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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為什么要回咸陽?

  秦落衡清洗完畢后,夏無且也到了居所,他剛想開口詢問,秦落衡直接就開口道:“有十灰散和金瘡藥嗎?”

  “有。”夏無且凝聲道。

  秦落衡點了點頭,朝四周的士卒道:“等會按住了,我用針幫他把傷口縫一下,他的大腿傷勢很重,幾乎被長矛削下來一塊肉,若是不縫合,這條腿就算醫好也廢了。”

  聞言。

  夏無且整個人一怔。

  用針縫傷口?

  他還是第一次聽聞這種做法。

  秦落衡面色很凝重,他其實心里也沒底。

  古代真正出現縫傷,還要等到東漢,華佗弄出麻沸散后,現在他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若是不縫合傷口,吳芮大腿這么大的口子很容易發炎惡化,到時截肢都是小事,甚至可能直接喪命。

  秦落衡看向已疼的說不出話來的吳芮。

  沉聲道:

  “我等會會幫你縫傷口,因為沒有麻醉藥,縫的時候會很痛,你若是不愿,我尊重你的選擇,但現在的情況有限,我不敢保證你的大腿會不會發炎,或者感染惡化,到時很可能會截肢。”

  “你若撐過去了,腿會跟以往一樣,幾乎不會受到影響。”

  “同意眨眼,不同意瞪眼。”

  吳芮平躺在木板上,用力的眨了眨眼。

  秦落衡面色凝重道:“按住了,他掙扎的會很劇烈,但絕對不能讓他影響到傷口縫合。”

  說完。

  秦落衡從醫藥箱中取出一根帶孔的銀針,穿上蠶絲織成的線,用火稍微燎了一下,便開始縫傷口。

  夏無且偏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

  秦落衡深吸口氣。

  他其實有些下不了手,這是真在用針刺破皮肉,那鉆心的痛,他雖沒有親身體驗,此刻也是感同身受。

  “啊!”

  一道慘叫聲透過布傳了出來。

  秦落衡已經完全無視了,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傷口上,他的手涂滿了酒精,就這么一針一針的縫著,每刺下去一針,吳芮的身子就劇烈顫動著,渾身經受著莫大的痛楚。

  他縫了近三十針。

  等傷口縫合完,便讓夏無且把金瘡藥涂抹到傷口處,頓時吳芮渾身又止不住的抽搐起來,但他人早已疼的昏厥過去,只是身子還在下意識顫動著。

  涂藥結束,秦落衡試了下吳芮的脈搏,虛弱但還算平穩,只要傷口不出現感染,他的腿應該是保住了。

  “呼”

  做完這一切,秦落衡直接癱倒在地,整個人累的大口的喘氣,太累了,從來沒有那一刻,他感覺這么累過。

  若是可以。

  他都想直接呼呼大睡。

  但他現在只是咬牙喘著氣,他還要處理自己身上的傷,他的傷雖然沒有吳芮的嚴重,但在這個醫療情況貧瘠的時代,那怕只是一個小傷口,都很容易致命。

  這時代可沒有破傷風針打。

  秦落衡把吳芮交給了夏無且,自己則是強撐著一口氣,進到了臥室,他讓薄姝把酒瓶拿進來,給自己清理傷口。

  望著秦落衡身上的傷口,薄姝眼眶一下紅了。

  秦落衡蒼白著臉道:“用那瓶中的酒精打濕布帛,然后幫我清洗一下傷口,不要擔心下不了手,這些傷口必須要清理,不然傷口感染或者發炎,那才是大問題。”

  說完。

  秦落衡褪下了褲子。

  他的腿上同樣有幾道入肉三分的傷口,正因為此,他沒有讓夏無且給自己清理傷口,而是選擇的薄姝。

  薄姝怎么說也是自家人。

  薄姝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按著秦落衡所說,開始清理起傷口,她的動作很輕微,生怕弄疼了秦落衡,只是看到傷口中夾雜著殘屑,她的心就不由一顫。

  因為這樣的傷口清理起來會很痛!

  等薄姝清理完,秦落衡已經坐著睡著了。

  他實在太累了,高強度的廝殺追擊,他的心神早就撐不住了,只不過為了救下吳芮,一直強撐著,而今終于把吳芮救下,自己的傷口也得到了清理,這口氣一松,整個人再也撐不住,直接睡了過去。

  薄姝心疼的看著秦落衡。

  她想給秦落衡蓋上被子,但又怕觸碰到傷口,最后只是小心的給他披了一件寬松外裳,隨后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間。

  屋外。

  夏無且眉頭一皺,問道:“秦博士呢?”

  薄姝欠身一禮道:“良人已經睡著了,他身上有十幾處傷口,我才幫良人把傷口清理掉,太醫令若是有事,還煩請等良人醒來。”

  夏無且微微額首。

  凝聲道:

  “我沒什么事,他的事很大!”

