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京非死了,雖然他身軀還沒有倒下,但頭顱已經緩緩朝著地面滑落,那張臉上是難以置信和恐懼。
吳信海用陣法黏在他身上的那兩根斷胳膊,也如破爛的家具,提前墜落。
裴風空魂飛魄散,毫不猶豫轉身,甩著兩條根本不是自己的胳膊,瘋了一樣逃走。
所幸,易蓮琴著急救吳生施,根本沒時間理會他這條雜魚。
另一邊!
吳信海和活尸傀儡停下了腳步。
活尸表情冰冷,五官與臉頰似乎就不能動彈,根本談不上有什么表情。
吳信海則嘴角搐抽,表情前所未有的震驚與憤怒。
他視線冷冷盯在易蓮琴臉上,又看向易蓮琴背后的震神旗,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做噩夢了。
該死。
震神旗什么時候飛走了?
為什么會到了易蓮琴的身上?
到底發生了什么?
其余的五品也各個目瞪口呆,但人們更多的還是狂喜。
六品!
易蓮琴居然六品了。
剛才還在吳信海身上的震神旗,此時居然又到了易蓮琴身上。
簡直是峰回路轉啊。
天網司三個武者長吁一口氣。
有救了。
易蓮琴是站在官府這一邊的,她還是秦近揚的師母。
這一局,簡直是扭轉乾坤了。
“蒼天保佑,皇上保佑,列祖列宗保佑……諸天神佛保佑……謝天謝地……”
太監眼珠子發紅,淚珠忍不住的往眼眶外涌。
真險啊。
人生就是驚現,這大起大落,就讓人窒息。
“你……敢盜走我的震神旗!”
吳信海指著易蓮琴,眼珠子越來越紅,咬牙切齒罵道。
能看的出來,吳信海手臂在顫抖,其實他渾身上下的肉都在抖。
其實吳信海已經回過神來。
震神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一個人的寶器。
當初自己是悄悄陰死了余存武,才能獨吞震神旗,而余存武的那一半封印,依然在震神旗上。
該死。
眼前這個五品胖女人,她居然得到了余存武的那一半口訣。
為什么?
這怎么可能 根本不可能啊。
“盜走?這是你的東西嗎?”
易蓮琴扶著吳生施,表情輕蔑,冷笑一聲。
“你和晉天師,是什么關系?”
吳信海死死咬著牙。
余存武是晉天師麾下戰將,這胖女人肯定和晉天師有關聯。
“我不認識什么晉天師,但我知道,你今天必死無疑!”
易蓮琴雙手捏著吳生施胳膊,用真氣蘊養著他的經脈丹田。
吳生施受傷太重。
沒辦法,剛才他生生硬抗了六品一擊,體內經脈被打斷就算了,那個六品活尸的掌風里,居然還有毒性。
吳生施丹田空虛,必須時時刻刻有真氣供養,這才能吊著命。
當然,這毒性不重,只要用真氣給吳生施續著,稍后他自己恢復起來,就能全部逐出體外。
“哼,震神旗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到底是誰死,還不一定……殺!”
吳信海一揮手,六品活尸飛身而起,眨眼間就已經殺至易蓮琴頭頂上空。
轟隆隆!
凌冽的罡風從天而降,攜帶毒氣的掌風肆虐開來,易蓮琴周圍的碎土沙石飛揚而起,瞬間形成一股暴風,就連地面都在一層有一層坍塌,裂縫朝著四面八方瘋狂蔓延出去。
“秦近揚……幫你師傅續上真氣!”
易蓮琴話音落下,直接一掌把吳生施送到秦近揚懷里。
廣場這么多人,易蓮琴只信得過秦近揚一人。
秦近揚點點頭,也不敢耽誤,連忙運功幫師傅療傷。
易蓮琴轉頭,專心對抗六品陣尸。
秦近揚大江功無極境,和吳生施是同根同源,雖然秦近揚品階不夠高,但論療傷的時候,卻比自己要更加有效。
“唉……又連累你了!”
