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四撣在皇都有些人脈關系,東嵐國使團公開挑戰中州御林軍,這場熱鬧吸引來不少人觀看,會場還有大量的席位可以預定,崔四撣便托朋友弄來一個觀戰名額。
雖然兩個兒子在少爺面前不聽話,但終究還是他最疼愛的嫡子。
特別是大兒子,那是未來要繼承他衣缽的人。
大兒子也算爭氣,娶來的媳婦有刑部背景,就連生下的嫡長孫都是天賦異稟,聰慧過人。
當然,大孫子有些頑劣,但年歲尚小,還有成長空間。
兩個兒子一直想在刑部謀個官位,最近欽差穆石地案沸沸揚揚,不少人被牽連,好不容易有了空缺,這對兒子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能代表中州御林軍把東嵐國使者打敗,兒子就把握住了機會。
也是因為如此,兩個兒子三番五次推諉秦近揚,他才沒有用鐵腕家法。
有時候,崔四撣心里甚至有些慚愧。
對北鷹飛將慚愧。
對秦近揚也慚愧。
如果是以前,自己不可能有這種私心。
老爺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
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可現在自己居然變了,心里有了輕重緩急,有了私心,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崔老先生,你的兩個兒子天賦不錯,一定能嶄露頭角!”
崔四撣所坐的位置,比較靠前。
這座位用銀子可買不到。
很久以前,崔四撣追隨北鷹飛將出征塞外,有個紈绔子弟隨軍歷練。
那時候,全軍上下都瞧不上這個紈绔,紈绔氣不過,要去先鋒軍里當敢死隊登云梯。
紈绔拼著自己的小命,最終證明了自己不是廢物。
沖鋒的途中,他好幾次命懸一線,都是崔四撣屢次救命。
紈绔背景深厚,再加上功勛卓著,如今已經是朝堂的大員,有資格給圣上呈遞官員推薦人選。
當年的恩情,紈绔心里一直記著。
這幾年,他也一直在幫崔四撣的兩個兒子跑前跑后。
等了許久的機會……終于還是來了。
“陸大人……老頭子謝謝您了!”
崔四撣感恩戴德,急忙站起來抱拳。
這場盛典由太子殿下親自主持,此時太子還沒有到,人們三三兩兩都在閑聊。
“崔老先生,你這是折我的壽啊……”
陸大人苦笑。
太子殿下駕到。
東嵐國使團抵達。
一陣繁復的禮儀之后,比斗正式開始。
這場比斗并不是比廝殺對戰,而是比根骨、悟性、天賦……
皇宮里有一尊神游鼎,武者手掌觸碰神游鼎,便可以進入一個玄之又玄的幻境。
在幻境里,武者沒有肉身,沒有武學功法,只有最純粹的天賦和根骨比斗。
東嵐國國師要煉丹,需要神游鼎,所以兩國的賭注就是神游鼎。
當然,東嵐國也拿來了自己的賭注。
其實論珍貴程度,東嵐國的賭注要更加稀缺。
太子殿下親自主持比斗,也是看上了東嵐國的賭注。
賭注有幾個條件。
東嵐國指名道姓,就是要挑戰中州的御林軍,并且年齡有一定限制。
其實年齡根本沒必要限制,年紀太大,御林軍會直接淘汰出去,當然,男人的服役期比女武者要長很多。
中州皇族成員,不允許出戰。
東嵐國出戰的成員也一樣,他們并不是皇族成員,也都是東嵐國皇帝的親衛。
比試開始。
東嵐國其實只有三個人。
他們率先把手掌放在神游鼎上,等待中州御林軍的挑戰者上臺。
三個人表情輕蔑,在他們眼里,那群金光閃閃的金家御林軍,就像是一群金色的螻蟻,徒有其表,全是草包。
崔家老大率先上臺。
神游鼎釋放出光澤,全場鴉雀無聲。
就連太子殿下都瞇著眼,表情嚴肅。