  “他為驪山刑徒,現在不僅跑出了驪山,還跑到了咸陽,這影響太過惡劣了,若是真治罪下來,他難逃一死!”

  “你好好照看吧,估計等不了多久,官府就派人來了。”

  “唉。”

  夏無且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薄姝臉色一白,但也沒太過慌張,他相信良人這么做,一定是有其道理。

  趙檀和管娥走過來。

  薄姝輕聲道:“沒什么事,把門先修一下吧,一切都良人醒來再說。”

  咸陽宮。

  嬴政如往常一般,伏桉處理著奏疏,突然有宦官來報,說御史弋正在殿外求見。

  嬴政眉頭一皺,直接道:“宣!”

  很快。

  弋進到了殿內。

  他恭聲道:“臣弋參見陛下。”

  嬴政沒有抬頭,不咸不澹道:“秦落衡又做什么了?”

  弋低垂著頭,顫聲道:“秦落衡他他又回到咸陽了。”

  嬴政抬起頭,眼中露出一抹疑色,道:“又?何來的又?他不是該在驪山服役嗎?為何會出現在咸陽?你給朕說清楚!”

  弋作揖道:

  “回陛下。”

  “秦落衡眼下的確在咸陽。”

  “驪山昨夜爆發了動亂,上百名刑徒逃逸,秦落衡今晨的確被押送到了驪山,只是押送至驪山后,他便自告奮勇的去追擊這些刑徒,一路追趕之下,直接追出了驪山。”

  嬴政冷聲道:“那也當是在驪山,為何會出現在咸陽?!”

  弋道:“在追趕一名刑徒頭領時,秦落衡追到了渭水,只不過當時兩人都已力竭,而就在這時,有一名黔首出現在了附近,秦落衡便讓對方幫自己抓賊人。”

  “一番纏斗之下,刑徒頭領被殺,但那名黔首同樣身受重傷,秦落衡為醫家博士,又是他讓這名黔首出的手,因而心中過意不去,便一路疾行,把這名黔首帶到了咸陽醫治。”

  “這就是秦落衡回咸陽的一切始末。”

  “請陛下明察。”

  嬴政陰沉著臉,冷聲道:“就因為心中過意不去,就能隨意枉法嗎?若是天下人人都像他這樣,那大秦的法令豈不是成了空文?”

  “驪山守將是誰?是誰準許秦落衡去追擊刑徒的?又是誰對秦落衡所作所為不聞不問的?”

  “給朕嚴查!”

  “誰違令,斬誰!”

  弋正色道:“臣這就去嚴查。”

  嬴政揮了揮手,弋連忙作揖,快速的退了出去。

  殿內。

  嬴政怒而拍桉。

  他感覺自己以前對秦落衡太放縱了!

  以至秦落衡有些無法無天!

  秦落衡這段時間,接連觸犯秦法,若是換成常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但畢竟只是秦落衡個人觸法,他的減刑,也有理有據,并沒有凌于法制,所以他尚且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這次。

  嬴政是徹底怒了。

  他能容許秦落衡在一定情況下知法犯法,但并不意味著,他能容許其他人也知法犯法!

  尤其是軍隊!

  他掌權以來,就一直狠抓兵權。

  大秦的確設有太尉一職,但太尉只是負責軍政事務,即負責士卒的征發、訓練、運輸糧草以保障后勤,各處關塞的防務,太尉并沒有直接調兵的權力。

  大秦調兵的權力,全部來源于虎符,而大秦軍隊的虎符,從始至終都被他牢牢抓在手中,除非戰爭時期他親自授權,不然滿朝將臣無人能調兵。

  就在此刻!

  驪山。

  他帝陵的修建之地!

  這里的將士竟公然違令,這是嬴政絕不能容許的,將士違令,對他而言是一件無比恐怖的事。

  他沒辦法無視。

  也不可能做到無視。

  嬴政開始審視驪山的守將,驪山現在的守將是屠敖,他是大秦將領屠睢之子,當年屠睢攻伐百越戰死,他因而提拔了屠睢之子為驪山將領,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屠熬并不稱職。

  嬴政有了換將的心思。

  嬴政目光一沉,朝外面喊道:“給驪山的監察史傳令,讓他把秦落衡到驪山后的所作所為一一記下,送到咸陽來。”

  “朕要親自查看!”

  說完。

  嬴政深吸口氣,冷哼道:“秦落衡,你可真是會給朕惹禍,前面剛殺一個前國相之子,現在又知法犯法,還真是片刻都不消停。”

  “朕倒想看看,你這次又如何開脫!”

  嬴政繼續處理起奏疏。

  另一邊。

  在昏睡近兩個時辰之后,秦落衡終于醒了過來,坐在床榻上,他的臉色異常凝重。

  他已經冷靜下來。

  也想明白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他低垂著頭,想不到什么解決之策,撓頭道:“意氣用事真的要害死人,我為什么要回咸陽?我在驪山治不行嗎?”

  秦落衡撓了撓頭,眼中滿是懊惱。

  他起身,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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