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你要抓人,可有證據?”
眼看一群兵卒已經圍住秦近揚,崔四撣須發飛揚,立刻擋在秦近揚身前,咬牙切齒質問。
老四皺著眉,也急忙站在秦近揚身前。
他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出賣過別人。
但老四知恩圖報。
秦近揚于他而言,是再生父母。
兩個媳婦在一旁眼珠子閃爍,滿臉都是激動和興奮,就差當場就笑出聲了。
爹來了,主心骨也來了。
這才是安全感啊。
老大和老二的兒子則已經活蹦亂跳,張牙舞爪。
比起誰最憎恨秦近揚,這兩個兔崽子絕對是第一名。
老大和老二站在一旁,兩個人面面相覷,但誰都沒有站出來說什么。
秦近揚手里有晉升根骨的寶貝。
岳父抓走秦近揚,還不是為了自己?
如果不是忌憚父親,他倆甚至想身先士卒去活捉秦近揚。
“滾……沒有證據,我看誰敢隨便抓人,還有沒有王法,刑部也不能無法無天!”
老四朝著兵卒怒吼。
他已經拜了一位兵部大員為座師,眼里還真不怕刑部。
“崔家老四,你最好別站出來找死……剛才你打我外孫,本官可沒忘。等過幾天,本官再慢慢收拾你,別以為到了兵部,你就是個人物,你其實只是一條狗。”
吳河謙瞇著眼,冷冷盯著老四。
“打人是我的事,我做過也不否認,但這是你和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到少主!”
老四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火苗不斷挑釁著吳河謙。
“哈哈哈……你當是誰,狗一樣的東西,你也配和我談恩怨?”
“本官今日緝拿秦近揚,是因為他窩贓通緝要犯,已經犯了欺君之罪……收拾你這種畜生,還用不著刑部插手。”
吳河謙皮笑肉不笑,眼底是濃濃的譏諷。
“證據!”
“把證據拿出來……沒有證據,刑部就沒有資格抓人!”
老四黑著臉,據理力爭。
他最痛恨吳家高高在上的那副神情,兩個侄兒當街嘲諷自己,就是這幅目中無人的狗樣子。
秦近揚心里嘆了口氣。
果然,財不應該外露,果然惹麻煩了。
幸虧自己在皇都還認識幾個人,否則這場浩劫還真不好混過去。
其實一開始,秦近揚心里還忐忑了一下,他是真的暗中幫了穆志和。
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露出了什么蛛絲馬跡,也有可能是穆志和身上出現破綻。
但再仔細一想,什么穆志和……那就是個幌子。
眼前這家伙是老大和老二的岳父,明顯是來搶寶的。
該說不說,老四的表現,讓秦近揚有些意外。
他一開始幫老四晉升根骨,主要因為蓮妙果保質期不長,浪費也是浪費,更何況老四幫自己找到穆志和,也算欠他個人情。
沒想到,自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老四居然不離不棄。
患難見真情啊。
“證據?本官當然有證據……但本官的證據是給圣上看的,你算什么狗東西?你也配和刑部對話?”
吳河謙在刑部任職了半輩子。
抓了半輩子犯人。
其中超過一般的罪犯,根本就沒有犯過王法。
玩栽贓陷害,我是祖宗。
“你不能抓少主,他是北鷹飛將,是朝廷命官……沒有圣上的圣旨,你沒有資格。”
老四眼珠子閃爍,還在爭辯。
小時候,崔四撣不管他,老大老二欺負他,老四就在街上混,好幾次都被抓到了官府大牢里。
老四行事粗獷,實則心細如發,他早已經把皇朝的王法熟讀于心。
崔四撣渾身經脈劇痛,一口氣憋在喉管,心臟的跳動都不怎么順暢,他可以和吳河謙去同歸于盡,但真的沒有力氣去對罵扯皮。
今天老四立功了。
崔四撣甚至第一次開始正視自己這個恥辱兒子。
原來,兒子在某些地方,也繼承了自己的血脈性格。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小的狗東西,你居然在教育本官?”
“此案涉及欽差謀反,事關重大,本官完全可以先斬后奏……更何況,北鷹飛將只是個名譽虛職,算哪門子朝廷命官?”
“皇都那么多人有名譽虛職,比北鷹飛將爵位高的到處都是,我刑部哪天不抓幾個?”