崔家老大一口鮮血噴出去,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太子的眼睛瞇了一下,滿臉不悅,他表情厭惡,甚至不愿意多看崔家老大一眼。
崔四撣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唉……
見兒子挫敗,而且還是被輕而易舉打敗,他心里又失望,又難受。
東嵐國這幾年國運不錯,風調雨順,也逐漸發展了起來。
由于其他一些國家壓迫,中州甚至被迫和東嵐國聯盟。
就在二十多年前,北鷹飛將曾經一路沖殺到東嵐國皇都,連他們的皇帝都是跪著遞交議和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崔四撣一步一步看著中州國運衰減,如今的地位,居然已經接近二流。
兒子輸給別人,他還可以接受,唯獨東嵐國不行。
這個使團的主官是高親王,當年,自己扇過高親王一巴掌。
如今中州落寞,自己的兒子又和廢物一樣。
唉……
一代不如一代,丟死人了。
“這是個什么不堪一擊的玩意,中州御林軍,都是酒囊飯袋……下一個,速速滾上來……”
東嵐國親衛嘲笑。
頓時間,使團上上下下,一片嘲諷。
“太子殿下,還是直接把神游鼎借給我東嵐國吧,國師遲早會給你還回來,何必再賠上你們亂家的臉面。”
高親王坐在太子身旁,言語陰陽怪氣,他根本不是建議請求,而是在拱火。
“哼,剛才不過小試牛刀!”
太子瞪了眼高親王,表情輕蔑。
這畜生,是在嘲諷孤。
一會讓你好看,我央央中州,還能怕了你區區東嵐國?
笑話!
第二個……中州敗!
第三個……中州敗!
第四個……中州敗!
第五個……
第六個……
第七個……
第八個……
敗!敗!敗!敗!
中州占據主場優勢,御林軍有資格參戰的武者很多。
可一敗再敗,簡直丟人現眼。
太子殿下的臉越來越沉,如今已經是比鍋底還要黑。
丟了神游鼎是小事,被敵國親衛如此欺辱,簡直是丟了整個皇朝的臉。
對方只有三個人啊。
更離譜的是,到目前為止,東嵐國只有一個年輕人出手。
該死……
御林軍都是飯桶?
崔家老二一直沒有上場。
老大第一個戰敗,他想聽聽老大的對戰經驗,同時再觀察觀察別人的失敗原因。
可惜,沒有經驗……
也沒有原因……
御林軍的人,就是單純的弱。
起碼神游鼎的這種比試方式,御林軍之拉胯,簡直辣眼睛。
萬眾矚目中,崔家老二終于登場。
崔四撣緊張到呼吸都已經忘記……
但老大都輸了,老二資質不如老大,他能贏?
會不會,有什么奇跡?
可惜……
沒有奇跡。
慘敗!
毫無意外的慘敗,崔老二堅持的時間,甚至還不如之前那幾人。
老二的登場,仿佛是專門為了丟人現眼。
“唉……崔大人,可惜了……”
陸大人站在崔四撣不遠處,心里一陣遺憾。
剛才他的心也同樣懸著。
此時,他心里比任何人都失望。
以崔家老大和老二的表現,誰敢向圣上舉薦他們?
完了!
想再等到空缺,還不知道得猴年馬月。
“陸大人,老頭子對不住你,讓你費心了……我身體不適,就先告辭了!”
兩個兒子都已經慘敗,他留在會場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太子殿下坐鎮比試,但觀眾席可以自由出入,崔四撣可以離開。
他萬念俱灰。
我老崔家,果然是沒有入朝為官的命啊。
“崔老先生慢走……如果再有空缺,我隨時幫令郎留意……我有預感,你崔家兒郎,肯定能入朝為官。”
陸大人表情有些歉意。
崔四撣是亡國奴隸,如果后代子嗣能入朝為官,也證明了崔四撣的正統。
他比別人更需要后代入朝。
“謝陸大人吉言!”
