車前。
“王小虎。”
正要上車的小虎哥聞聲回頭，就見老師沖他揮了揮手。
“路上幫老師管好紀律。”
“嗯。”
小頭一點，小虎哥轉身上了車。
老師居然還能笑得那么開心，對此王小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與其這樣，老師還不如就像剛才在錄音室那樣無視他。
至少那樣他還能自己騙騙自己老師沒有注意到他。
“你怎么了？”林子洋發現王小虎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沒事。”說著小虎哥環視一圈，“大家系好安全帶，有問題舉手，不要隨意大聲講話，謝謝。”
說完他走回自己的位置。
帶隊老師點名，所有人到齊，司機師傅將大巴車啟動。
窗外萬里晴空，王小虎心里卻說不出的惆悵。
如果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他在國內度過的最后一個六一，也是他留在書人的告別舞臺。
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
李安回到錄音棚繼續盯錄音工作。
期間一波又一波要上臺的小演員被送到錄音現場。
錄完童年的時候，負責主唱的小姑娘走出錄音室看起來頗為開心的樣子。
她高興地想得到一聲李安的肯定：“李老師我唱得好嗎。”
李安笑著回答小姑娘：“唱得特別好。”
小姑娘接著又問他，“李老師，我們為什么要錄音呀。”
李安沒想到孩子會問這個問題，一旁帶隊的老師馬上制止了小姑娘，然后向李安投去歉意目光。
“因為我們不確定舞臺現場會發生什么狀況。”
李安看向小姑娘解釋道，“如果到時候你站在舞臺上正在唱歌，忽然麥克風沒聲音了怎么辦，所以我們得做兩手準備，到時候上臺你該怎么唱就怎么唱就可以了，加油！”
小姑娘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只要能在舞臺上唱她就很開心。
一直忙到下午四點半，所有的錄音工作才完成。
李安讓錄音師把所有音頻整理好趕在六點半之前發給學校。
“今晚彩排先用著，然后咱們再說。”
錄音師點點頭，“明白。”
二人都知道有些錄音還得再修，不過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先對付一下今晚的走臺。
隨后李安駕車跟著大巴車返回學校。
路上他又給老湯打了個電話，老湯說舞臺已經一切就緒。
李安回到學校，從車庫出來遠遠就看到操場上各種燈光閃爍。
周松還在做最后的燈光調試。
“安哥。”
“老大。”
“李導演。”
李安來到操場中心臨時搭起的導演棚，眾人紛紛圍了過來。
“都吃晚飯了嗎”李安問眾人。
得知眾人已經吃過，他大手一揮，“那就準備吧，民樂團的舞臺定位做好了嗎？”
閆朕：“定好了。”
李安：“再試試音響，搞起來搞起來，先熱鬧起來。”
閆朕：“來來來，民樂團的老師再辛苦一下。”
隨著操場的大音響里響起民樂合奏龍的傳人，一時間整個學校仿佛都被音樂籠罩。
這邊的舞臺民樂團齊奏，那邊張淼的獨舞臺也是擂鼓震天。
兩個舞臺一大一小，隔著十五米的距離交相呼應。
很快便引得操場四周圍滿了校職工。
就連食堂的廚師大爺們都出來看熱鬧了。
李安：“可以。”
傅天鳴：“音響效果可以吧。”
李安：“那不然呢，錢到位了啊。”
錢到位了音響效果自然是沒的說。
李安：“辛苦了。”
傅天鳴：“嗐，我就是拿錢辦事。”
今天下午傅天鳴一直都在現場調試音響。
距離正式彩排還有半小時，在各章演出方隊集結的過程中，李安又親自檢查了一下每一個舞臺。
確保學生和參演人員群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十五分鐘后，一群大型玩偶出現在了操場一角。
有孫悟空，有黑貓緊張，有花仙子，還有冰雪皇后，細數得有七八個。
一群玩偶正步行向導演棚走來，跟在最后的是一個馬戲團的小丑。
“哇！是孫悟空！”
“機器貓！”
“尼克！！”
“藍精靈！”
此刻已經在場邊候場的第一演出方隊一陣又一陣騷動，負責維持紀律老師很快便發現自己的嗓子喊啞了也無濟于事。
孩子們對于這些大型玩偶的熱情可不是輕易就能被撲滅的！
為首的齊天大圣幾步快跑到李安面前，“安哥，我們都準備好了。”
扮演齊天大圣的是小葛，小葛這貨強烈要求自己也要參與一下這場cos秀。
其他的玩偶都是書人的老師們扮演的。
尤其是扮演藍精靈的男老師，真是為了孩子們豁出去了。
“辛苦各位老師，大家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李安這邊正說著，劉振滿頭大汗地帶著幾位藝術中心的老師匆忙趕來。
“三個演出方隊都準備好了，咱們差不多開始吧？”
李安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了。
再望向遠處待演的方隊已經黑壓壓一片。
“全體注意！”
李安接過穆欣遞來的話筒，一瞬整個學校都安靜了下來。
幾百道目光一齊看向導演棚的位置。
“各就各位，我們的彩排馬上開始。”
整個操場騷動再起。
“燈光組注意，直接切到開場之后。”
刷的一下，第一舞臺的燈光暗淡下來。
只剩兩排遠光打在了登臺的階梯上。
“朗誦的演員請注意，燈光組請注意，舞美組請注意，音響組請注意，宇航員請注意！”
“正式演出的時候，當你們看到臺階打出燈光，接著就要準備了。”
忽然。
“宇航員的位置呢？”
“在哪站著呢？”
“負責老師！？定點再往后！”
音響里李安的話音還未落下，就見舞臺西南角扮演宇航員的小演員被一位老師向后拉了幾米遠。
李安心嘆，“各位負責老師，你們一定要盯好位置，好了，倒計五個數，序章遙望星辰正式開始。”
“五！”
“四！”
“三！”
“二！”
“一！”
隨著李安話音落下，現場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一道燈光打在了第二舞臺上。
只見一名小女生手持麥克。
接著稚嫩的童聲響徹整個操場。
“六歲的阿夏，趴在溪邊時，總覺得天上淌著另一條河流。”
“每到傍晚，當螢火蟲從她睫毛前掠過，那些躺在溪水里的鵝卵石上的光斑就像是忽然活了過來。”
就在這時，舞臺的三塊大屏幕漸漸亮起。
一只螢火蟲出現在大屏幕上，它努力地向著夜色飛去。
接著一道柔美的音樂伴著童聲響起。
“當人類第一次踏足.”
