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小虎正躺在昨天的病床上等待扎針。
心情嘛，其實也挺開心的，就是有點小遺憾。
昨晚好不容易又發燒了，以為今天能在阿琳的陪伴下度過一個難忘的上午。
結果阿琳早晨被老師叫走了。
這就沒辦法了。
如果不是老師叫走阿琳，小虎哥相信阿琳有一百辦法能溜到醫院來。
也不知道老師給阿琳的音樂會安排的什么曲目。
希望能讓阿琳輕松一點吧。
就在這時徐麗和一名護士走進病房。
“姐姐好。”
護士姐姐還是昨天那一位，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兩道月牙。
“很遺憾我們又見面咯。”
護士打趣著將手中的托盤放下，接著伸出手。
“沒辦法啊，我得趕緊好起來。”
王小虎舉起手，嘆了口氣，“姐姐今天還是四瓶嗎？”
護士：“是的，攥拳。”
病床上的手機嗡嗡響起，徐麗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著叮囑王小虎老實點。
離開病房她接起電話，電話里李安問在幾樓。
“我和琳琳過來看看他。”
“五樓403，今天就他自己，你們來吧，我正好想回趟店里。”
徐麗掛了電話回到病房拿起床上的包就要走，王小虎忙問：“媽你去哪？”
“我去趟店里，老師一會過來，走了。”
老師要來？小虎哥一愣，接著嘴角不由揚起。
“老媽你慢點，放心忙你的，別急著回來昂。”
王小虎哥的話把護士逗樂了，“什么老師要來看你啊，這么開心。”
“我的鋼琴老師。”王小虎自豪道，“他可是大帥哥一枚！不過他馬上就要和我師娘結婚了，昨天他們剛拍完婚紗照！”
護士再次被逗樂，“你是在和我解釋什么嗎？”
“沒有沒有。”王小虎好像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問題，嘿嘿一笑抓了抓頭。
“記得快輸完了按鈴。”
說著護士小姐姐檢查了一下點滴速度，“有問題隨時叫我。”
“謝謝姐姐，放心啦。”
這時兩聲敲門聲傳來，二人同時望去。
“老師！”
只見李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倚在門口。
看清李安的模樣，小護士心里默默點了個贊，確實妥妥的一枚大帥哥。
“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
沖著李安點了點頭，小護士離開病房，一出門卻發現門口還蹲著一個短頭發的小女生。
“噓。”
‘謝謝姐姐’
小車指了指門內。
看懂了小女生的口型，小護士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似的，笑著向前繼續走去。
小車接著豎起耳朵，門內繼續傳來老師和虎子的對話。
“哎喲，還挺燙的？”
“都快三十九度了！”
“活該！”
“老師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我已經很難受了。”
“難受怪誰？我讓你發燒的？”
李安收回手，順勢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香蕉剝開。
“謝謝老師。”
“謝什么，又不是給你的。”
小車：哈哈哈哈。
李安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昨天我替你上的臺。”
王小虎撇撇嘴：“我謝謝您。”
李安樂：“回來你得請我吃飯。”
王小虎：“啊請請請，您就說去哪吃什么就行了。”
片刻。
李安收起笑容：“說正事，你是不是得告訴我點什么事情？”
王小虎：“額，您不是都知道了。”
李安：“我知道什么？我應該知道什么？”
王小虎：“我媽沒告訴你？我媽肯定告訴你了。”
李安：“你媽告訴我和你告訴我一樣嗎？你媽能替你吃飯上學嗎？”
王小虎：“哎呀您別生氣嘛。”
李安：“我生什么氣，反正我不同意。”
王小虎大駭：“別啊老師，我馬上就走了.”
李安：“你走就走唄，誰攔著你了。”
王小虎一時間有點拿不住老師的想法了，心里著急起來，嘴上哀求道：“老師您別，您別，我錯了，我錯了.”