“刑部公正,鐵面無私,如果因為一個虛職就網開一面,就搞特殊權限,那刑部對得起圣上,對得起天下百姓,對得起人間的公道二字嗎?”
“有我吳河謙在刑部一天,就沒有任何權貴家的紈绔,能逍遙法外。”
吳河謙大袖一甩。
他聲音洪亮堅定,給人一種驚堂木拍在斷案桌上的驚雷感。
北鷹府外有不少人圍觀看熱鬧,聽到吳河謙怒喝,不少百姓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下意識就開始喝彩。
這才是青天大老爺啊。
不畏權貴。
不懼身份。
為了百姓,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崔四撣和老四的臉徹底漆黑。
該死。
這個吳河謙,果然是個老狐貍,短短兩句話,少主好像真的成了罪犯。
他倆想替秦近揚辯解,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
秦近揚也苦笑了一聲。
什么叫顛倒黑白?
什么叫神級演技?
如果不是當事人,我特么都差點給你鼓掌了。
其實在百姓心里,是非對錯根本就不重要,他們喜聞樂見的場景,是高高在上的官宦被殺頭,是目睹府邸大院里的家眷被賣到青樓,然后自己省吃儉用過把官老爺的癮。
“沒有證據,不許抓人!”
兵卒們手握枷鎖,就要上前鎮壓秦近揚。
老四直接拔出兵刃。
“沒有圣上的圣旨,沒有證據,不許抓人……我看誰敢過來!”
老四已經豁出去了。
崔四撣身上的真氣再次沸騰,一股森寒的氣息籠罩著院子,地面的青草甚至被一層冰霜覆蓋,府邸外的圍觀百姓瑟瑟發抖,不少人小跑著躲開。
老大和老二悄悄看了眼父親,下意識后退了兩步,并且隨時做好逃命準備。
父親雖然老了,也已經風燭殘年。
但父親徹底發了瘋,現場誰都有可能成為一具尸體。
“大膽!”
“崔家父子,念在你和我是兒女親家,以前還有些情誼,本官一忍再忍,你們反而還蹬鼻子上臉了。”
“你們在刑部面前亮兵器,是要造反嗎?”
吳河謙眼里的殺意越來越濃。
他甚至有個想法,如果有機會,不妨直接把老四給弄死吧。
吳河謙對崔家的事情,還是比較了解的。
老三和老四都已經晉升根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老三一介女流,不值一提。
可這個老四,可不是個善茬,他和兩個女婿有恩怨,說不定會暗中咬一口。
殺了他……一勞永逸。
“兵器給我收起來!”
突然,秦近揚微笑著,上前一步。
“少主!”
老四表情焦急。
秦近揚搖搖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老四,表示自己可以應付。
見狀,老四才咬牙切齒,把兵器收起來。
他可不怕什么造反的罪名。
大不了,自己遠走高飛,投靠叛軍也好,離開中州也罷,天下之大,還沒有自己個容身之地?
珠光根骨,走到哪里都是一塊寶。
“我和你去刑部!”
秦近揚站在吳河謙身前,滿臉平靜,眼里沒有任何恐懼和驚慌。
“哼……你能配合,就是個聰明人……窩贓逃犯,參與叛亂,可不是小罪名,希望你老實一些,免得在刑部受罪。”
吳河謙仔細打量了一眼秦近揚。
上一次在金鑾殿,他只是匆匆掠過一眼,那時候的他,也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這個年輕人有所交集。
世界上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
雖然是孽緣。
“吳大人,你想清楚了……你今天抓了我,那我秦近揚和你吳家的梁子,可就徹底結下了。”
“以后咱們之間的關系,就是你死我活了!”
秦近揚嘆了口氣。
其實這番狠話沒必要說,說出來顯得有些幼稚。
但他情緒上頭,也就脫口而出了。
吳河謙抓自己回刑部,而且栽贓了一個窩贓逃犯的罪名,明顯就沒準備讓自己見明天的太陽。
假如自己能活著回來,肯定要讓吳家全家來陪葬啊。
也別說什么家眷無辜。
抱歉啊。
你們是吳家的一份子,理應當和吳家生死與共。
“哈哈哈哈哈……這個北鷹府,還真是本官今日的快樂源泉……”
“我吳河謙在刑部抓了多少惡人,抓了多少你這樣為非作歹的官宦紈绔,我會害怕和你結梁子?”
