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找你三姐!”
秦近揚瞇著眼,思考了一會什么,突然說道。
“啊……找我三姐?”
老四愣了一下。
難道少爺真的看上三姐了?
要搶婚?
這樣說起來,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
如果是別人看上了三姐,父親一定死也不可能同意,父親死腦筋,肯定要信守當年的承諾。
但少爺是唯一的例外。
在父親的心里,北鷹飛將的話,比皇上的圣旨還要管用一百倍。
不對,少爺不可能娶一個侍女當正妻。
但當小妾也好啊。
寧當鳳尾,不當雞頭……更何況,張家的傻子,連雞的一根羽毛都比不上。
“請跟我來!”
老四急忙領著秦近揚走出去。
老四的母親,是青樓里風塵女子,因為這個卑賤的出生,他在北鷹府受盡了白眼,雖然衣食無憂,但內心折磨讓他時長徹夜難眠。
雖然和其他親人比起來,三姐也比較冷淡。
但她沒有欺辱過自己。
在皇都的街上,其他的兄弟,甚至是侄兒都要故意當著外人的面,公開羞辱過自己,羞辱母親,揚言自己根本不是崔家的人。
唯有崔花勇,在大街上公開宣稱她是自己的姐姐。
那是一次打架事件。
老四性格里有著一股狠勁,別看他在北鷹府唯唯諾諾。
可在皇都的街上,他可不是善良茬子。
別人嘲諷老四是婊子的野種,老四哪怕被打死,也要當場打回去。
那一次打架,他落了下風,被一群人暗算。
是三姐站出來,幫自己解圍。
其實幫他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事,皇都打架,很少打死人,比那一次更嚴重的危急,老四也都已經司空見慣。
三姐最戳中他心臟的地方,是那一句四弟。
從那以后,老四心里就認定了崔花勇三姐的地位。
雖然,崔花勇對他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
如今少爺看上三姐,是三姐渡劫的一次機會。
所以他極其熱心。
最好……
讓少爺生米煮成熟飯。
話說……要不要給少爺下藥?
聽說皇都里出了個小神醫,是神醫由銅瘟的親傳弟子。
他能煉制出一種玄妙的虎狼兇丹,能讓老年人都在夜里再上戰場,殺他個九進九出,傳言,服用者一定能決戰到天亮。
關鍵,還不傷身體。
這才是造福男人的真正寶貝啊,不愧是神醫出品。
可惜,買虎狼兇丹得用金豆子抽獎。
自己的銀子不夠啊。
即便是銀子足夠,也沒有時間抽獎啊。
可惜了。
話說回來,父親這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尋花問柳。
如果幫父親買來一顆虎狼兇丹,那該多好啊。
父親一定也能高看自己一眼吧。
兩個人還沒拐幾個彎,突然看到一群人。
人群中有個矮胖子特別顯眼。
這胖子坐在養魚的水塘里,左手抓著一直油乎乎的燒雞,右手在摸魚。
明明是綾羅綢緞,但卻傳出了丐幫的氣質。
快三十歲的年紀,居然還在流口水……還穿開襠褲。
還特么在我的魚塘里撒尿。
這是個什么東西。
難道……
“少爺……這個……這個……他就是三姐的未婚夫……”
老四嘆了口氣。
如果三姐真的嫁給這個傻子,下半輩子可怎么過?
難道天天幫傻子丈夫擦屁股?
這個擦屁股,是真的擦。
他沒有任何自理能力。
“崔四撣是不是瘋了!”
秦近揚瞇著眼。
傻子旁邊跟隨著不少下人。
這些下人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可能今天是在北鷹府,算特殊場合,所以表面上還算恭敬。
可下人們眼里的戲謔和嘲笑是掩飾不住的。
可以想象,如果在平時,這傻子肯定是下人們嬉戲玩鬧的工具。
下人們恭敬,純粹是為了一口飯吃。
他理解崔四撣想要維護指婚的承諾,可也不能把閨女往火坑里推啊。
“唉……當年父親和張伯伯在戰場惺惺相惜,兩個人都救過彼此的命,是真正過命的交情!”
“其實也有其他人勸過父親,讓父親取消了婚約。”
“甚至,張伯伯不止一次來過,也想取消婚約……但父親何其固執,對方越是要取消婚約,他就越是要認定承諾。”
“有時候,我也覺得父親太冥頑不靈……但父親的想法,似乎也有一些道理……如果因為一些缺陷,就否定了所有承諾,但所謂的承諾,還有什么意義?”
“父親還反問張伯,如果自己的女兒智力不高,你兒子正常,那你這承諾,還要不要履行?”
“最終,張伯伯還是決定履行承諾……。”
老四嘴里嘆著氣,滿臉的不忍與無奈。
“狗屁……那個副將救過他崔四撣的命,他自己還了就可以,憑什么讓閨女去還債!”
