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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二章 天下執一,為大一統

  四下安靜。

  秦落衡并不催。

  他就安靜的坐在臺上,目光澄澈的望著下方眾人,隔了好一陣后,終于有人按耐不住,開口應允下來。

  其他士子見狀,也只能應和道:“自當如此。”

  秦落衡起身,朝下方士人行了一禮,緩緩道:“既然諸位肯允,那在下便信以為真了。”

  “對這次盛會,我亦有自己感悟。”

  “正如前面所講,亂世時,百家孕育而生,當時百家所爭的是為政,現在天下已經一統,自然要從‘為政’轉化到‘治國’。”

  “百家議為政,大秦議治國。”

  “兩者并無高下之分,只是順應時勢而已。”

  “華夏之名由來已久,”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唐堯虞舜夏商周,加上現在的秦,華夏這塊大地上,存在過太多的朝代,讓人神往,亦讓人心懷感念,華夏存世已數千年,治理之道也由來已久。”

  “然......”

  “大秦的情況卻尤為復雜。”

  “因何?”

  “因為大秦跟前面所有的朝代不同。”

  “唐堯虞舜已難考究,夏商周三代雖貴為天下共主,實則并沒實領天下,而大秦卻是與它們都不同,大秦真正實現了天下歸一。”

  “我知道你們中不少人都反秦,甚至是恨秦入骨。”

  “你們中有不少人的族人,朋友,或都有命喪大秦之手,我從來沒想過感懷你們,國仇家恨,豈是寥寥數語,便能抹平傷痕、就能冰釋前嫌的?”

  “我知道這點,朝廷也十分的清楚,你們同樣心知肚明。”

  “但朝廷依舊召開了這次盛會。”

  “朝廷難道真的不知你們的心思,不知你們的反意,不清楚你們只會選擇從中作梗,并不會真的想出謀劃策?”

  “知道!”

  “但朝廷并不在乎。”

  “大秦作為天下之主,在意的只有天下眾生。”

  “華夏已經亂了太久了。”

  “亟需一場大治!”

  “爾等是從大秦各地趕赴而來,這一路走來,應該有所察覺,天下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天下變了!

  “你們在座中,有出身諸子百家,有出身貴族豪門,也有來自地方豪強,也有出身寒門的,你們中不少人依舊有著期許,幻想著有朝一日,天下生變,各地烽火重燃,群雄逐鹿之下,大秦覆滅,進而讓天下重歸三代王道。”

  “我對此只有一句肯定的話。”

  “不可能了!”

  “就算大秦覆滅,天下陷入分裂,但也注定不會長久,想繼續裂土而治,讓天下重新歸服夏商周三代的分邦自治,已注定不可能了。”

  “秦一統天下那一刻起。”

  “那條路便斷了!”

  “請一統之前,天下困頓,禮樂崩壞,從而有力百家問世,在那個大變革大動蕩時期,諸子游歷天下,著書立說,闡述各種隨行總結出來的思想和政治主張,就在這一場場高談闊論,互相詰難之下。”

  “百家達成了一個共同的主張。”

  “大一統!”

  “這甚至不止是百家學子的主張,更是天下萬民的主張,天下紛爭太久了,民眾早已厭倦了戰爭,只想天下重歸太平,民眾渴望太平!”

  “所以天下諸侯開始求變。”

  “紛紛變法。”

  “進而開始了大規模的吞并。”

  “在這場大世之爭下,大秦成了最后的贏家,成功一統了天下,也建立了普天下第一個大一統王朝。”

  “這一點母庸置疑。”

  “就憑大一統三字,大秦就注定名垂千古。”

  “無論日后秦亡,亦或者亙古長存,在華夏這塊大地上,大一統也將注定成為天下主流。”

  “甚至是唯一!”

  “你們一路走來,應該有所感悟吧。”

  秦落衡頓了一下。

  舉目看向了下方的士人。

  眾人目光閃動。

  他們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何以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敢妄下斷言而已。

  甚至于。

  他們是心存幻想的。

  天下分邦自治,行三代王道,垂拱而撫萬邦。

  天下分治,無疑將多出很多入仕機會,他們也能躋身于君侯高爵之列。

  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

  大一統。

  的確是民心所向。

  他們一路走來,對此感觸極深。

  場內士子全都緘默。

  場外。

  卻是有人沒聽明白,不解道:“敢問秦博士,何為大一統?”

  秦落衡道:

  “天下執一!”

  “令萬物無不一一皆奉之以為始,故言大一統也!”

  這人又道:

  “秦是大一統?夏商周難道不是?”