“為了證明心中的正義,為了替圣上分憂,為百姓聲張公道,我吳河謙粉身碎骨又何妨?”
“你們這群窮兇極惡的惡徒,哪一個和我吳河謙沒有梁子?我吳河謙何時又怕過你們?”
“假如有一天,我吳河謙死在你手里,那也無怨無悔……我對圣上的忠心不會死,世界上的公道不會死,替百姓聲張正義的赤誠之心不會死……中州還有千千萬萬個吳河謙,你能殺得過來嗎?”
吳河謙震耳發聵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驚堂木一般莊重的聲音再次擴散出去,附近百姓熱淚盈眶,一個個渾身顫抖。
有些情緒激動的百姓甚至直接跪下,高喊吳青天。
一時間,百姓對吳河謙的信任,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圍著秦近揚的那些兵卒面色凝重,用力保持著自己鐵面無私的形象,他們生怕自己繃不住,會當街吐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吳河謙栽贓嫁禍,無數次幫官宦開脫罪名,把百姓逼到家破人亡,他們就信了吳河謙是個青天大老爺。
也難怪……
如果沒有這等厚顏無恥的臉皮,哪里能在刑部擔任重要官職。
有些事,不服不行。
有些官,確實只有別人能當。
秦近揚第一次被驚的目瞪口呆。
虛偽不要臉的人,他也見過不少,比如許元晟,就夠無恥的。
可和眼前這個吳河謙比起來,許元晟就是個白癡。
短短幾句話,吳河謙就站在道德制高點,把自己打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關鍵百姓還在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認輸,認輸……這一波顛倒黑白,秦近揚甘拜下風。
以前,秦近揚仗著自己穿越者身份,其實有些智慧上的優越感,心里隱隱有些瞧不起土著的智慧。
服了!
這一次徹底服氣。
吳河謙結結實實秦近揚上了一課……作為學費,秦近揚計劃送吳家一張去地獄的免費門票。
“按照朝廷律法,如果你拿不出實質的證據,少主只需要在刑部牢里住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一到,你必須立刻放人!”
老四死死捏著拳頭。
“你放心,十二個時辰,我足夠讓他認罪十次……你要相信刑部的能力,如果刑部上上下下都是廢物,還拿什么幫圣上清除奸孽,如何幫百姓懲奸除惡。”
吳河謙眼里寒芒一閃。
他心里也已經起了殺心。
剛才秦近揚威脅自己,甚至還敢威脅吳家。
這種人,沒必要活著了。
院子里空氣再次森寒下來。
崔四撣瞇著眼,緩緩走到吳河謙身前。
“吳河謙,如果少主在刑部少一根頭發,我就隨緣殺你吳家一個人……少兩根,我就殺兩個。”
“你代表朝廷抓少主,我攔不住你……我殺你吳家的人,僅代表我自己,你隨時可以來殺我……”
崔四撣雖然沒有去過刑部,但畢竟跟隨北鷹飛將,怎么可能不知道刑部的殘酷。
少主只是個三品武者,哪里能承受得住刑部那些刑具。
更何況,在刑部大牢里,還有一種手段可以禁錮武者丹田真氣,只要被鎮壓,就是一個凡人。
很多窮兇極惡的罪犯寧愿自殺,也不愿意去刑部大牢,里面的恐怖,可想而知。
除了威脅吳河謙,崔四撣也想不到什么其他辦法。
果然,吳河謙眼睛瞇了一下。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他還真沒想到,崔四撣會發瘋。
這老頭有些本事,如果真的對吳家家眷動手,自己還真防不勝防。
吳河謙不在乎吳家家眷,但大哥在乎。
如果大哥那一系因為自己而被偷襲,那自己就完了……
在吳河謙的心里,圣上都可以惹一下,大不過當逃犯,可唯獨大哥惹不起,那是刻在血液里的恐懼。
吳河謙在憂慮。
這時候,他的寶貝大閨女走上前。
“父親,你女婿以前說過,我這老公爹暗傷遍布,已經風燭殘年,時日無多……他只要敢動手,咱們刑部拖延著就可以,其實沒那么厲害!”
這些話,都是兩口子的夜話,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老大嘆了口氣。
他知道媳婦在和岳父說什么,甚至可能是如何殺自己的父親,可他什么都不敢做。
“來人……上枷!”
吳河謙大袖一甩。
“你們都在府里等我,別做傻事,我很快就能回來。”
“老四,去宣錦公主府上,找一趟白泰空!”