吳生施苦笑一聲。
五怨環在自己手上被毀了。
雷玄翅也被打碎。
自己雖然是師傅,但卻十足一個敗家子。
“能活著就夠不容易了,易南荷很快就來山莊,到時候你見到閨女,可別露怯!”
秦近揚笑了笑。
一股又一股真氣運轉到吳生施體內,秦近揚能感覺到吳生施的傷勢在恢復。
“呵呵……你這……哈哈……”
回想起易南荷,吳生施嘴角的笑容都有甜甜的味道。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六品真氣轟然撞擊,恐怖氣浪猶如湖面的波紋,一層又一層的擴散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外面的雷瘟陣還沒有散去,武者們根本逃離不出去,就只能在對轟的余波中臉龐扭曲,強忍著痛苦。
“該死,魏天師居然已經能煉制出六品活尸,如果六品活尸組成大軍,那對朝廷而言,絕對是災難!”
董西堯望著遠處的轟殺,緊張到連呼吸都不怎么順暢了。
其實朝廷的天工院和玉旨學宮一直在研究魏天師的陣法,眼前這活尸煉陣,更是研究中的重中之重。
可惜,朝廷生擒回去的完整活尸少兒又少,品質又只是三品,朝廷根本研究不出什么有用內容。
如果有四品,甚至五品的陣尸,朝廷的研究進度一定能突飛猛進。
其實,魏天師活尸陣神出鬼沒,時長有五品陣尸出現,已經給朝廷造成了不少麻煩。
“魏天師不可能有太多六品活尸……每煉制一個活尸,得有一個身負重傷的六品,六品沒那么容易被抓!”
高亭貞道。
“你們說,那個胖女人會贏嗎?”
太監伸過來腦袋,也憂心忡忡問道。
在他懷里,緊緊抱著西月宗的宗主史長延。
這老頭就是自己肝膽相照的兄弟,雖然兩個人都是重傷,不能磕頭拜把子,但太監已經和史長延歃血為盟,他把史長延當親大哥對待。
大哥的后代,那就是自己的后代子孫。
“應該能贏,活尸沒有智慧和意識,只是憑空有六品實力而已。”
“如果能把這具六品活尸生擒回天工院……那……”
高亭貞話說了一半,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太難了。
他害怕自己希望越大,到時候失望就越大。
“咦……你們快看,吳信海他要干什么?”
董西堯喊道。
其實不用他提醒,不少人的視線,已經匯聚到吳信海身上。
吳信海是全場唯一還能正常征戰的五品,而且精通東獅霞火訣,理論上應該和六品活尸一起去鎮壓易蓮琴。
但他沒有。
他依然是走到了許元晟身旁。
“你還有什么事!”
許元晟渾身酸軟,體內沒有一絲真氣,只能故作鎮定,滿臉平靜的問道。
“我要知道,那具七品尸體在哪里!”
吳信海開口問道。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更沒有聽說過七品尸體!”
許元晟表情依然冷漠。
“我知道你狡猾,其實也根本沒指望從你嘴里問出什么……你聽說過……肉智剝離陣嗎?”
吳信海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
許元晟眉頭皺了一下。
很明顯,他沒有聽說過什么肉智陣。
許元晟沒有聽說過,可不代表高亭貞不知道。
“肉智剝離?”
高亭貞驚呼。
聞言,眾人視線又看向高亭貞。
不愧是天網司的首領,果然博學,什么事情都知道一些。
高亭貞舔了舔嘴唇,瞳孔都收縮成了針尖。
其實也不是他博學,主要是這肉智剝離陣太過于出名,就在不久前,讓天網司損失慘重。
“這陣到底有什么用?”