  秦落衡長身而立。

  澹澹道:

  “三代以來,華夏大地畛域阻隔,關卡林立,道各設限,幣各為制,河渠川防以鄰為壑,輒于外患競相移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大家文字不同,語言不同,生活習慣不同,傳統信仰也不同。”

  “所以天下一直四分五裂,各國勢力割據,動不動就打仗,而且一打就是整整數百年。”

  “大秦一統天下不過五載。”

  “現天下,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行同倫、地同域。”

  “這就是大一統。”

  “大秦這些年,的確施行了不少‘暴政’。”

  “但這些政策真的是暴政嗎?”

  “我不這么認為。”

  “這些年,大秦廣修直道、馳道,興修各種水利,疏浚各地川防,原本各地的畛域阻隔,關卡林立的現狀,已經被朝廷徹底打破,現在的天下已經漸漸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大秦推行這些政策,就是要消除這些隔閡,沒有國界的劃分,沒有語言的誤解,人們可以從容的生活在這片大地上,不用擔心會面臨戰事,也不用再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生活。”

  “你們不少人認為大秦好戰。”

  “眼下大秦北伐匈奴,你們恐怕是惡語連連。”

  “但華夏文明數千年,何以泱泱數千萬之眾,卻飽受四夷侵凌?春秋之世,不少諸侯淪為了左衽,乃至戰國,匈奴諸胡之患,非但不能根除,反倒讓其聲勢日重?邊地日日告急?”

  “百越諸族,稱臣于華夏千余年,又做楚之屬國數百年,非但沒有順利的融入華夏,反倒成了南疆之患,屢屢擾邊,屠殺華夏子民。”

  “邊疆禍事不斷,因由何在?”

  “就在不能凝聚華夏之力而消弭外患。”

  “而今大秦整合華夏,北伐匈奴,南取百越,就是為消弭外患,讓邊疆再也不受外患困擾,讓民眾得以真正的休養。”

  “只不過大秦操之過急罷了。”

  “不管你們承認不承認,大秦所為皆是以華夏為念。”

  “就憑大秦將只存在于書籍中的一大統,徹底的付諸于實踐,而且真正的打破了地方的藩籬隔閡,大秦就注定會屹立于華夏歷史長河。”

  “而這同樣是舉行盛會的原因。”

  “大一統帝國的治理,并沒有前路可尋。”

  “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大秦的疆域如此浩瀚,跟以往幾個郡縣的治理,已有了很大的差別,朝廷做過不少嘗試,也做過不少努力,但效果并不明顯。”

  “天下需要大治。”

  “而大秦同樣需要新治。”

  “天下所需的‘治理’,跟亂世的治理已迥然不同,亂世時,只需要讓民眾待在田地里,按時交稅,跟隨大軍出征即可,但治世,若還是這樣,那天下一統的意義有在何處?”

  “治世當求的是長治久安!”

  “而這也是朝廷召集諸位前來的目的。”

  “還請諸位以天下為念,以華夏為念,為天下民眾謀求一條大治之路。”

  “這條路可以不是為大秦準備的,而是為你們心目中的國度設想,也可以只是隨心感想。”

  “在冀闕范圍內,你們可以隨意僭越法度,甚至可以討論在另一種體制下的治理之策,只要真心以天下為念,就算是違法抗令之言,我秦落衡也愿聽取,若朝廷真的怪罪下來,一切由我秦落衡擔之!”

  “還請諸位暢所欲言。”

  “秦落衡拜謝。”

  秦落衡朝著下方士子躬身一禮。

  眾人神色微異。

  秦落衡態度轉變的太快了。

  前面可謂是頤氣指使,態度十分蠻橫霸道。

  而今卻顯得十分禮賢下士,更為甚者,他甚至愿擔下一切違法之言,只為讓在場士子能盡施其才,為天下、為華夏,尋求一條康莊之路,話語中充滿了至誠之心。

  他們也不由動容。

  而且。

  秦落衡說的沒錯。

  天下的確需要一種新治。

  他們一路走來,自是看到了不少弊端。

  長此以往,天下定會生亂。

  若真如秦落衡所言,大一統注定成為華夏的主流,那大一統王朝的治理,也定然會成為歷朝歷代的重中之重。

  現在一切尚處于混沌不明之中。

  他們眼中露出一抹猶豫。

  本心而言。

  他們不想為秦廷出力。

  但秦落衡說的十分真切,就算不為大秦,為了華夏,為了天下蒼生,也為了他們自己的后代子嗣,也應當出言一二。

  想到這。

  眾人也起身回禮道:

  “為天下蒼生執言,豈敢不盡心盡力?”

  “吾等定盡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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