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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有立功之心,但沒立功之腦

  稀里嘩啦。

  刑部兵卒拿出鎖鏈,一擁而上,四個人雖然有反抗的能力,但卻絲毫不敢動彈。

  如果是在其他小城鎮,或許可以殺了官差,直接逃走,或者逃亡海外。

  但可惜,這里是高手如云的京都。

  一旦成了逃犯,再被抓回來,就不是殺頭那么簡單了。

  更何況,四個人心里清楚,他們是丹師,哪怕罪孽滔天,最終也不會被問斬。

  好死不如賴活著。

  一輩子被關押在皇宮里煉丹,也好過死無全尸。

  再說,刑部既然來抓人,肯定是有萬全準備,大概率是逃不走。

  身旁家族里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更是一動也不動動,甚至視線都不敢和官差有多交集,生怕被懷疑想劫人,直接把自己給殺無赦了。

  張照虹從小到大沒有被人抽過耳光,摔飛出去之后,暈了幾個呼吸。

  當她回過神來之后,就看到天神一樣的大哥,已經被鎖鏈牢牢捆住,平日里玉樹臨風的大哥,居然句僂著腰,和那些即將被推到午門處斬的罪犯一模一樣。

  大哥精心打理的束發,也已經垂了下來,披頭散發,模樣之狼狽,張照虹記憶中都沒有見過。

  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張照虹雖然刁蠻,但在她心里,大哥永遠都是媲美天上太陽的存在。

  眼看大哥淪為階下囚,她是真的肝腸寸斷。

  此時的張照虹,甚至都沒有去追究剛才是誰在打她。

  “你別哭了!”

  張胡典喊道。

  他的頭顱已經被兵卒按壓下去,聽到哭聲,心里也是一陣絞痛。

  自己入獄之后,可想小妹的生活之艱難。

  母親死的早,他從小把張照虹讓自己的女兒來對待,所以才養成了妹妹驕縱的性格。

  “小妹,你立刻去找向至強!”

  張胡典又喊了一嗓子。

  事已至此,向至強就是手里的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張胡典甚至都不知道,妹妹張照虹羞辱秦近揚的事情。

  特別是妹妹情感上的瑣事,簡直是家常便飯,以前他還聽一聽,但后來名字都對不上,就索性懶得理會。

  身為太丹院首席大弟子,他平日里也很忙碌,又哪里有空去關注那些兒女情長的瑣事。

  向至強背后有陳公公,房家雖然勢大,但陳公公如果求情,這個面子房家可能會給。

  這是一線生機。

  抓捕了四名囚犯,刑部兵卒開始沒收金葉子。

  胖掌柜伸手阻攔。

  “大人,這些銀子,你們可不能隨便拿……刑部的職責是拿人辦桉,可不是搶劫銀錢的土匪。”

  掌柜振振有詞。

  “呵呵……土匪?”

  梁元肅差點被氣笑。

  “好,這些銀子,本官可以不拿!”

  梁元肅點點頭,走到胖掌柜面前。

  “我知道,你背后有一尊大神,這尊大神我區區刑部動不了!”

  “但這里的銀子,應該也不是那尊大神的財產吧?”

  “刑部奈何不了你們,還收拾不了這群飯桶嗎?”

  “你猜猜看,如果把這群飯桶全部抓回刑部,他們能抗住幾個回合的酷刑?”

  梁元肅話音落下,根本就不在乎臉色鐵青的胖掌柜,他目光環視一群家族紈绔。

  “你們都給本官聽著,仔仔細細的聽!這么多家族,這么多銀子……但凡有一人招供要叛國,那你們這群人的罪名,就都是叛國大罪,最終下場就是凌遲處死,死無全尸。”

  “本官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承認銀子來自你們家族,那你們便沒有出逃。”

  梁元肅的話,讓茶樓氣氛更加壓抑。

  “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秦近揚親臨辦桉現場,突然戲癮犯了,下意識說了一句。

  但隨后,他又覺得自己多嘴了。

  自己又不是刑部的人。

  “秦大人說得沒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第一個開口的人,總會立最大的功。”

  梁元肅朝秦近揚點點頭。

  這句話,真是說到了自己心坎里。

  從地牢出來之后,刑部給梁元肅第一個感覺,就是兵卒們都特別暴虐,而且皇朝的律法太過于嚴苛,動不動就是問斬。

  死罪是震懾罪犯的最后一道牢門。

  一旦濫用,反而會讓那些原本沒必要死的囚犯,更加投鼠忌器,甚至報復性犯罪。

  刑部辦桉時,常用的口頭禪也是殺無赦。

  這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既有刑部的威嚴訓戒,也有律法的寬恕空間,可以讓囚犯有悔過的機會,也不至于一開始就把場面搞僵硬。

  有機會得普及一下。

  “大人,我招,我招!”

  讓人窒息的幾個呼吸時間過去,很快,第一個人跑出來。

  這個人很年輕人,一膝蓋就跪在了梁元肅腳下。

  是寧家的人。

  “嗯?說說……你寧家拿這么多銀子來茶樓,是要干什么?”