在許元晟不遠處,合嵐山莊一群人圍在一旁,敖宣議急忙問道,由于心里太過于焦躁,他都忘了對高亭貞尊稱。
“剝離血肉,煉化血肉,這些被煉化的血肉里,會出現被拷問者的所見所聞。”
“這是叛軍內部的一種拷問陣,只要把囚徒的血肉一點一點煉化成血泥,他們就能看到囚徒眼睛里看到過的東西,聽到囚徒耳朵里聽過的聲音。”
高亭貞的聲音擴散開來。
頓時間,全場到處是倒吸涼氣的聲音。
恐怖啊。
眾所周知,審訊最難的環節,就是讓囚徒說真話。
有時候,囚徒用假話當煙霧,往往會因為情報失誤,讓自己人損失慘重。
擺在拷問者面前的難題,是囚徒開口也不敢信,不開口更難受。
這肉智剝離陣完美解決了所有問題。
燃燒煉化囚徒血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一舉兩得。
天網司也費盡周折,探查過肉智剝離陣的缺陷。
據說,在叛軍內部,這邪陣的陣核也只有一件,就連魏天師也是偶然煉化,根本煉制不出完整的第二件。
第二,擺陣的武者,需要有極強的肉身,否則燃燒囚徒肉身所散發的沖擊,普通武者根本承受不住,肉身容易潰散。
可能還有其他缺陷,但天網司平目前還沒能探查出來。
嗖嗖嗖!
吳信海從懷里拿出很多漆黑的小珠子,那些珠子似乎是一雙雙無辜的眼睛,甚至還能散發出智慧的光澤。
很快,小珠子表面浮現出一層漆黑妖異的光澤。
光澤越來越濃,最終凝聚成一道道類似水草一樣的漆黑繩索,軟綿綿,隨風搖擺。
嗖嗖!
眨眼時間,許元晟的脖頸、軀干、四肢……全被漆黑鎖鏈穿透。
吳信海嘴里噴出一口鮮血,一張臉也開始痛苦扭曲。
很明顯,吳信海也在承受著一些代價。
“呃……啊……”
許元晟終于開了口,一聲慘叫,說不出的凄厲痛苦。
之前不管多重的傷,許元晟都是一副即將要進棺材的臉,很少喊疼。
這一次,他真的忍無可忍。
有一股陰森森的冰冷火焰,似乎在一寸又一寸,緩緩燃燒自己的靈魂。
“你干什么!”
薛冰冰手里提著劍,猛地殺到吳信海身邊。
她一直在等待機會。
見吳信海表情猙獰痛苦,似乎要進行最后的儀式,師傅也被高高舉起,薛冰冰忍無可忍,終于跑出來刺殺五品。
可惜。
多可笑啊。
區區三品,去刺殺五品,怎么可能成功。
她甚至都沒有靠近吳信海,就已經被地面瘋長的尖銳黑草抽飛出去。
吳信海是多么老奸巨猾的人。
他在布置肉智剝離陣之前,就在外圍布置出一個黑草萬針陣。
只要敢靠近肉智剝離陣,就會遭逢黑草萬針陣來自四面八方的黑針襲殺。
五品不敢保證,就以四品而言,根本就不可能穿透這無數黑針。
更何況,黑針里還有毒素,會讓疼痛加倍。
或許,有些天賦異稟的武者,可以一條又一條撕開尖銳黑草,但劇烈的疼,會先讓武者自己暈過去。
“啊……”
果然。
薛冰冰被蛇一樣的黑草一鞭子抽飛出去。
她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血口子,雖然不致命,但很疼……比普通刀刃傷勢還要疼好幾倍。
一層沒有任何溫度的火焰,覆蓋在許元晟肉身表面。
火焰。
黑藍色的火焰,火苗活潑跳動,卻沒有任何溫度。
“嘶……噗……”
許元晟又喊了一聲,這次直接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身上的皮膚,已經出現被火焰灼傷的痕跡,就連臉上的皮膚都開始褶皺……原本濃密的黑色胡須,正一團一團墜落。
轟!轟!轟!
