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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目無法度,莫此為甚

  月余過去。

  始皇巡狩隊列并未在路上多逗留,在經舊趙之地,舊燕之地后,直接駛向了疆域最北邊,即遼西郡。

  經過這些時日的反思與琢磨,秦落衡已清楚了始皇的意圖,也知道了始皇的大略,這段時日內,他只在巡狩隊列的附近游曳,并沒有再外出。

  即便如此,他也不時會受到始皇召見。

  秦落衡受始皇的重視程度,已人盡皆知,而且是超出了很多官吏的想象,這也讓不少朝臣十分費解,費解為何始皇會如此偏愛秦落衡,這種偏信甚至超過了任何一人臣子。

  甚至也包括了長公子扶蘇。

  其中原因,李斯等人確實不明,然楊端和等關中氏族卻是明白,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而且合情合理!

  就在巡狩隊列駛向遼西郡時,一份奏疏卻悄然出現在了嬴政的大桉上,對于這封從咸陽送來的奏疏,嬴政自是第一時間便查看了,在看完其中內容后,卻是勐的拍桉怒喝起來。

  “狗彘不食!”

  “朕對儒家可謂仁至義盡,儒家還敢私下開設私學,全然沒有把律法把朕放在眼中,而且私學范圍之廣,數量之眾,簡直駭然聽聞,你們當真覺得朕不敢動你們嗎?”

  嬴政心中怒極。

  這份奏疏不僅寫了儒家私通六國余孽,更寫著儒家在各地經營大量私學,儒家想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當初儒家逃亡,他并未過多追究,畢竟孔鮒并無實際職掌,其心又不再國政,走便走了。

  走了倒顯清凈。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儒家背地不僅跟六國余孽勾連,更是廣開私學,這分明是在撬動大秦法制的根基。

  這讓嬴政如何不怒,如何能再平靜?

  儒以文亂法。

  儒家已是其心可誅!

  “來人,去把李斯、姚賈、胡母敬、馮劫召來!”嬴政朝御車外喊道。

  很快。

  李斯等人出現在了御車外。

  進到車內,幾人便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神色更顯恭敬,躬身道:“臣李斯(姚賈)(胡母敬)參見陛下。”

  嬴政冷冷的看了李斯一眼,把從咸陽送來的奏疏扔給了幾人,幾人對視一眼,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拾起,看完,也是面色大變。

  李斯冷聲道:

  “陛下,儒家的確該清理了!”

  “儒家這些年不思守法,妖言惑眾,多次誹謗秦政,上次更是帶著官身逃亡,已嚴重褻瀆官士公職,而今不僅在地方惡意鼓噪動蕩,更是對抗秦律,在地方廣開私學,已然危及到大秦新政之根本。”

  “臣請陛下將儒家之士全數下獄!”

  “以正視聽!

  李斯神色冷酷到了極點。

  對于儒家,他向來厭惡,上次儒家生事,他便力薦始皇要對儒家進行嚴懲,只不過始皇并未放在心上,而今儒家再次事發,這次的影響之惡,已足以動搖大秦法制根基。

  他自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嬴政道:

  “丞相所言甚是。”

  “上一次是朕對儒家太寬容了,朕本以為不追究儒家博士擅自逃亡罪行,便可以讓儒家有可能生出的流言,不攻自破,但朕終究還是低估了儒家對大秦的厭惡。”

  “儒家之士皆愚頑無良!”

  “朕用他們聚召文學方術之士,原本要大興太平之風,他們卻在背地鼓動生事,朕對他們何其優待,他們卻一個個都要反朕,要當那一個個復辟狂徒。”

  “既如此。”

  “就不要怪朕翻臉不認人了!”

  “儒家之士誹謗秦政,妖言惑眾,與六國沆瀣一氣,而今更是試圖以文亂法,他們不仁,便別怪朕不義了。”

  馮劫道:

  “陛下英明。”

  “只是臣有言要奏。”

  “上次焚書令雖已頒布,然執行效果寥寥。”

  “古時天下散亂,無法一治天下,方有諸侯林立,議論之人皆崇古害今,大張虛言以亂事實,其中以儒家為甚,眼下儒家在地方廣開私學,其所教皆從私門,長此以往,定會使國家之學不能立足。”

  “臣認為只嚴懲是不夠的!”

  “此等惡風不禁,則國家威權彌散于上,私人朋黨聚結于下,于國于法都是大害。”

  “因而對儒生不能用常刑,不然不足以威懾復辟,更不足以震懾宵小。”

  “那當用何刑?”嬴政目光微闔。

  “坑殺!

  “為何?”