崔四撣弓著腰,一臉落寞的離開。
臨走前,崔四撣聽到有幾個人在議論。
原來,東嵐國這次是有備而來。
那三個人居然都是珠光根骨,所以才在神游鼎里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而在中州,珠光根骨也有,甚至數量還不少,但有如此根骨,誰還會在御林軍里混日子。
更何況,珠光根骨大國是皇親國戚,普通人不可能有大量資源去提升根骨。
這一次,中州是被暗算了。
崔四撣冷笑了一聲,眼里又有一股輕蔑。
畢竟是亡國之人,他能站在更加公立的角度,去審視中州人的性格。
狂妄!
狂妄自大!
這是中州皇朝一直以來就有的缺陷……。
雖然強大,雖然地大物博,雖然人才濟濟。
但中州人永遠輕敵,永遠瞧不上敵人……
別說高高在上的皇族,就連當年的北鷹飛將,也因為自大吃了不少血虧。
“哈哈哈……還有沒有御林軍的人敢上來?”
“要我說,也不能全怪御林軍的豬狗們笨,你們中州皇家人多貪婪啊……你們把央央中州的所有資源都聚集在皇宮里,普通武者該如何提升?”
“如果沒有皇族的人出手,你們中州其余人,就是一群螻蟻。”
“難怪中州國力日漸落寞,如此自私自利的皇族,我東嵐國未來如何聯盟合作?”
高親王拍著桌子,滿臉失望,他痛心疾首的呵斥著太子,呵斥著整個御林軍,還有觀眾席所有的中州百姓。
如今東嵐國國力雄厚,熊熊鐵軍能征善戰,早已經和中州平起平坐,甚至還有隱隱超越的趨勢,所以他說話極其的狂妄。
“放肆,這里是中州,輪得到你指指點點嗎?”
“我御林軍的人還沒死光,比斗還未結束……”
太子死死捏著拳頭,嘴唇都氣成了紫色。
“蠢貨上去了一批又一批,我東嵐國一共只出三個人,別說敗三人,你們連一個人都打不過……就這種水平,中州不得亡國?”
“太子爺,你御林軍里這么多人,就連個珠光根骨都找不出來?”
“我來告訴你如何打敗他們三個,其實,只需要一個珠光根骨就夠了!這神游鼎,畢竟是你中州之物,二人同時對決,其實對東嵐國武者有些許血脈壓制,你中州武者完全不受影響。”
高親王眼神越來越輕蔑。
他甚至公開了如何打敗自己,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一種靈魂深處的不屑。
“誰能戰勝這三個東嵐國使者,孤親自呈請父皇,高官厚祿,重重有賞!”
太子大袖一甩,當著無數人的面,許下承諾。
此時,太子也意識到,中州是上當了。
中州肯定還有非皇族的珠光根骨,但肯定不在御林軍里。東嵐國信誓旦旦前來,必然是提前調查過。
該死……
聽到比斗,就直接同意,都沒有調查清楚。
御林軍內部一陣騷亂。
這可是太子的諾言啊,非同小可。
別說官位空缺,哪怕沒有空缺,太子殿下生生創造出一個空缺又有何難?
可惜,真的打不過啊。
御林軍成員大多都是那些普通官員子嗣,地位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家里有些資源,但資源還沒能力頂到珠光根骨。
老大和老二的眼珠子都要紅了。
其實他倆日子過的也寒顫。
男人如果沒有地位,在老丈人的家里,抬不起頭啊。
兩個老丈人都是刑部大員,家族里勢力極其復雜,如果遲遲不能為官,就在御林軍廝混,也受不到什么禮遇。
甚至,夫人都要被家族冷落。
兩個人唉聲嘆氣……
如果能把握到太子的這次許諾,那老丈人不得八抬大轎,把自己恭恭敬敬請回府里?
就連夫人在娘家的地位,那也是一步登天。
可惜……
沒有如果啊。
御林軍里,又有武者氣勢洶洶殺上去。
這些人原本不計劃湊熱鬧,但太子的承諾分量太重,誰能忍得住?