李安：“別急別急，你這輸著液呢，出點什么事可別賴到我頭上，你冷靜。”
王小虎要急哭了：“您這樣我怎么冷靜，我真錯了，我馬上就走了，您這段時間能不能就睜只眼閉只眼”
“而且我是真心的，老師，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喜歡她，您也一直看在眼里，您應該能感覺到我是認真的。”
李安：“可你們還是未成年人。”
王小虎：“那，那您小時候不是還和女同學”
李安：“我們又沒有相互表白，也沒有信誓旦旦地說要在一起。”
王小虎：“.老師您之前不是這樣的啊，您不是還引導我，讓我大膽告訴你，現在您都知道了，干嘛一定要這樣，我們又沒有做錯什么事”
李安：“我告訴你王小虎，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早就知道你的鬼心思，你就應該明白一直以來我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不然還能等到今天。”
王小虎：“就是因為我和阿琳表白了嗎？”
李安：“廢話！你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出國了？你不知道她不能被影響！”
王小虎沉默片刻，“抱歉老師，我錯了。”
李安：“光說錯了有什么用？你自己說現在怎么辦？”
王小虎：“我不知道，您說吧，只要您別為難她，我怎么都行。”
師生四目相對，病房內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李安用審視的目光在王小虎臉上打量片刻，忽然一笑：“好，那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現在給她發條信息，說你們前兩天只是一時沖動，然后把這段關系結束了。”
小車：.
王小虎鼻子一酸，情緒不受控制地發抖起來，眼見著眼眶里的淚水就要掉下來，可下一秒他猛地一吸。
聲音顫抖道，“老師，您保證不為難她。”
李安：“這是她的事，和你沒有關系，這件事你有你的錯，她有她的錯，誰的責任誰自己承擔，你現在為她著想，你早干什么去了？”
王小虎深呼一口，點點頭，“明白了老師，我發。”
緩緩摸起枕邊的手機，王小虎猶豫著抬起頭，目光哀求道：“老師，能不能等她這兩天玩完，她現在肯定和大家在一起，她最近已經很辛苦了，我想，我想她能開心兩天.”
終于說不下去了，王小虎流下了眼淚。
李安：“你什么時候能把這個毛病改掉，動不動就哭，什么事都哭？就這么委屈嗎？天底下就你委屈？”
王小虎抬手抹了兩下眼角，看向一旁吸溜道：“我不委屈。”
李安：“那你哭什么？”
王小虎：“我替她委屈。”
李安：“輪不到你，眼淚鼻涕擦干凈再和我說話。”
王小虎從床頭的抽紙屜里抽出兩張紙，先擦干了臉上的淚水，又擤了一把鼻涕。
李安：“看著我。”
王小虎轉過頭，目光比剛才鎮定了許多。
李安：“就是這樣，看到了嗎，沒什么大不了的，別屁大點的事就情緒失控。”
王小虎：“您根本就不懂，您之前全是騙人的。”
李安樂：“你懂，你知道什么是喜歡嗎？兩個人相互有點好感，有些欣賞，就模仿成年人相互說一聲我喜歡你，這就是你懂的嗎？”
王小虎張了張嘴，最后沒說出什么。
李安：“就這？就僅僅是這樣了吧。”
王小虎：“因為年齡不允許，所以我只能這樣。”
李安：“你應該慶幸，也就是你倆現在年齡小，要是等到個十年八年之后，她能正眼你一眼都怪了。”
“怎么？不服氣？”
“你倆一樣大，她基本已經在國內拿到同齡人最好的比賽成績了。”
“你呢？”
“你千萬別覺得我是在打擊你，我承認你在指揮學習方面有很多優秀的地方，但就目前的成績而言，我已經很給你留面子了。”
“接下來這幾年她的進步將會是你想象不到的。”
“我現在就告訴你，她要參加下屆肖邦大賽，也就是在你們二十歲的時候，并且她一定能拿到這個資格。”
“二十歲的你在干什么，本科還沒畢業。”
王小虎：“那又怎么樣？”
李安：“到時候你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你們認識得早，你們未來的交集可能是她去你們學校巡演，你只能坐在臺下仰望。”
王小虎：“那又怎么樣，就算我們那個時候才認識，我也一樣可以追求她。”
李安：“好，那你就等到那個時候再追求她，反正那個時候你們也成年了，我也管不了了，你要是這幾年聽話一點，說不定到時候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王小虎：“我不需要。”