很快,許元晟已經人不人,鬼不鬼……
他面目全非,痛苦慘嚎著。
他猶如一支被點燃的蠟燭,濃黑濃紅的血液一團一團滴落在地上。
吳信海表情也猙獰,也很痛苦,但他的眉頭卻露出了一抹得意。
成功了。
隨著一團又一團膿血從許元晟身上剝離下去,吳信海也終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畫面。
原來,合嵐山莊的建造,就是圍繞著七品強者的墓冢。
這么多年,原來許元晟也一直沒有真正進入墓冢。
但他在利用墓冢,居然還種除了玉脈金經葉。
阻止許元晟的阻礙,是七品強者布置的殺伐幻境。
他利用一個卑微的三品武者,幫他找到殺伐幻境最正確的路。
功夫不負有心人。
許元晟終于打通了殺伐幻境的路。
他成功抵達了七品強者墓室。
寶氣根骨。
沒錯,吳信海在許元晟的血肉畫面里,真的看到了寶氣根骨。
這是七品的尸骸。
吳信海心跳加速,越來越亢奮。
呵……
這老畜生,未雨綢繆,還真攢了不少好東西。
許元晟以七品骸骨為核心,居然耗費大量寶物,布置出一個聚靈陣。
可惜……這聚靈陣簡直不值一提。
許元晟的陣道水平,稀松平常,在吳信海看到的畫面中,只能用一個詞語形容:暴殄天物。
如果給吳信海,他能用許元晟的有限資源,布置出效果強三倍的聚靈陣。
但許元晟的資源根本不夠。
吳信海也是好學好研究之人。
通過七品骸骨的坐勢方位,再大概丈量墓室面積,眨眼時間,吳信海腦海里已經有了好幾個聚靈陣的方案。
當然,在許元晟大陣的基礎上,還得加持一倍,甚至雙倍的寶物。
吳信海心跳越來越快。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突破六品,再以七品骸骨閉關,手握傳承志,一步邁入七品的畫面。
可惜,這次出現了意外,震神旗被易蓮琴搶走。
陣尸大概率擋不住易蓮琴,原本扛著陣尸過來,是要拿走七品骸骨,現在陣尸指望不上,自己也觸碰不了七品骸骨。
可惜啊。
只能等待,等以后再有機會,再偷偷潛入這里。
所幸,許元晟對七品墓室的秘密保護周全,目前還沒有任何人知曉。
吳信海雖然在途中看到了吳生施在幫忙,但吳生施一個區區三品,就是個工具而已,全程被蒙在鼓里,根本不足為慮。
更何況,吳生施沒有東獅霞火訣,哪怕到了墓室,也接觸不到七品骸骨。
其余的記憶,已經沒有看的意義。
吳信海還看到了許元晟對許雯卿的無微不至,甚至還有寫手札的畫面。
溺愛啊。
佩服!
但很蠢!
吳信海決定斬了許元晟。
這家伙如此不死,天網司可能會拷問出什么情報。
類似肉智剝離陣的拷問方式,朝廷也并不是沒有,無非是代價太大,看囚徒有沒有資格而已。
“咦……居然有人撕裂了我的黑草萬針陣?”
清醒過來后,吳信海眼珠子都閃爍了一下。
其實四品是可以破解黑草萬針陣的,但要承受的痛苦,比凌遲還要難以讓人承受,至今也只有有數的幾個人能撕裂。
是她?
許元晟的那個小弟子?
什么?
三品?
是薛冰冰!