現場又掀起一陣浪潮。
東嵐國使團的嘴臉越來越囂張跋扈。
崔四撣黑著臉,一路回到北鷹府。
他心里已經下定決心。
今夜就把兩個兒子強行抓回來,先幫少爺掌握了蓮妙寒氣才說。
之前還以為兩個兒子能有些出息,連少爺的事情都耽誤了。
剛到家門口,突然有個高瘦高瘦的老頭跳出來,陰陽怪氣盯著崔四撣,滿臉嘲笑……老頭臉上有兩道疤痕,笑起來猶如蜈蚣在爬,讓人厭惡又惡心。
“吳雙疤?你還沒死?”
崔四撣皺著眉,原本就陰郁的心情,又覆蓋了一層寒霜。
吳雙疤臉上的傷疤,是自己當年的杰作。
這貨原本是敵國一個將領,被自己在戰場上活捉回來,誰知道這家伙嘴里有大情報,又嘴甜,靠著出賣自己的國家,在中州立下不少功勛。
先皇甚至還給了吳雙疤一個閑差官職。
因為當年戰場的仇怨,吳雙疤只要閑著沒事做,就跑來嘲諷崔四撣。
趙北鷹活著的時候,吳雙疤還收斂一些。
北鷹飛將剛死的那幾年,吳雙疤恨不得把爽字刻在臉上。
后來,崔四撣懶得理他,他自討沒趣,就收斂了很多。
時過境遷,當年的風云人物都老了。
吳雙疤身患重疾,也已經辭官。
說起來,吳雙疤已經很久沒來過,崔四撣都差點要忘記這個人了……誰知道,他又跳出來。
“你家老大和老二……輸的很慘吧!”
“哈哈哈……”
“我知道這次機會對兩個娃很重要,但他們笨啊……太子給了他們機會,兩個殘廢把握不住啊。”
“說起來,還得是我兒子……生出來就是珠光根骨,歲數也就比你家老四大一些,如今已經是皇都的刑部官員……御林軍那種地方,狗都不去吧,哈哈哈哈!”
“你這種亡國奴,也就在煙花場所買買春,妓女生的兒子,能有出息?”
吳雙疤不裝了,也攤牌了。
他剛得知消息,就專門跑來挖苦嘲諷崔四撣,他大大方方承認了。
崔四撣眼珠子冒火。
這吳雙疤欺人太甚。
拿老大和老二來羞辱我,也就算了。
你居然還提老四。
“珠光根骨,很了不起?有本事你生個寶氣根骨給我看看。”
崔四撣咬著牙。
“哈哈哈……珠光根骨確實沒什么了不起,那你崔四撣倒是生一個啊……你的兒子如果有珠光根骨,我直接糞坑搓澡……搓三天。”
崔四撣的臉越黑,吳雙疤的心就越爽。
爽的無法形容。
“崔四撣你活不了多久了吧……臨死前,能看到閨女嫁給張家的傻子,你死了也能瞑目了。”
吳雙疤又在崔四撣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你……”
崔四撣瞪著眼。
女兒嫁傻子,這是比老四還羞于啟齒的事情,他雖然信守了承諾,但內心對女兒還有些愧疚。
吱呀!
突然,北鷹府的大門打開。
“老四……你在這里干什么……”
兩個人一轉頭,看到門口站著老四。
崔四撣總覺得老四今天有些不對勁……
是腰!
老四的腰,突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筆直,仿佛是自己當年在戰場上使用的那支銀槍。
武者到了珠光根骨,就進入了另一個層次。
用特殊心法,可以讓珠光根骨散發出一種濃郁的珍珠光澤。
也就是說,珠光根骨不需要特別靈石,就可以直接釋放出去,并且這種氣息不可能作假,比任何檢測手段都要精準。
當然,武者如果要隱藏珠光根骨,別人也根本無法探查。
根骨氣息,釋放自由,這也是珠光根骨的一項特殊能力。
老四沉著臉,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運轉真氣,一陣濃郁的真氣從周身蔓延出去。
“吳老疤,你是自己去糞坑搓澡?還是我打斷你的狗腿,把你按在糞坑里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