秦近揚湊在老四耳朵前,悄悄說道。
在皇都牌面最大的人,可能就是駙馬白泰空了。
他應該可以救自己。
秦近揚心里很平靜,甚至有些期待刑部大牢是什么樣子……人生嘛,重在經歷。
同時,他有些擔心穆志和。
如果自己被抓的消息傳出去,穆志和會不會做傻事,跑去自首換自己安全?
應該不會!
穆志和不傻,他吃過蓮妙果,應該能分析出刑部的真實目得。
“慢!”
“朝廷律法,官員不上枷……”
老四又冷冷道。
“罷了,不上枷就別上了!”
吳河謙點點頭,這一次沒有扯皮。
他只想趕緊把秦近揚抓回去,把晉升珠光根骨的辦法拷問出來。
兩個女婿倒也是其次。
吳河謙在外還有個私生子,自己的親兒子,可比女婿重要幾百倍。
眾目睽睽下,秦近揚背著手,幽幽上了刑部的馬車。
吳河謙離開北鷹府時,再次警告崔四撣:“崔四撣,你如果敢濫殺無辜,那就徹底代表北鷹飛將謀反……北鷹飛將一世英名,應該也不想毀在你的手里,否則你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對你曾經效忠的主子?”
話落,吳河謙離開。
兩個媳婦冷冷瞪了眼老公爹,趾高氣昂的離開。
老東西,倚老賣老。
沒有你北鷹府,我夫君肯定是人中龍鳳。
老大和老二哭喪著臉,給崔四撣鞠了躬,然后頭也不回的跟著岳父走了。
等眾人散去,崔四撣立刻噴出一口鮮血。
他搖搖晃晃,甚至要靠扶樹,才能站得穩。
老四眼里還有些怨氣,但父親站不住,他還是過去將其攙扶起來。
“爹你放心吧,少主不會受罪!”
“如果沒有意外,吳河謙的目標是蓮妙果,他只會一個人偷偷審訊少主……”
“我現在就去兵部,正好兵部有個重案,需要刑部聯手調查,我可以牽制走吳河謙……十二個時辰,少主一定可以抗的過去!”
話音落下,老四也匆匆離開。
去兵部之前,他還得去一趟宣錦公主府。
老四對駙馬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宣錦公主的厲害。
如果能讓宣錦公主出手,少主肯定能脫困。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少主和駙馬的關系,到底有多鐵。
他剛來皇都沒多久,不會是泛泛之交吧。
宣錦公主府。
此時已經是下午,可正屋的簾子還黑著。
幾個丫鬟手里提著食盒,滿臉的羞紅。
昨天晚上到現在,房間里的床一直在搖晃,就沒有停過。
以前駙馬爺還被公主訓斥沒用。
這幾次,駙馬簡直和神仙附體一樣,公主雙腿酸軟,走路都得丫鬟攙扶著。
又過了很長一會,終于結束了。
丫鬟們收斂了嬉笑,表情凝重,等待公主和駙馬的召喚。
屋里!
“這虎狼神丹,還真是厲害……秦近揚這家伙,算是個小福將!”
公主渾身疲倦,說話的聲音都如流淌的蛋黃,快要化了。
駙馬癱在地上,一張臉都是紫的。
“是啊……誰能想到,那小子居然和由銅瘟的弟子認識……皇都里排隊才能抽獎的虎狼神丹,他要多少有多少……”
“這小子聰明,不光給了我,還派人給其他駙馬都送去一些……之前駙馬們還有些瞧不上這個窮小子,現在那群家伙心里可感激的很。”
白泰空說話的時候,舌頭都在飄。
以前,沒有虎狼神丹,自己使勁渾身解數,公主還是不滿意。
現在可不一樣了……
公主都得求饒。
哭著求饒。
秦近揚,你小子夠意思,幫我找回男人的雄雄風采……咱們以后就是兄弟……
話說,其他駙馬雖然還沒見到秦近揚,但也都已經以兄弟相稱。
“今日我皇叔要回來,咱們可別鬧笑話……來人……伺候更衣……”
宣錦公主喊道。
“皇叔要回來?”
白泰空愣了一下:“皇叔在云東行省的事情忙完了嗎?”
宣錦公主稱呼皇叔,只能是姜無亂:亂王爺。
“應該沒有完,他匆匆回京,和父皇有事情相談!”
宣錦公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