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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此亡國之兆也

  “你?!”扶蘇當即色變。

  子襄曬然一笑道:“古往今來,凡天資聰慧者,英年早逝不知凡幾。”

  “十公子也是人,何況他早年已被陛下宣布過死訊,如今就算是讓他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不過這種事不用公子親自動手。”

  “公子出手,則必定是私相暗斗,這是陛下所不能容的。”

  “而且也沒有必要。”

  “我早年認識幾位方士,他們會煉制一些毒丹,這些毒丹服下去之后,當時并不會有任何異樣,但兩三個月后,藥效發作,人會突然暴斃而亡,就算是太醫也休想救得回來。”

  邊說著。

  子襄眼中也閃過一抹陰狠之色,“只要公子準許,我立即就可以下去布置安排。”

  “只要我們下手足夠謹慎,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毒死十公子,就算是日后陛下查出來了,但十公子都已經死了,陛下難道還真能治公子罪不成?”

  “十公子一死,陛下還能立誰?”

  “只能是公子!”

  “何況十公子薨了,這是陛下親自宣布的,公子毒殺了秦落衡,也是在維護陛下的顏面,不然十公子死而復生,這傳揚出去,豈不是在打陛下的臉。”

  “公子你是在盡孝道啊!”

  聞言。

  扶蘇勃然大怒,也顧不得什么形象,從四周拿起一卷竹簡,狠狠的砸在了子襄頭上,當即子襄被砸的頭破血流,鮮血直流。

  扶蘇怒聲道:

  “住嘴!”

  “我一向敬重儒家,也視你為師長,對你更是知無不言,但你怎能讓我使這般毒計?”

  “這事絕不可能!”

  子襄捂著傷口,咬牙堅持道:“公子,諸事無絕對,臣只是在未雨綢繆。”

  “若他真是十公子,他若回來,朝堂之上必定變數橫生,到時儲君之位可就難說了。”

  “儲君之爭,本就成王敗寇,豈能心慈手軟?”

  扶蘇怒目而視。

  怒喝道:

  “大秦已一統天下,世間定于一尊,世上那還有什么成王一說?”

  “我若依了你的陰狠毒辣之計,豈不是在做兄弟鬩墻之事,那我扶蘇又成什么了?我就算最后真的成不了儲君,也絕不會做兄弟相殘之事。”

  “這是我作為長兄的底線!”

  子襄陰翳的看著扶蘇。

  嘆氣道:

  “公子,你變了!”

  “臣認識公子時,公子是何等意氣風發,廣交四方士人,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但現在,那個銳意進取、胸懷天下的長公子去哪了?”

  “天下盼仁君久矣!”

  “長公子你說過欲以仁治天下,正所謂大仁大治,為政之仁,當屬天下大仁。”

  “而何為天下大仁?”

  “在于四海安定、天下太平、民眾富庶、國家強盛,而欲達大仁之境,首要就是爭得儲君之位。”

  “今公子為了兄弟之間的蠅頭‘小仁’,卻毅然拋棄了以天下為念的‘大仁’,這是何等不智。”

  “死一人,而惠天下。”

  “此等大仁之舉,足以比肩圣人,公子怎就不明白呢?”

  扶蘇拂袖道:

  “我扶蘇從未變過!”

  “我的確推崇仁政治天下,故而這些年也是不斷向父皇進諫,想讓父皇接受我的觀點,對天下施行仁治。”

  “當年十弟身亡,我的確有了野心,欲爭儲君之位。”

  “但正如父皇在皇子學室所言,我們兄弟間就算是要爭,也只會明爭,爭才具,爭見識,爭節操。”

  “若是我們都用陰謀暗算,豈不成了兄弟殘殺?就算最后爭奪成功,也不就直接成了孤家寡人?”

  “到時就算有兄弟存活,還要各種忌憚,靠陰謀詭計上位,心中必定驚惶不安,又如何能服眾?又如何能讓天下人信服自己能治好天下?”

  “若是宮廷之內人人都去陰謀折騰,私相暗斗,自相殘殺,這種靠長于陰謀、精于算計爭出來的君王,又那里能懂得為政之道,又如何能治理好國家?”

  “長此以往,必定君之不君,國之不國。”

  “這是亡國之兆也!”

  “做這般行徑,那我大秦皇室跟那些蠅營狗茍,又有何區別?”

  “我大秦自立國以來,歷任先王何曾鬧出過這樣的丑聞?我扶蘇若真做了,豈不是壞了大秦的規矩?”

  “這儲君之位,我扶蘇的確會爭,但只會正大光明的爭。”

  “就算最后失敗了,我至少輸的光明磊落,輸的坦坦蕩蕩,但你說的這種下三濫、不入流的詭計,我扶蘇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去碰一下。”

  “這是底線!”

  扶蘇言之鑿鑿,目光剛毅。

  “公子......”子襄長長嘆了口氣,“公子,你這是何苦呢?”

  扶蘇毅然道:

  “孟子有言:‘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

  “孔子亦言:‘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在我看來,大丈夫行于世,就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我扶蘇為父皇長子,就當有身為長子的覺悟,即引領眾弟弟妹妹遵守國法的義務,若是兄弟中敢有陰謀爭奪者,我扶蘇定執國法處置之!”

  “子襄,我敬你是圣人之后,這次就暫且不與你計較。”

  “但你以后若再敢挑撥我們兄弟關系,那就不要怪我扶蘇不留情面了。”

  “秦法昭昭,嚴懲不怠!!!”

  說完。

  扶蘇拂袖離開了偏殿。

  只留子襄一人在殿內扼腕長嘆。

  進到主殿,博士學宮的諸博士,已經來的七七八八了。

  見到扶蘇,眾博士也是連忙行禮。

  扶蘇微微頷首。

  但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徑直朝殿外走去,這讓眾人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

  淳于越拱手道:“公子,這次召我們前來,所為何事?”

  扶蘇停步。

  他轉過身,神色恢復了平靜。

  他這才想起自己來博士學宮的目的,連忙朝諸博士一禮,也是不好意思道:

  “我召集大家過來,本意是想讓諸位替我解惑,但現在疑問已經解決,也就不勞煩諸位了,麻煩諸位多跑了一趟。”

  扶蘇朝著諸博士又行了一禮。

  眾人連忙回禮。

  禮畢后。

  扶蘇直接快步離開了博士學宮。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眾博士完全搞不清狀況,眼下的扶蘇明顯狀態不對,但他們實在不知扶蘇身上發生了什么,在互相議論無果之后,也是相繼離開了博士學宮。

  唯有孔鮒若有所思。

  他趁著眾人沒注意,折身去到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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