她失敗了一次,根本就沒有放棄。
她站起來,毫不猶豫沖進了黑草陣里。
很快,她渾身鮮血的被甩出來。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猶如飛蛾撲火,根本沒有猶豫過那么一個瞬間。
傷口深可見骨。
薛冰冰的臉都快被割爛了。
又一次被甩出去,她猶如剛剛從血液水缸里打撈出來的人一樣,居然踉踉蹌蹌,又一次沖了進去。
敖宣議他們嘗試過。
但沖了兩三次之后,根本承受不住那種史無前例的劇痛。
甚至你讓我死,也比這種折磨輕松啊。
最初,許雯卿也跟著薛冰冰在沖陣。
可七八次之后,許雯卿癱軟在地上,每次想到那種劇痛,她就腿軟,根本就站不起來。
要知道,許雯卿可是連手掌被砍的傷勢都承受了過來,可依然沒辦法對抗黑草里的痛覺毒素。
她不斷咬牙,不斷放棄,不斷罵自己不孝,罵自己是廢材。
可雙腿就是不聽使喚,就是站不起來。
反觀薛冰冰不一樣。
她就如一個感知不到任何痛苦的傀儡,連疼都不喊,就是沖陣。
一次又一次。
她居然真的撕裂開一個大口子。
薛冰冰施展著簡陋版的東獅霞火訣,固執的像是一頭牛。
在薛冰冰的眼里,此時全世界的景色都已經消失一空。
她感知不到痛苦。
感知不到虛弱。
心里更沒有一絲絲的恐懼。
她的瞳孔里只有師傅,只有面目全非的師傅,只有奄奄一息的師傅。
她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把師傅救出來。
哪怕是死,我也要和師傅死在一起。
我不能讓師傅一個人上路。
我要陪在師傅身旁,生生死死,不管是人間,還是地獄,都永遠不分開。
天上地下,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擋我去師傅身邊。
她呼吸出的每一口空氣,都仿佛固執到能凝固成磐石。
當薛冰冰觸碰到許元晟白骨的時候,她渾身都是交錯的傷痕,血淋淋,觸目驚心。
薛冰冰披頭散發,雙腿已經站立不住。
她跪下,雙膝滑動。
她伸出手掌,死死抓住許元晟幾乎沒有血肉的白骨手掌,一張臉終于露出些許笑容。
“師傅……我……來救您了……我……”
薛冰冰的兩排白牙在滿臉鮮血中一張一合,顯得異常潔白。
轟隆隆!
轟隆隆!
由于薛冰冰拼死撕裂開一道口子,敖宣議等一群四品同時出手,終于破解了黑草陣。
許雯卿第一時間要去救父親。
可她的身影,卻被敖宣議他們攔住。
沒救了。
許元晟只吊著最后一口氣,已經和死人沒有區別,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同時,薛冰冰內傷外傷疊加,也已經和死人一樣。
讓他們兩個,臨死前再一起說句話吧。
其實很早之前,敖宣議就看出了薛冰冰對許元晟的情感。
什么師徒。
在薛冰冰的心里,許元晟根本不是師傅,那是她的天,是她藏在心里,最愛的人。
許雯卿咬著牙。
最后,她還是停下腳步。
或許,自己根本沒資格去父親身旁。
“你……何必呢……”
許元晟那張臉已經沒有了人的樣子,骨頭上覆蓋著爛肉。
看到薛冰冰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許元晟嗓音嘶啞,幽幽嘆了口氣。
他一輩子閱人無數,豈能不知道薛冰冰對自己的情愫。
可他遇到薛冰冰的時候,對方還是個孩子啊。
“師傅……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我都跟著你……”
薛冰冰雙膝跪地,把許元晟死死摟在懷里。
小時候,自己被追殺,那時候師傅是一座比天還要高聳的山。
以前他是山。
現在,他還是山。
噗……
突然,薛冰冰一口鮮血噴出去。
“師傅……師傅……對不起,我這一次,可能要死了……”
薛冰冰雙手顫抖著,甚至連許元晟都抱不穩,但她所有的力氣,全部用在手臂上。
最后,薛冰冰仿佛是用盡了渾身力氣,終于做了臨死前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她緩緩低下頭,滿是鮮血的雙唇,輕輕碰在了許元晟的爛臉上。
薛冰冰內心火一樣熾熱。
這一瞬間,比她一輩子所有的勇敢加起來,還要勇敢一萬倍。
“師傅……能和小時候一樣,再摟我一下嗎?”
薛冰冰嘴唇在許元晟耳旁,悄悄說道。
許元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那條斑駁的胳膊,居然真的抬了起來,最后放在薛冰冰腰上。
秦近揚也在身旁。
他原本沒必要去轟黑草陣,可目睹薛冰冰自殺式破陣,還是于心不忍。
可惜,秦近揚連番廝殺,剛才又幫吳生施療傷,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也沒能成功破陣,更沒能阻止了薛冰冰。
此時,秦近揚終于明白了一切。
難怪,薛冰冰對許元晟言聽計從。
難怪,薛冰冰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對她產生感情。
她經常強調,她沒有感情。
原來薛冰冰不是沒有感情。
她心里最愛的人,居然是比她大好幾十歲的許元晟,是山莊的莊主。
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