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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橫征暴斂

  “錢財?”

  一語落下,眾人皆驚。

  他們想過秦落衡會語出驚人,因為從秦落衡歷來行事風格來看,他看事情的角度跟常人不同,也總能說出異于常人的觀點。

  但錢財二字,屬實讓人意外。

公子高道  “十弟,你可是說錯了?”

  “錢財何德何能能成為治國之本?”

  “且不說太過久遠之事,就說三代之政,基本都是亡于體制崩壞,這跟錢財又有何關系?”

  公子將閭也滿眼不解,問道“十弟,你雖流落在外,或生活是有過窘迫,但不至于如此市儈吧?錢財畢竟乃身外之物,你而今貴為公子,錢財何以不足?為何對錢財會有如此執念?”

  扶蘇亦蹙眉。

  “十弟,我也算了解你,你以往就算身份沒公布,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就算見過民間疾苦,但錢財終究只是底層民眾所需,何以能成為治國之需?”

  “而今天下,錢幣執一,且都由朝廷鑄發,錢財豈能成治國之重?”

  其他公子亦面露異色。

  容不得他們不驚訝,他們已對秦落衡有所高看,也想過秦落衡會說出不同尋常的言論,但實在是沒有想到,秦落衡會說出錢財二字,在他們心中,錢財不就是一個數字?這有何重要的?

  聽著四周的質疑,秦落衡面不改色。

他笑著道  “我沒有說錯。”

  “治國首要關注的就是錢財!”

  “或許在你們看來,治國需要一個完善的體制,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需要一套成熟的法制,需要施行仁政,需要講禮法等等,但在我看來,想治理好一個國家,最要緊、最重要的就是錢財。”

  “我在地方聽到過一句俗語。”

  “有錢能使鬼推磨!”

  “或許這句話并不怎么準確,但卻足以說明一定問題。”

  “現在的大秦已不是立國時的大秦了,在父皇的經手下,大秦已初步建立起一個完備體制,誠然還有些地方尚有不足,但已初見雛形,至于法制,更是在商君時便已建立,大秦雖還存在著不少憂患,但已不足以動搖國本。”

  “今后大秦的治理當重在搞錢!”

  “或許你們對此不以為然,甚至認為是謬言也!”

  “但這的確是我的真實想法。”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正如三兄長所言,只要體制不崩壞,大秦便不會出問題,但體制是由千千萬萬個人組成的,想讓馬兒跑,定要讓馬兒吃草,這個道理,諸位弟兄應該都明白,我雖不知大秦現有多少官吏,但至少也該是數以十萬計、幾十萬計。”

  “諸位生下來后,幾乎都過著,衣來張手,飯來張口,但諸位弟兄可曾想過一件事,大秦官吏很多都是不事生產的。”

  “他們拿的是年秩。”

  “誠然。”

  “有些官吏有爵位,被分配了土地。”

  “但他們同樣是要領年秩的。”

  “即是說,大秦每年要給至少十來萬人發放年秩,而且大秦現在還有各種工程在進行,或許用不了多久,便會出兵夷平百越,這都是需要耗費大量錢財的,而這些錢財來自何處?”

  “租稅賦!

  “租定期按土地征收的糧食和草料。”

  “賦臨時攤派要征收的財物。”

  “稅針對商品,如鹽鐵酒肉之類征收的錢。”

  “其中租和稅基本不會有大變,因為糧食的產量是固定的,租子想多收也收不上來,而租主要用作皇室開銷于官吏俸祿給付,以維持體系的運轉,因而只要不出現天災,朝廷大體是能正常運轉的。”

  “但戰爭耗費的錢糧,卻是全都來源于賦。”

  “民眾怨聲載道的也是賦。”

  “而今匈奴之戰已定,但對應的賞賜卻還沒下發,這次發兵近四十萬,斬敵更是數十萬,這么龐大的軍功,所需要的錢糧更是海量,我不知敖倉還有多少錢糧布匹,就算朝廷能一口氣拿出來,恐也不是易事。”

  “到最后”

  “只怕還會征收口賦!”

  “而且朝廷恐怕是拿不出來了。”

  “不然就不會向北河遷徙數十萬成軍人口。”

  “朝廷此舉,一方面是為了戍邊,防止匈奴南下,另一方面,恐是便于在北河直接分發田地,以此盡可能減少錢財發放。”

  “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錢糧布匹!”