  梁元肅似笑非笑。

  比想象中來的還要更快,這些家族里雖然人多嘴雜,但那些族長威嚴還在,沒有族長點頭,家族里的小輩不敢擅自冒頭。

  他甚至看這個年輕人都順眼了很多。

  見狀,掌柜那張胖臉,瞬間就漆黑了下來。

  他狠狠瞪了眼寧家的家主:連自己家的狗都管不住,廢物!

  年輕人驚慌失措,他知道拿銀子的原因是家族集體逃亡東嵐國,可這是凌遲大罪,萬萬不敢亂說。

  可讓他重新編織一個理由,一時半會還想不到。

  雖然有立功之心,但沒有立功之腦。

  梁元肅辦桉經驗豐富,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他笑了笑,繼續問道:“本官問你,你們拿這么多銀子來,是不是要炫富,要斗富?”

  話音落下,梁元肅又看向胖掌柜。

  他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明確:刑部已經給足了束親王面子,對方已經招了,你就閉嘴吧。

  “對對對……就是斗富!”

  “這里的銀子,全部來自五個家族。”

  “我們正在開斗富大會。”

  青年眼珠子一亮,迫不及待的喊道。

  “大人,我招,我也要招!”

  “大人,這些銀子,確實是鐘家要話其他家族斗富,我們認罪!”

  “大人,大人,我也招!”

  有了領頭羊,后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許多。

  刑部有個文書官記載口供,除了葉家之外,其他幾個家族里都有人站出來承認斗富。

  斗富本身不犯法。

  但這幾個家族是被刑部調查的對象。

  “刑部要調查太丹院的幾個親傳弟子,他們所屬家族的財產,會暫時扣押,如果證據不足,這幾人無罪釋放,那銀兩原數奉還。”

  “來人,把封條貼在口袋上。”

  梁元肅一揮手,兩個兵卒立刻上前貼封條。

  之前麻袋是閉口狀態,兩個人打開口袋的一瞬間,雙眼都差點被閃瞎。

  他二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金葉子。

  不對,他們連做夢,都不敢勐到這么多金葉子。

  隨隨便便抓一把,今年這一整年,都是宜春樓的座上賓啊。

  可惜,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人敢動手腳。

  胖掌柜氣的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

  這么多金葉子,就這么插上翅膀飛了啊。

  束親王愛財,但對手下人毫不吝嗇,如果這一單買賣自己做成,肯定會有一大筆銀子賞賜過來。

  可恨,飛了啊。

  事情辦妥,刑部的人準備離開。

  “等等!”

  就在這時候,葉知秋突然開口。

  葉家一群人剛剛松了口氣,都詫異的看著葉知秋。

  他們腿都是軟的,恨不得下一秒刑部的人就離開,很奇怪葉知秋為什么還要喊住。

  其余家族對葉家已經不是羨慕了,是嫉妒。

  “這位大人,我雖然是葉家人,但這幾年一直在太丹院煉丹,對家族的事情不怎么過問,您如果有什么疑慮,可以把葉家那一份也直接封走,慢慢調查。”

  葉知秋看了眼秦近揚,眼里是濃濃的感激。

  同時,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報恩方式。

  秦近揚救了自己的命,刑部已經給足了他面子。

  而對刑部來說,銀子同樣重要。

  做人不能太貪婪,不能又要命,還要銀子。

  總得付出一頭。

  同時,也讓秦近揚以后在刑部還能走動,不至于一次就把關系用枯竭。

  “嗯?”

  梁元肅剛轉身,詫異的轉頭去。

  說實話,他也一直在頭疼葉家銀子的事情。

  雖然自己權限不小,但把這批銀子充國庫,刑部會有一定的比例獎賞。

  少了葉家這一份,整個刑部的賞銀就會少。

  這事情,還是很麻煩的。

  也就是看在秦近揚的面子上,如果是別人,梁元肅必然鐵面無私。

  他萬萬沒想到,秦近揚這個朋友,如此識趣。

  老四皺了皺眉。

  他突然對葉前秋的態度有了些改觀。

  還算有眼色,沒有讓少主很為難。

  老四觀察別人的臉色很細致,剛才刑部的那群兵卒在清點出葉家金葉子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是不高興。

  雖然這些人是梁元肅的手下,不太可能背叛梁元肅。

  但金燦燦的金葉子放在眼前,又插翅而飛,誰的心里能平衡?

  每次有這種充實國庫的重桉,刑部都會有獎賞,銀子越多,獎賞越多,少主一句話,憑空剝奪了別人口袋里的銀子。

  誰能舒服?

  老四又悄悄觀察兵卒們的表情。

  果然。

  兵卒們都舒服了。

  “大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葉家做生意向來本分老實,沒有任何作奸犯科的過往。”

  這時候,二叔幾乎是哭著跑出來。

  誰能想到,一口氣還沒有徹底喘出去,就被葉知秋給禍害了。

  他差點當場氣暈過去。

  葉家這份產業,是他的命啊。

  其他葉家人也是瞠目結舌。

  有些葉家人甚至在偷偷憎恨葉知秋。

  貪生怕死的東西。

  這個時候,你站出來逞什么威風。

  銀子全被罰沒走,葉家上上下下吃什么?喝什么?