然而就在兩名小宇航員登場的時候，李安忽然大聲叫停。
“不對。”
所有人再次望向導演棚。
李安直接走到臺下，“宇航員走得這么快嗎？”
“走得太快了孩子，你想象一下在月球上是沒有重力的，你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是遲緩的，對不對，再找找感覺。”
兩個小宇航員經過李安的提點，馬上找到了感覺。
再做動作的模樣立馬出現了一種太空漫步的樣子。
“對，就是這樣，你們前萬別怕自己被落下，甚至一會舞臺上的同學開始跳舞了，你們還是不能走上臺，為什么，因為你們慢啊。”
兩名扮演小宇航員的演員點了點頭。
“你倆記住了，從你們出現在燈光下面，你們就和整個舞臺脫離了關系，你們只管走自己的，不管是繞著走，還是正著走，就是不能讓臺下的觀眾看到你們能跟上舞臺節奏，你們不可能跟上舞臺節奏，更不可能跟上音樂節奏，你們是獨立的，你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舞臺之外，記住了嗎？
兩名小宇航員再次點頭。
“好了，回到原來的位置。”
說著李安轉過頭看向第二舞臺，“講故事的孩子，你非常棒，聲音語氣咬字，都特別好，但是你能不能試著講得再快一點，你說什么，你直接開著麥說就行了。”
負責朗誦小演員的老師直接接過麥：“李導演，您的意思是第一段太慢了嗎？”
李安：“對，阿夏和爺爺的對話可以再快一點，咱們不能在這里耽誤太多時間，要快速過渡到人類登月這一段。”
負責老師：“好的李導演，我明白了。”
李安：“孩子你很棒，真的很棒，不是說你講得不好，再加快一點節奏。”
說著李安最后看向中控：“周老師，這個地方的燈光再少給一點，現在天還沒黑，到時候天黑了就能出效果了，我們就按黑天的效果來。”
周松：“好的嗎，那我就再減一組試試。”
李安：“音響老師，開始的音量有點大，后天開場的時候你得注意序章前面還有引子，引子也是要用到音樂的，一定記清楚引子結束到序章的時候要把音量調小。”
“不然聲音太燥了。”
“等到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走完切到舞蹈音樂的時候再一點點把音量拉滿。”
音響師：“漸進。”
李安：“對！”
說了一圈李安長出一口氣，這序章的第一個節目就這么多問題。
恐怕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加點了。
“各就各位，我們再從頭走一次，爭取這次一遍就過。”
“五！”
“四！”
“三！”
“二！”
“一！”
老湯遞來一瓶水，李安關麥接過猛灌一口。
徐麗：“悠著點嗓子。”
李安：“沒事，只要今天能順利把節目過一遍怎么都行。”
傅天鳴：“我看懸，這么多學生等不住。”
李安：“今天不排上下場了，只過節目。”
傅天鳴：“那差不多。”
隨著音響再次響起童聲，眾人停止交流望向第二舞臺。
“六歲的阿夏，趴在溪邊時，總覺得天上淌著另一條河流.”
中章演出方隊。
管樂團節目的后場區域，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王小虎正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仰望著舞臺方向。
盡管他的眼前完全被教學樓擋住了。
他身后的樂團成員們，正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塊開心地交流著什么。
雖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但是眾孩像是完全不在意這個問題。
沒有節目參加的同學此刻只能在班里上課寫作業，而他們卻可以在這里吹風玩樂。
還有比這更爽的事情嗎？
“你怎么了？”
就在這時喬芝芝湊了過來。
“沒怎么。”
王小虎輕嘆一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他們。
喬芝芝：“切，至少笑一笑再說沒什么。”
王小虎：“我真沒事，我穿禮服沒辦法坐下。”
喬芝芝：“不用解釋什么，我過來就是替大家問問你，后天你要有什么要賣的東西嗎？”
后天上午在學校操場上要舉辦一個條蚤市場的活動。
“也沒什么要賣的。”王小虎想了想，“再說吧，你后天要賣什么東西？”
喬芝芝：“我也沒什么要賣的，不過我打算多帶點錢買點吃的。”
王小虎：“有啥吃的啊，就是些烤串關東煮冰粉啥的，都是老師們自己做的，想吃周末去街里吃不行嗎？”
喬芝芝嘆：“今天得離你遠點，滿身負能量，拜拜！”
本來對于后天的校園活動王小虎還是挺期待的。
“來了來了！”
聽著操場傳來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王小虎轉身加入群聊。
喬芝芝說得對，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樂團的氣氛。
這也是一名指揮應該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