秦近揚冷笑。
狗屁承諾。
崔花勇啥都不知道,居然就要背負承諾?
憑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經地義,歷來如此!”
老四的臉色有些尷尬,只能附和了秦近揚一句。
該說不說,眼前這個少爺雖然年紀不大,但腦子里的思想,有時候讓人難以理解,甚至是大逆不道……但總有一種讓人念頭通達的暢快。
是……很多人心疼三姐。
但心疼的原因,是三姐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從來沒有人思考過,父親欠下的承諾,憑什么非要三姐去還。
從來沒有人考慮過……憑什么。
“去你娘的歷來如此……歷來如此,就是對?”
“什么狗屎不如的價值觀!”
“對了,還有你……從今天開始,走路給我把腰桿直起來……”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我不許你再因為你娘的身份而自卑……風塵女子又如何?瘋子傻子又如何?殘疾丑陋又如何?”
“別人可以瞧不起你娘,唯獨你不可以……”
“別人罵你、辱你、欺負你,你就更應該活成個人樣……你足夠強大時,誰還敢再辱你母親!”
秦近揚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但腰桿佝僂的老四,肚子里也是一陣窩火。
可能從小受到的欺辱太多,他比別人更恨他娘親的出生。
他在北鷹府沒有地位,沒有資格,是最弱的一個。
弱者被欺負,除了憎恨更弱者,又能怎么辦?
老四這個人,可憐又可氣……
這是很復雜的一個人,如果放在前世那種法治社會,大概率是個邊緣人格,敢藐視踐踏任何法律。
老四雙膝一彎,直接跪在秦近揚面前。
他嘴里說不出話,只是默默磕了幾個頭。
眼眶紅了。
老四憋著渾身所有力量,憋著那股眼淚。
原來,少爺并沒有瞧不起娘親。
他想追隨秦近揚,但心里一直忐忑,害怕秦近揚因為娘親,也瞧不起自己出生,所以腰和背夠彎的足夠卑微。
沒想到,少爺居然沒有瞧不起娘親。
士為知己者死。
老四心里熱血上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沖動。
他甚至想替秦近揚死。
“起來吧,我說過,北鷹府不許下跪!”
秦近揚苦笑一聲。
又跪。
別人跪自己,自己渾身不自在。
自己跪別人,心里更加不自在。
算來算去,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痛快,可能這也是穿越的小懲罰吧。
你把尊嚴送給老四,老四第一次品嘗被尊重的滋味,你讓一顆冰冷的心重新開始滾燙,獎勵潛能800點。
“有什么辦法,能讓你爹改變想法。”
老四站起來,秦近揚又問道。
雖然他心里憤怒,但自己已經穿越,也只能入鄉隨俗。
“唯一的辦法,是讓三姐繼續留在御林軍。鎮守皇宮的責任大于天,不管是父親還是張伯,都不能強迫我姐回來。”
“可惜,女子和男人不同,后宮還有太監,并不需要太多的女御林軍駐守……更何況,皇宮要整體形象,要求年輕貌美……所以女子更迭的速度極快。”
“每年都有新的女武者入御林軍任職,每年也會有一批淘汰出去……其實我姐的歲數早就到了期限,但三姐身形高挑,已經特意寬限了一年……今年三姐已經確認離開,這幾天御林軍就要除名,所以張家才時不時過來,正在商談成親的事宜。”
老四又沉沉嘆了口氣。
“有什么辦法,可以繼續留在御林軍嗎?”
秦近揚舔了舔嘴唇。
“有!”
老四道。
“什么?”
秦近揚眼珠子亮了一下。
“天賦!”
“需要天賦特別高,需要皇后娘娘的特許。”
老四皺了皺眉。
“天賦?需要多高?”
秦近揚又問。
“我不知道!”
老四搖了搖頭。
其實他肚子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需要多高,他不知道。
但三姐肯定是不合格,否則也不會被淘汰出來。
“如果是珠光根骨……夠不夠?”
秦近揚遠遠望著那個傻子,冷冷說道。
該死。
傻子剛在魚塘里撒了尿,現在又在飲水。
還仰起頭,呼嚕嚕用嘴里的水涮嗓子。
好惡心。
“啊……”
老四恍惚了一下。
少爺剛才說什么?
珠光?
珠光根骨?
玩呢?
別說他們崔家,在這皇城里,才有幾個珠光根骨啊?
