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
隸妾在經過詳細檢查后。
也是下了結論。
“孕婦‘前旁’有干涸的血跡,現在還在出血,并非‘朔事’,她確實是流產了。”
令史啟精簡了一下話語。
自此。
這位孕婦的流產被正式確認下來。
抱頭痛哭了一陣之后,這名孕婦抱著死嬰,直接去了另處大堂,她要告官,她要讓這名殺人犯付出代價。
見到這個場景,秦落衡也不勝唏噓。
原本只是兩女的口角之爭,不知怎的演變成了互相撕扯,甚至還互相間大打出手,結果一個流產,一個被判刑。
兩人之間沒有贏家。
在孕婦流產鑒定結束之后,大堂再也沒有其他人前來,令史啟也收拾起醫篋,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令史昌說了聲下課。
就讓秦落衡他們自行離開了。
走出大堂。
閬謹慎的看了下四周,低聲道:“我們要不去其他大堂看看?”
“好不容易來趟獄衙,怎么也要多呆一會,要是能看到其他獄吏辦案,沒準還能學到不少東西。”
“這可都是寶貴的經驗。”
奮白了一眼道:“你一天怎么盡想這些呢?今天寫了一下午的爰書還不夠啊?”
“再說了。”
“大晚上的,哪還有審案的?”
閬得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商君老人家曾說過:無宿治,則邪官不及為私利于民,而百官之情不相稽。”
“官府里的公務是不能拖過夜的。”
“我們呆的鑒定大堂,往往是最先休息的,因為那里只負責鑒定不負責審案,他們鑒定完,那些獄吏可是還要回去接著審,畢竟,我們大秦講的就是‘無宿治’。”
“而且......”
閬看了下四周,壓低聲音道:
“我前面一直在聽隔壁的動靜,我們下課的時候,那邊其實還有動靜,應該是案子沒審完。”
“要不我們過去看幾眼?”
“就算被里面的人發現了,大不了就說天黑走錯道了,我們又沒有影響斷案,他們不會把我們怎么樣的。”
“怎么樣?”
奮面露猶豫之色。
他看向秦落衡道:“秦兄,你認為呢?”
秦落衡略作沉思,他看了看閬,又看了看奮,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很好奇秦朝的審案流程。
意見統一。
三人徑直走向了隔壁大堂。
隔壁大堂內,獄曹狎正告知獄吏鄭安,他被撤換一事。
獄曹狎面色冰冷。
冷聲道:
“鄭安,整整一天時間,你經手的這起盜竊傷人案,沒有任何的進展,封診式和爰書上的調查也全無結果,這就是你對這起案件做的努力?”
“獄衙內沒那么多規矩。”
“但也并非沒有,你既然破不了案,那就換個能破案的,你也莫說我冷酷無情,這是我跟華獄掾一起下的決定。”
“你被撤換了!”
獄吏鄭安睜大著眼,滿眼驚疑和不解。
他疑惑道:
“獄曹你可是在說笑?”
“這案子才一天?這么短時間,你讓我怎么破?”
“而且我不是已經寫了封診式和爰書了嗎?上面哪一樣有問題?這個案件的問題不是出在我這,是那個受害者不配合,我問了她那么多,她就是不肯說實話。”
“我有什么辦法?!”
“何況這案子是我爭取下來的,豈能白白的交給其他人,獄曹你這就把我撤換了,這不合道理。”
聽到鄭安在這強詞奪理,獄曹狎也面露慍色,當即怒喝道:
“道理?”
“什么是道理?”
“獄衙是講道理的地方?”
“這是獄衙!”
“只講律法,只講證據!”
“而且你鄭安有什么道理,有什么道理可講?無能嗎?有的案件的確一天破不了,但像你這種毫無頭緒的,我在獄衙呆了幾十年,你是第一個。”
“身為獄吏破案就是你的唯一道理。”
“破不了案,就是無能!”
“你不是第一天來獄衙了,也跟著不少獄吏學習過,但那個獄吏如你這般,面對案件跟個無頭蒼蠅一樣?”
“你說你寫了封診式和爰書。”
“但封診式、爰書上寫的什么你還記得嗎?”
“你問那受害者,被打劫時,為什么不回頭看一下?還問她從集市回去后,路上見到了那些人,還要她一一說出細節,你不覺得你問的這些問題很可笑嗎?”
“她若見到打劫者的面貌,還需要你來斷案?”
“她已身受重傷,身上還插著一柄笄(ji)刀,流血不止,人都奄奄一息了,怎么可能記得住路上的行人?而且那個盜賊會蠢到拎著上千錢的秦半兩在路上溜達?”
“你記的這些哪個對破案有用?”
“你今天去了案發現場不止五次,你在那邊找了這么久,可曾找到一樣證物?你這封診式上唯一登記的證物,還是那柄插在受害者身上的笄刀。”
“就你這能力,如何能破案?”
鄭安的臉色很難看。
反駁道:
“獄曹,你言語過重了。”
“現場找不到證物,這與我何關啊?”
“那分明是賊人奸詐狡猾,滴水不漏,沒有露出太多破綻,我已經很盡心的去找了,但確實是找不到,我也沒辦法啊,若是有其他物證,我早就把這賊人繩之以法了。”
“這案件我之所以進展緩慢,不就是因為缺少物證這些嗎,而且這受害者也不配合,不然我怎么可能破不了?”
“獄曹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把這案子破了。”
“你可以向你保證。”
“不用了。”獄曹冷哼一聲,滿眼厭惡道:“我不是來跟你商量的,而是來正式通知你的。”
“這個案件與你無關了!”
“我跟華獄掾會安排合適的人接任。”
鄭安臉色一滯。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真被撤換了?
鄭安道:
“獄曹,你莫要說笑。”
“這案件從一開始就是我接手的,沒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案件,若是這個案件有人能破,那只可能是我破的。”
“我就是最合適這個案件的獄吏!”
“不,你不是。”獄曹狎當場就否定了。
“那誰是?”鄭安問道。
就在這時。
大堂外,傳來了一道回應。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