  “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開啟平定百越的戰事。”

  “因為前面有過一次失利,加上父皇曾感染瘧疾,對百越自是痛恨,只怕發兵數量不會少,但軍費開支,可全都來源于賦,等百越平定,恐也會效彷北疆,讓那邊的士卒在南海長久定居戍邊。”

  “但”

  秦落衡看了看眾人。

繼續道  “南海那邊的情況世人皆知。”

  “有多少人愿意駐守呢?”

  “而且南海平定之后,同樣要論功行賞,這一切都需要錢,還有朝廷正在進行的各項大工程,雖是征召的徭役,但徭役也是要吃飯,這些同樣需要錢糧,如今的大秦恐早就擔負不起了。”

  “大秦缺錢!

  “你們或許意識不到錢財的重要性。”

  “但我可以這么說,若是朝廷不能給地方官員按時付年秩,到時別說維持秩序、執行法令,他們不起來造反就不錯了,普通官吏也是需要吃飯的,日常生活也需要用到錢。”

  “而今朝廷能正常運轉,是因為租稅賦還能收上來,若是有朝一日,發生了洪澇,亦或者干旱,租子減少,賦稅也開始收不上來,甚至開始影響到官吏年秩的發放,到時你們認為大秦還能穩定運轉嗎?”

  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秦落衡冷聲道  “仁政?”

  “仁政的代價是要減少租賦的,現在大秦征收的租賦堪堪只能維持運轉,即便如此,六地官吏已露出反噬之態,若是再施以仁政,只怕大秦會在數年內直接分崩離析。”

  “大秦的法制、安定,是源于體制的正常運轉。”

  “而體制的運轉卻是源自錢財發放。”

  “有錢萬事皆可為。”

  “就算體制出現了問題,只要有錢,朝廷依舊能正常運轉,就算地方發生了動亂,只要朝廷有錢,便能輕易的征召到士卒,平定戰亂,就算法度出了問題,引起民眾暴動,但只要朝廷選擇薄賦斂之,又算得了什么?”

  “搞錢才是治國之根本!”

  “另外。”

  “大秦現在的財政其實已經出現了問題,只不過并沒人注意到,但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問題會越來越明顯,當初商君徙木立信,確立了法制的信用,若是朝廷日后難以滿足軍功爵之賞賜,那時大秦才真正危險了。”

  “或許我說的比較俗,你們有些難以接受。”

  “但這就是事實。”

  “前面二兄長說三代是源于體制崩壞,我對此有不同看法,諸位可曾聽過債臺高筑?這便是周朝末代君主周赧王身上發生的事,堂堂天下之主,窮到只能到處借錢,只能任人魚肉,這何其凄慘?”

  “而周朝立國之初,又是何等鼎盛?”

  “但之后呢?隨著對天下掌控力度的減弱,開始征收不上租稅,軍備也隨之松弛,而后一步步淪為了魚肉,只能任人欺辱,這一切看似是體制的崩壞,殊不知實則是錢糧的貴乏。”

  “沒錢如何練兵?”

  “沒錢又如何能守住天下基業?”

  “當一個國家財政出現問題的時候,很多以往沒有暴露的問題,便會漸漸浮現于眼前,最終將這個國家徹底拖垮。”

  “大秦眼下的確很強盛,但在我眼中,實是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

  “因為大秦能收上來的錢糧已瀕臨極限,日后再想動兵,亦或者說是上馬修長城等大工程,只會越發力不從心,也會越發讓民眾怨聲載道。”

  “大秦所謂的繁榮,其實是空中閣樓。”

  眾人面露驚惶。

  他們以往從來沒有想過,大秦已到了如此危險的地步。

扶蘇道  “那照你這么說,長城不當修建?”

  “大秦在各地的水利工程,同樣不能繼續?”

  “而且民眾已苦不堪言,若是不減少租賦,豈非是在自掘墳墓?天下正值百廢待興,你這番話,實是有些過了。”

  秦落衡搖頭。

  “我說了治國之本在搞錢。”

  “只要朝廷能搞到錢,一切都不是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大秦已搞不到需求的錢財了,就算敖倉還有一些積余,但不到萬不得已,父皇恐不會輕易動用,那是真的關乎國本。”

  “在我看來,大秦今后當調轉方向,不當致力于推行各種大政,而當以搞錢為主,天下穩定在于體制穩定,體制穩定在于官府運轉,而這一切的一切最終都要落到錢財上。”

  “這只是我的個人薄見。”

  “正如我前面所說,大秦斂財的方式基本告罄,短時很難再大量征收錢財,所以為了不激起天下民怨,也為了避免天下皆反,只能另辟蹊徑,把重點放到關注民生上。”

  “在保證民生的基礎上,加強朝廷的斂財能力。”

  “這便是我的治國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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