  馮劫道:“坑殺為戰場之刑,而今天下復辟浪潮迭起,儒家跟六國余孽勾結,已然是想推翻朝廷,既如此,大秦的反復辟同樣當為一處戰場,只不過沒有現實中的矛戟罷了。”

  聞言。

  胡母敬臉色微變。

  遲疑道:

  “臣認為坑殺不妥。”

  “自焚書令頒行以來,陛下苦心老臣盡知也,然連番事態迭起,若是此時再對儒家施以重刑,只恐令天下士人非議,而地方郡縣本就與朝廷離心離德,此舉只會讓地方官署無所措手足。”

  “老臣請陛下三思。”

  “李斯不敢茍同胡奉常所言。”李斯道:“當初陛下為謹慎計,以‘制曰’頒行焚書令,老臣當時未嘗異議也,然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天下動蕩頻發,朝廷退一步,復辟勢力必進百步,老臣之見,儒家之事當從重從嚴。”

  “尤其是孔門一脈!”

  “何以?”

  “孔儒為儒家大旗,其在天下士人心中威望甚高,其一旦與六國復辟勢力沆瀣一氣,必會讓復辟勢力影響力大增,也勢必會成為復辟勢力之道義大旗。”

  “不嚴懲不足以正視聽!”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儒家跟我大秦從來都不是一條道上的。”

  “儒家之所以這么固執的反秦,根本只在兩處。”

  “一則儒家是不以民眾處境為根基,也不以公平正義為大道。”

  “儒家主張的是‘愛有差等’、‘貴賤有序,親疏有別’,因而儒家推崇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這些都與秦政秦法背道而馳。”

  “秦政使黔首皆有田,使奴隸能脫籍成平民,甚至成有爵者,而這與儒家推崇的世襲法外特權截然不同。”

  “二則。”

  “儒家自古偏狹迂腐,恩怨之心極重。”

  “儒家也最為記仇,甚至稱得上是睚眥必報,秦政為儒家所惡、所恨,此恩怨之心很難消融,而今儒家所犯之罪,足以讓儒家遭受滅頂之災,新仇舊恨,儒家只怕會恨秦入骨。”

  “與其糾纏不休,臣建議將其徹底滅絕!

  話音落下。

  四周大見肅殺之氣。

  就算是馮劫都不由面露驚愕。

  他雖然力薦坑殺,但并沒有想過要將儒家趕盡殺絕,更沒有想過直接滅其道統,李斯卻是直言,要將儒家徹底斬盡。

  此言實在有些過火。

  李斯對四周眾人的目光渾然不覺。

  繼續道:

  “這次儒生是被地方官員舉發,據臣后面得知,孔鮒主事學宮期間,就曾暗中跟六國貴族多有勾連,也曾參與六國貴族公子的宴會論學,更曾邀諸多儒生與宴。”

  “由此可見,儒家背離朝廷,非是眼下,而是由來已久。”

  “這次私學之事更甚,這已是在挑釁大秦律法,而且這次牽涉的儒生之眾,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幾乎天下所有儒生都有涉獵,難道這些儒生不知大秦嚴禁私學?”

  “自然不可能。”

  “他們知道,而且十分清楚。”

  “上次咸陽之事,儒家之士悉數逃亡,這已是無視了法度,而今更是在地方廣開私學,只怕他們的眼中早就沒有了法度,更是早就不把自己視為大秦臣民了。”

  “目無法度,莫此為甚!”

  “而且這已非是一人、十人,而是近乎所有儒生,若是不對他們予以嚴懲,豈非是在教唆天下所有人目無法紀?長此以往,大秦的律法豈非成為空文?”

  “大秦以法立國,天下卻成了無法之地,這豈非成笑話?”

  “而且儒家觸法之深前所未見。”

  “其一,儒家博士身舉高爵,不辭官而擅自逃國,死罪也!”

  “其二,抗法而私藏并傳播詩書,死罪也!”

  “其三,以古非今,鼓噪復辟,妄議大政,滅族之罪也!”

  “其四,裹挾儒生隱匿授學,意在鼓噪民變,滅罪之罪也!”

  “其五,儒家于各地開設私學,各地儒生不僅不舉發報官,反而互相遮蔽,連坐其罪,同死罪也。”

  “如此多的大罪,儒生誰人無辜?”

  “大秦法不二出,天下例無法外之人,儒家不思陛下善待之恩,已悉數淪為復辟鷹犬,此足證明儒家已無可救藥也,若不依法處置,大秦法統何在?!”

  “臣認為無論是勾結六國貴族復辟,還是在各地廣開私學,都足以被定為死罪,數罪并罰,豈能不一并強硬對之?”

  “涉事者,當殺!”

  “不大殺復辟人犯,天下難安!”

  四下安靜。

  胡母敬發如霜雪的頭顱微微顫抖著,他依舊是不贊成大殺儒家,只是李斯話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勸阻。

  嬴政的神色早已恢復如常,平靜道:“大秦法行在先,觸法理當懲治,儒家不愿為大秦興盛之旗幟,還反轉投復辟一方,踐踏律法,朕便依法對儒家予以嚴懲以告戒天下。”

  “任誰要復辟,先得踏過大秦法制這一關!”

  “依法刑處,一人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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