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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學而優則仕,先祖大訓也

  偏殿內。

  子襄神色陰晴不定,任由額頭鮮血流淌。

  孔鮒見到子襄,忍不住嘆道:“唉,子襄,我早就跟你說過,你那番話跟我說尚可,給長公子說,無疑是在自討苦吃。”

  “你這又是何苦呢?”

  子襄作揖道:

  “兄長此言差矣。”

  “我知道那番話,長公子不會聽,但我是執意要說的。”

  “為何?”孔鮒不解。

  子襄道:“有的事的確不容易成功,但也要傾力去嘗試,若是長公子真敢孤注一擲,我儒家未嘗不能陪長公子賭一把。”

  “可惜......”

  “長公子還是太優柔了。”

  孔鮒沉聲道:

  “大政不是博戲,豈能這么輕率?”

  “你算計的還是始皇之子,這更是困難重重。”

  “即便你算計成功,毒害了那十公子,但若是始皇查出來,我們儒家必定會遭受滅門之災,現在百家凋零,唯我儒家主干尚存,而且博士學宮現由我們主掌,未必不能從長計議。”

  “你何必這么心急呢?”

  子襄慨然道:

  “非是我急,而是時勢使然。”

  “始皇的諸公子中,除了長公子,其余公子皆以法家為師,只是目下長公子遙遙領先,但若是那十公子真的‘復生’,那朝堂之上就有了變數。”

  “秦政輕儒。”

  “我們本以為始皇設博士學宮,是準備重用百家之人,結果呢?我們雖名為博士,其實只是相當于一個小小的書吏,只是來給始皇解答疑難的,這豈是我儒家之志?”

  “現在朝堂法家獨大,我等越來越不受重視。”

  “若是長公子不能順利繼位,我儒家繼續跟隨秦政,至多只能落得個不死,但想一改朝堂頹勢幾乎不可能了。”

  “我儒家輸不得了!”

  “若是長公子不能繼位,秦政只會越發輕儒,甚至還會因我們支持長公子而整頓儒家,到那時,儒家就真到危急存亡的時刻了。”

  孔鮒臉色一沉。

  低聲道:

  “我孔門九代都以治學為業,摻入這......”

  子襄打斷道:

  “兄長何必自欺欺人?”

  “我孔門當真是在一門心思治學?”

  “自先祖孔子以來,孔門儒家那一代,不是在為實現自己的為政之學而孜孜不倦?”

  “學而優則仕,這是先祖大訓也。”

  “祖述堯舜,憲章文武,這才是先祖大志。”

  “我儒家本就是為政之學,離開了大政,那就如離水之萍,徹底失去了生命。”

  “秦儒疏離,秦儒相輕,由來已久。”

  “若我們不能抓住長公子親儒的機會,等崇尚法家的君主上來,我們儒家的生存空間只會越來越小,甚至會跟其他學派一樣,徹底消亡掉。”

  “我們身為孔門后人,豈能坐視不管?”

  孔鮒長嘆一聲。

  “唉。”

  “這些道理我豈會不知。”

  “但長公子不愿,我等為之奈何?”

  “我們又不能私下行動,那樣只會被長公子所惡,到時不僅不能興盛儒家,反倒還會讓長公子跟我們背離,那才真的得不償失。”

  子襄看了下四周,低聲道:“剛才我呆在偏殿,卻是想到了一個壯大儒家的辦法。”

  “什么辦法?”孔鮒一臉好奇。

  子襄低聲道:

  “而今我儒家主干尚在,儒家弟子數百,人人滿腹詩書,這是何等可觀的力量,若是我們化整為零,把弟子分散到地方,開設私學,推廣我儒家的為政之道。”

  “假以時日,儒學遍地,未嘗不能撼動法制。”

  孔鮒臉色微變。

  驚惶道:

  “子襄,你怎敢說這胡話的?”

  “當年始皇一統天下,親自下的詔令,全國禁止私學,我們若是去地方開辦私學,豈不是在抗令不遵。”

  “這是要被夷三族的!”

  子襄嗤笑一聲。

  不屑道:

  “兄長,你總這么危言聳聽,儒法本就不登對,法家也一直認為‘儒以文亂法’,他們又何曾念過我們儒家的好?”

  “大秦的確限制私學,但學室又不能普及到鄉、里,何況大秦對山東六地的控制力并沒那么強,我們儒家深入地方,也是在為大秦培養人才。”

  “這何錯之有?”

  “而且我們也要為自己考慮。”

  “若是長公子不能繼位,那我儒家豈不是徹底失勢,假以時日我們跟那些消亡的學派又有何區別?”

  “我們為圣人之后,豈能坐以待斃?”

  孔鮒雙眼緊緊的盯著子襄,心中早已一片駭然。

  他怎么都想不到。

  子襄竟敢生出這么瘋狂的念頭。

  但......

  他的確心動了。

  孔鮒道:“我們這么做,又置長公子于何地?”

  子襄笑道:

  “兄長,何出此言?”

  “長公子若是繼位,我們在地方培養的人才,可以立即為長公子所用,若是長公子失位,我們也給儒家保留的火種,不至于讓儒家徹底傾覆。”

  “兄長你當要牢記一點。”

  “無論長公子日后能不能繼位,始終都不能改變一點,就是秦儒相離,這數百年的偏見,非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的壯大儒家。”

  “讓儒家成為真正的顯學。”

  “而且要自立于天下,成為天下文學的統御者!”

  “只有這樣。”

  “我儒家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孔鮒目光微動。

  他也是下定了決心。

  沉聲道:

  “襄弟所言極是。”

  “無外乎老父親說襄弟有王佐之才。”

  “果真名副其實。”

  隨即孔鮒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奇的問道:“那這十公子,襄弟準備怎么應對?”

  子襄輕笑道:

  “我記得學室內有幾名儒生。”

  “讓他們去試探下這十公子的政見,若他是親儒的,那到是一樁美事,若是遠儒,那我們只能力佐長公子了。”

  “但這些都是其次。”

  “長公子既然想正大光明的爭,那就讓他爭好了,我們儒家只需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他的,隨其自然即可。”

  “但若能讓十公子為始皇所惡,我們倒也可以傾力而為。”

  “畢竟......”

  “長公子才是我們心儀的人選。”

  “襄弟所言極是,我這就去安排。”孔鮒笑著點點頭,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叮囑道:“襄弟的計策,萬不可告知第二人,這博士學宮雖然由我儒家主導,但也要小心隔墻有耳。”

  子襄點頭道:

  “兄長放心,我心中有數。”

  兩人對視一眼,大笑一聲,施施然的走出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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