  葉父也站起身來,氣的嘴角顫抖。

  “請大人清點吧!”

  葉知秋轉頭看了眼這群所謂的親人。

  失望!

  他眼里只有濃濃的失望。

  我的命都遭受到了威脅,你們眼里居然只有這幾兩銀子。

  罷了!

  反正葉家的銀子我也花不了幾兩。

  太丹院有俸銀,也足夠我花銷。

  以后給父親一口飯吃,也算盡孝了。

  這碩大的葉家,隨風散了去吧。

  親人?

  我呸。

  梁元肅看向秦近揚。

  秦近揚沉吟了幾息,隨后點點頭。

  既然是葉知秋自己提出來,那最好……錢財乃身外之物,以葉知秋的本事,想賺銀子簡直太過于簡單。

  “好,那就全部查封!”

  “從今天開始,你們五個家族,府邸商鋪,全部封存,誰若敢踏足半步,殺無赦!”

  梁元肅衣袖一甩,兵卒迫不及待沖上去。

  胖掌柜再一次被氣暈。

  葉家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葉家能把銀子留下,東嵐國的商隊還在,這群貪生怕死的玩意,肯定會同意出逃。

  到時候,自己也算立個小功。

  這下好了,功虧一簣。

  “府邸被封,商鋪被封……那我們這幾天吃什么?我們住哪?”

  刑部人群準備離開,鐘家有個不怕死的莽夫,直接開口質問道。

  他是鐘家最沒出息的爛賭鬼,本身還欠著一屁股賭債,沒有鐘家商鋪供血,怕是會被債主給打死。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是啊。

  這幾天吃什么?

  喝什么?

  住哪里?

  “哼,刑部大牢里有飯?你們來不來?”

  “一群蠢貨,沒有飯吃,就學別人去討飯,就去賣苦力,央央皇都,大概餓不死你們。”

  梁元肅身后的副官罵道。

  安靜!

  刑部人群離開之后,酒店二樓出奇的安靜,落針可聞。

  葉家二叔被氣的頭疼,端起茶水要潤潤嗓子。

  “嗯?”

  “泡這壺茶的茶葉,是八千里外盡史山峰頂的雪凌葉,雖然不是御用的頂級品質,但普通人也沒有資格飲用,一口五兩銀子。”

  “如果要喝,就先付錢。”

  胖掌柜轉頭,不咸不澹的說了一句。

  “你……”

  二叔手掌顫抖,茶碗都捏不穩。

  五兩銀子?

  你用五兩銀子來羞辱我?

  以前我早餐一頓飯,邊角料蔬果,都不止五……

  二叔萬念俱灰。

  突然,他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出來。

  眼看茶碗要摔下來,葉家另一人眼疾手快,急忙穩住。

  “可惜,沒有聽父親的話,早些修煉些拳腳,現在吃飯都成了問題。”

  這些大家族都是暴發戶,富裕了沒有多少年,習慣享樂,連有出息的子嗣都沒來得及培養出來。

  “來人……送客吧。一杯茶都喝不起,一群窮鬼!”

  胖掌柜喊了一嗓子。

  稀稀拉拉!

  五大家族的人涌出酒樓。

  由于刑部兵卒沖進去拿人,所以酒樓外早已經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在看熱鬧。

  人群中,也有消息靈通的人士,普及了這次太丹院大洗牌的殘酷。

  很多百姓在罵,咬牙切齒的罵。

  他們走出茶樓的剎那,就被罵聲淹沒。

  當下就有人扔臭雞蛋。

  “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畜生……當年我父親病重,你們一百兩銀子一顆賣我丹藥,我足足吃了一年。眼看父親病情要痊愈,你們坐地起價,聯合皇朝所有藥鋪,讓這顆丹藥漲成五千兩。”

  “我賣房賣地,最后還是晚了一步,父親終究是缺了丹藥,一命嗚呼。寧家的畜生,你們真讓我家破人亡啊。”

  有個年輕人手里捏著臭泥巴,直接朝著寧家人頭上甩過去。

  “大家都來看看,我以前是嚴家藥鋪的傳人,我嚴家擅長療傷散,你張家嫌我搶你生意,就陷害我的療傷散里有毒。你們把我陷害到大牢里,又派人暗算我全家,等我出來之后,你們又要殺我。”

  “可惜,我沒有死,我茍且偷生,就在等著這一天,等著你們這群惡人被殺。”

  有個滿臉傷疤的小老頭咬牙切齒。

  “你們為了賣丹藥,故意在丹藥里慘毒,讓輕病吃成重病,別以為別人不清楚,以前仗著太丹院的身份,沒有人敢惹你們,現在你們倒霉了,有你們好日子過。”

  人群中到處都是怨聲載道的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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