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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算計?算的又是誰?

  扶蘇看了蕭何幾眼,蹙眉道:“你想問什么?你也認為朝廷區別對待楚地跟我有關?”

  蕭何搖搖頭道:“我不這么認為。”

  扶蘇道:“為何?”

  蕭何道:

  “因為此舉對公子無益。”

  “此舉看似在維護公子,實則是把公子架在了火上,公子跟楚系一脈淵源很深,這一點世人皆知,只要朝廷有所異樣,其他人定然會把原因歸咎到公子身上。”

  “下官其實起初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后面察覺到了不對,如果朝廷真在維護公子,定會提前知會公子,甚至會將公子提前召回,根本不會這么唐突行事,但公子顯然對此并不知情。”

  扶蘇道:“除了這個解釋,還能用什么解釋?”

  蕭何沉吟片刻。

  緩緩道:

  “這正是下官來找公子的原因。”

  “下官認為朝堂其實根本沒考慮到公子,一切都是按照既定想法在行事,公子實則是被誤傷了。”

  扶蘇挑眉,不解道:“?你的意思是楚地的情況,其實是朝廷有意為之?只不過我恰巧在楚地,所以莫名擔下了黑事?”

  蕭何點頭道:

  “這正是下官的想法。”

  “下官剛才仔細想了一番,朝廷這次的異樣,可以用另一種理由解釋,就是朝廷其實在有意算計。”

  “算計?”扶蘇越發疑惑了。

  蕭何道:

  “就是算計。”

  “所以下官有些費解。”

  “以朝堂歷來的行事風格,一向是大開大合,很少會精于算計,更很少去做這種鉆營,此事明顯跟朝廷行事風格相悖,所以下官才感覺有些奇怪。”

  “公子可以細想。”

  “六國貴族逃亡后,各地的貴族最終都會逃到各自原本的封地,也即是會逃到山東六地,而山東六地,按理而言,都會對逃離出來的六國貴族窮追不舍,但其他五地此時都嚴格限制,獨獨少了楚地,這難道真的是意外嗎?”

  “這難道就不是有意為之?”

  扶蘇目光一凝,沉聲道:“你認為朝中有人刻意放過了楚國貴族?”

  隨即,扶蘇就搖了搖頭。

  “不對。”

  “朝臣跟楚國貴族幾乎沒有交集,他們也沒必要為其大開方便之門,再則,此舉也過于明顯,甚至根本就不用細想,一看便能看出其中有問題。”

  “朝臣不會犯這種錯誤。”

  蕭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說道:

  “所以下官才覺得奇怪。”

  “這事不合常理!”

  “但若真的細想,其實也能理解,不過敢做出這種決策之人,必須對楚地有很深的了解,而且這種做法太過明顯,很容易就變成玩火自焚。”

  聞言。

  扶蘇一下來了興趣。

  兩人并行走了一截,去到扶蘇所在居所,兩人進入大堂,相向而坐,很快便有小吏送上熱湯,現在天氣轉寒,熱湯卻是正合時宜。

  蕭何喝了一口熱湯。

  緩緩道:

  “此事的確跟公子無關。”

  “這是有人在算計楚地的貴族。”

  “公子或有所不知,楚地其實派系繁多,暗下私斗幾無休止,對比其他被滅的五國,楚地的復辟之心其實最為強烈,因為楚地的貴族對亡國一直都不服。”

  “他們并不認為自己輸給了秦。”

  “從始至終,楚國貴族只認為自己亡于內斗。”

  “而這其實的確算是一個理由。”

  “戰國末期,有能力一統天下者,唯秦楚二國,秦士卒如虎狼,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而楚地大物博,資源充盈,一直都是天下最有實力的諸侯,但楚國有一個極大的問題,便是長于內斗。”

  “當年屈原雄心壯志,欲凝楚國之力,阻擋天下大勢,但最終還是被楚國貴族拖累,以至只能飲恨沉江,楚國貴族的內斗可見一斑,這種情況其實一直沒有好轉,直到秦一統天下,同時將大量楚國貴族遷移到咸陽。”

  “這些年楚地難得消停下來。”

  “隨著老氏族被遷移到咸陽,新貴族則繼續盤踞在楚地,因為沒了老氏族阻撓,新貴族可謂是有如神助,短短幾年時間,便將老氏族吞并的田地侵占不少,沒有了那么多話事者,楚地難得意見一致起來,若是朝廷久不在意,楚地定會被新貴族所整合。”

  “雖然各大貴族間互分歧,但遠沒有新舊貴族分歧大。”

  “眼下朝廷有意放過楚國貴族,實在是一步妙招,新舊貴族矛盾由來已久,以往老氏族更占優勢,只不過因被遷移到了咸陽,對楚地實在干涉不了多少,因而只能作罷。”

  “但目下朝廷縱容楚國貴族回來,楚國老氏族回來后,又豈會善罷甘休,定然會集結力量,奪回被新貴族搶走的田宅,兩者之間必定會爆發沖突,進而加劇楚地的內耗。”

  “朝廷此舉實為驅狼吞虎!”