李安：“有志氣，那就別磨嘰了，給她發信息吧，她沒你想象那么脆弱，而且我已經給她放了兩天假，這兩天她不需要練琴。”
王小虎拿起手機，沉默片刻再次問道：“老師，能不能稍微給我一點時間，我得想想怎么發。”
李安：“這條信息很難發嗎？”
王小虎：“嗯，老師我是為您著想。”
李安：“為我？和我有什么關系。”
王小虎：“您覺得她是傻子嗎？”
李安目光玩味起來：“你想說什么。”
王小虎：“如果我就這么直接告訴她，她一定會聯想到您身上，因為我相信她只相信您有讓我發這條信息的能力。”
李安：“哦，明白了，不過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我有我的辦法。”
“我知道您有辦法，您最有辦法。”王小虎頓了頓，眼神閃爍起來：“可您知道您在她心里是什么樣子的嗎？”
李安：“我當然知道。”
王小虎：“那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李安：“請講。”
王小虎：“在您心里我和阿琳誰更重要。”
李安：“同等重要。”
王小虎笑了起來。
李安：“你可以不信。”
王小虎：“我信啊，在我心里您和我媽都是絕不會騙我的人，就算您不這樣說，我心里也有答案。”
一頓，“可是阿琳信不信，我想您一定不會問她這個問題，因為在您心里她對于這個答案肯定也是深信不疑的。”
片刻。
李安：“你想說什么。”
王小虎：“那天晚上我倆一直在討論關于您提前告訴她我要出國和我喜歡她這件事。”
“阿琳期間講了一句話讓我心里很難受，我當時就想后面一定要告訴您，就算您生我氣也好，或者無論怎樣我都得告訴您。”
小車嘆：
李安：“她說什么。”
王小虎：“她對我說，你在老師心里才是沒有平替的那一個。”
李安：“謝謝你告訴我。”
王小虎搖頭：“我甚至能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到她在羨慕我。”
“可盡管我知道在您心里我和她是同等重量的，但我不知該怎么和她說。”
“不是您對她不好，或許是您.”
李安：“說。”
王小虎：“我說了您別生氣，我覺得您并沒有把她當一個小孩子看待，但她就是個小孩子，就像您剛才說的，我們還太小，是啊，我們還那么小，可能把她當小孩子了嗎？”
“您只用一個眼神或是一句話，就需要讓她明白一切，當然，她確實就是這么優秀，從來不會讓您失望，不像我，總是把一些事情搞砸。”
“可您是不是已經把她還是個小孩子的事實忽略了。”
“她把本該屬于大孩子才能完成的事情完成了，但她實際上還是小孩子這一點并沒有改變啊。”
“我想就是她一直感受不到自己屬于小孩內心的那部分反饋，所以那晚才會說出那句話。”
“哪怕您曾嚴厲地批評過她一次，她都不會認為自己在您心里沒有我重要。”
“還有一次我倆聊天，我說我內心把您當作父親看待，她卻說您在她心里像天使。”
“您希望在她眼里您是脫離凡俗的存在嗎？還是您希望她與您相處時總要小心翼翼。”
“您當然不想，我了解您，可事實就是這樣，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怕她與您的距離越來越遠。”
“所以您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想想怎么編輯這條信息，我不想讓她因為這件事對您產生誤解。”
李安：“我對你態度這么強硬，你還為我著想。”
王小虎嘆氣：“沒辦法，誰讓是您呢，反正阿琳這邊有您我也放心，哎，這兩天和做夢似的。”
片刻。
“接下來我也會好好努力，爭取不要落后她太多，以后我肯定還要再追她。”
李安：“話說太早了，小虎，人都會變的。”
王小虎：“可是老師，我小時候愛吃土豆絲，現在也愛吃土豆絲，其間我長高了那么多，您怎么說。”
李安：“哎，你就不能換個人喜歡？她就那么好？”
王小虎：“很遺憾，這是您小時候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所以您永遠都體會不到。”
李安覺得也沒什么可說的了，起身撂挑子道：“不管了不管了，你倆隨便吧，誒誒？”
說著他轉過頭，“門口那個，別聽了，趕緊進來吧。”
王小虎瞬時一怔。
接著就見一個可愛的小腦袋緩緩伸進門框。
四目相對。
下一秒。
“老師我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