“哈哈……少爺您說笑了,如果是珠光根骨,那就不該是三姐考慮夠不夠資格留在御林軍,而是御林軍考慮如何招募三姐……并且還是統領之才。”
老四笑道。
“走……找你三姐……”
秦近揚轉身就走。
再看一會傻子,他怕自己真的吐出來。
崔花勇在柴房劈柴。
這是她解壓的一種方式。
除了柴房,她不知道自己能躲在什么地方。
張家的傻子又來了,每次都要抓著自己玩,和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開。
一旦自己怠慢了這個傻子,父親又要責罰。
索性,她就躲在柴房。
父親一般不會來這里,柴房距離大門近,有什么風吹草動,她也可以快速跑出去。
可惜,以前還能往御林軍營帳跑。
以后呢?
自己歲數大了,更漂亮、更美麗的小姑娘迎頭趕上。
終究,還是走到了被淘汰的那一步。
崔花勇突然回想起自己剛入宮時的場景。
那時候,自己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白玉根骨,屬于有些天賦的小天才。
她目睹了一群御林軍女侍衛脫下戰甲。
她至今記得,那些女侍衛眼眶通紅,沒有一個人舍得放下金色鎧甲。
那時候,她不理解。
現在她懂了。
那些姐姐們,被自己一步擠出皇宮。
她們回去之后,大概率是被家族指婚。
窒息……
這一次,是自己卸甲。
再過幾年呢?
今天擠走自己的這批小姑娘,又要走和自己一樣的路。
這個深淵一樣的循環,永遠永遠都不可能被打破吧。
吱呀!
突然,有人推開門。
崔花勇下意識就要逃走,她暗罵一聲:藏身地終究還是被傻子發現了。
“少爺?”
“拜見少爺!”
看清楚來人后,崔花勇又停下了腳步。
她抱了抱拳。
看到老四跟在秦近揚身后,崔花勇臉上還有些意外。
老四臉上那股奇怪的假笑,好像也收斂了一些。
“聽說你要嫁人了?”
秦近揚開門見山問道。
“呃……呵呵……”
崔花勇愣了一下,隨后回以一聲苦笑,那滿臉的自嘲,仿佛在說:少爺,別人已經嘲笑夠了,您就別湊熱鬧了,何必在我傷口上撒鹽。
老四皺著眉,打量了一下柴房!
這里生米煮熟飯,合適嗎?
柴房里犯個錯?
要不自己退出去?
三姐應該能同意少爺吧?
好糾結。
一會要不要偷看一下?
有沒有什么好角度……真的想偷看。
“別嫁了,我不同意!”
秦近揚道。
“啊……呵呵,少爺你別鬧!”
崔花勇愣了一下。
這一瞬間,她腦海里也浮現出很多想法。
難道,少爺喜歡自己,要截親?
如果是這樣,父親或許能改變主意。
但再一思考,根本不可能。
在秦近揚眼里,崔花勇沒看到任何對自己的愛慕之意。
秦近揚歲數還小,明顯不是那種玩弄女子感情的人。
“少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就別湊熱鬧了……我心意已決,我要嫁給張家!”
見秦近揚不死心,崔花勇笑著搖了搖頭。
她認識的所有人,都接受了父親的指婚,自己沒有資格當那個不孝子。
“我說過,我不同意!”
“我不管你的決心,你只需要聽我的安排。”
“跟我來……”
秦近揚轉身就走,示意兄妹倆跟上。
他朝自己的書房走去。
路上,秦近揚見崔花勇一臉茫然,又說道:
“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個張家的少爺,你也可以嫁……”
“但必須是你自己愿意,而不是你爹愿意……”
“你愿意嫁,不嫌棄對方有殘障,那是你自己的情感……愿意嫁和不得已而嫁,是兩回事!”
“我沒有資格阻止你嫁,但有資格讓你有選擇。”
寶營!
崔花勇心里翻滾。
她從沒有被人如此重視過。
其實在父親的心里,大哥和二哥才是真正的兒子。
老四別提了,是北鷹府的恥辱。
自己也不過是個工具。
突然被秦近揚關心,崔花勇內心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感動。
老四的心更加沸騰。
寶營。
自己已經多久沒來過了。
上一次來,是什么時候?
好久遠。
自己甚至都忘了。
大哥和二哥可以隨時來修行打坐,而自己從來都沒有資格。
在北鷹府,自己是最弱的那個。
自己最沒出息……
可我拿到的資源,連幾個侄兒丟出去的那一點都不如啊。
好在現在自己有了些手段,才能勉強安心修行了。
“少爺……寒玉?”
崔花勇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一直在查哪里不對勁。
突然,她意識到一個可怕問題。
承載著蓮妙真氣的寒玉……居然不見了。
如此說來……
她死死盯著秦近揚,滿臉的不可思議。
秦近揚掌握了蓮妙真氣?
這不可能啊。
他來北鷹府才多久?
上一次,父親還要求他們三兄妹輔助少爺感悟蓮妙真氣。
大哥和二哥千方百計推脫,計謀算盡……
誰能想到,少爺居然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