  扶蘇心頭微動。

  他仔細想了一下,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這倒的確是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朝廷有必要這么做嗎?”

  “天下是大秦的天下,楚地也為大秦疆域。”

  “何至于要用這么算計?”

  蕭何道:

  “下官不敢茍同。”

  “在下官看來,此舉是損小名而得大利,六國貴族逃亡之事已成定局,雖然朝廷沿路一直在圍追堵截,但終究還是會有漏網之魚,加上陛下染疾的事傳出,地方定會動蕩加劇。”

  “朝廷的力量是有限的。”

  “如果地方皆亂,朝廷顯然會自顧不暇,但若能讓地方貴族忙于內斗,而無心于謀逆,這無疑會減輕朝堂的壓力,也會顯著的減弱地方造成動蕩的規模。”

  “此舉實為明智之舉。”

  “楚地在山東六地之中實力最強,反秦之心也最為強烈,朝堂對楚地老氏族予以區別對待,無疑會引起其他五地貴族的猜忌,也會引起楚地新貴族的猜忌,楚地貴族間本就利益瓜葛不斷,又解釋不清,又如何能心平氣和的坐到一起?”

  “最終......”

  “兩者還是會陷入內斗!”

  “而且會演變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無論最后誰獲勝,都會元氣大傷,短時都難以恢復過來,而朝堂到時又豈會袖手旁觀,通過各種離間、引誘,就能把楚地的大小貴族分化肢解。”

  “到時楚地將對朝廷再無威脅!”

  扶蘇道:“但以我對父皇的了解,父皇是斷不可能下這種詔令,而李丞相等人也做不出這種決策。”

  蕭何道:“這正是下官驚奇的點,下官也不認為這是朝堂做出的決策,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很符合我猜測的結果。”

  扶蘇蹙眉。

  他雙眼滴溜溜的轉著,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這不是朝堂做出的決定,這是秦落衡的想法。”

  “而且一定是他!”

  “秦落衡?”蕭何一愣。

  扶蘇肯定的點頭。

  說道:

  “你有所不知。”

  “秦落衡此時已跟丞相府的官員一起決定政事,丞相府的官員做不出這種決策,而且關系到軍隊的事,必須要父皇點頭,丞相府的官員沒那個膽子干涉,而有這個影響力的只能是秦落衡!”

  “這次領兵搜查的將領,其中一人是羌瘣,羌瘣出身關中氏族,跟秦落衡走的很近,若是秦落衡私下交代,羌瘣是可能照辦的。”

  蕭何心頭微驚。

  驚疑道:

  “公子是否說錯了?”

  “秦落衡只是一博士,他能說動軍中將領?而且正如公子所言,此事若沒有陛下點頭,恐怕也難以執行,秦落衡能說服陛下?”

  扶蘇目光深邃。

  沉聲道:

  “能!”

  “這次父皇就是秦落衡救回的。”

  “而且......”

  “你太小看秦落衡了。”

  “他從來都不簡單,博士?那只是對外的一個宣稱,他的身份從來都不是博士,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這次驅狼吞虎,明顯是秦落衡的作風,朝堂上下,也唯有他敢這么做,以往朝中所有人都知道,父皇不喜陰謀,也不喜有人去玩弄權術,但秦落衡是個例外。”

  蕭何整個人有點懵。

  他有點理不清頭緒,為何始皇會對秦落衡另眼相看?這根本就沒有道理,秦落衡只是一個博士,甚至在之前博士還被剝奪了參政議政的職權,按理而言,他根本沒資格參與政事。

  而且。

  秦落衡能影響到軍權?

  這可是連長公子都做不到的事。

  秦落衡憑什么能做到?

  蕭何一下思緒有些亂,他本以為這個計策是朝臣推薦的,沒曾想扶蘇竟一口咬定是秦落衡,這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扶蘇沒有解釋。

  他同樣心緒難以平靜。

  他端起湯碗,將熱湯一飲而盡,心中已是五味雜陳,從這事上,他已看出父皇對秦落衡的偏愛,但他心中卻沒有多少嫉妒之心,因為秦落衡的確值得。

  就憑救下父皇這一條,他便值得擁有這一切。

  只是扶蘇也感覺到,自己跟秦落衡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大到他有些難以企及了。

  就拿這次的事來言,秦落衡或許并無他想,他只是想算計楚國貴族,但就是這么一個計策,卻是讓他陷入到十分窘迫的境地,甚至是辯無可辯,只能悶聲應下。

  而這是他以往從來沒做到的!

  扶蘇滿臉苦澀。

  一旁。

  蕭何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十分大膽,但又似乎十分合理,只是過于驚世駭俗了,以至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秦落衡或許是始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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