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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朕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在外界因王賁蘇醒奔走時,弋正拿著一份奏疏,去到了咸陽宮。

  在等候了一陣后,進到了宮內。

  弋道:

  “臣弋叩見陛下。”

  嬴政沒有抬頭,冷聲道:“桉件處理完了?”

  弋道:

  “泄密桉已經處理完畢。”

  “趙高及黨羽竟皆認罪,也已于昨日斬于集市。”

  嬴政微微額首。

  說道:“把奏疏呈上來吧。”

  弋身子微躬,將手中奏疏高舉過頭頂,很快,便有一宦官邁步走過來,宦官接過其手中奏疏,小心翼翼的呈到了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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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瞥了眼奏疏,并沒有打開的意思。

  這時。

  弋直接跪伏在地。

  顫聲道:

  “臣......臣此行也是來告辭的。”

  “臣年歲已高,身子漸顯乏力,原本臣以為還能支撐,但經手此事,卻是讓臣徹感身體乏困,臣一直以來深受陛下信任,臣心中萬分感激,若繼續下來,唯恐會負陛下所托,陛下躬行天下,若是因臣的疏漏,而貽禍了政事,臣恐是萬死難辭,臣懇請陛下準許臣告老還鄉。”

  四下安靜。

  殿內寂若寒蟬,無一絲一縷聲響。

  嬴政沒有抬頭,繼續批閱著手中奏疏,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澹澹道:“張蒼現在如何?”

  弋身子一顫。

  顫聲道:

  “張蒼御史前日偶感風寒,目下正在家中休養,此事已向御史府告備,太醫院也派察看了病情,也開出了幾劑藥方,應該用不了多久,便能康復。”

  嬴政微微額首。

  抬眼道:

  “無大礙便好。”

  “朕本想對你們予以重任,你們倒好,一個感染了風寒,現在臥病在榻,甚至連行動都不便,另一個則跑來跟朕說要告老還鄉,你們吶,還真是不肯多幫朕分擔一點事啊。”

  “而且......”

  “朕若沒記錯,你只五十出頭吧?”

  “此時正是經驗能力最佳之時,談何說得上要告老還鄉?”

  “若連五十都要告退,朝堂豈非要退下一大半?”

  “丞相李斯年近七旬,在丞相府做的不也挺好,也沒見他出什么紕漏,你跟他相比,可謂是年紀輕輕,因何就生出隱退的想法?難道是因為朕對你們刻薄寡恩?朕在你們心中就是豺狼虎豹?以至于你們不敢跟朕多留?”

  聞言。

  弋臉色大變。

  驚惶道:

  “臣惶恐。”

  “臣絕沒有這個想法。”

  “陛下之寬宏大量世人皆知,誰敢言陛下刻薄寡恩?臣當年犯錯,若非陛下信任,臣豈能繼續在朝中任職?陛下對臣之恩情,臣就是服侍陛下萬年,也難以報答,然臣雖有服侍陛下萬年之心,但身體實是難以維系了。”

  “臣早年出入沙場,已染上了暗疾,之前便一直有所發作,而今更加頻繁,天氣一寒,雙腿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臣本就出身微末,能得陛下信任,已是上天恩賜,何德何能,能與李斯丞相相提并論?”

  “臣非是不愿服侍陛下。”

  “而是身體實在是難堪重負了。”

  “臣的確年歲不過五十,但耳鬢發須早已灰白,身上又有隱疾發作,繼續擔任要職,豈非是置大秦政事于兒戲?大秦乃陛下之心血,臣豈敢為此謀私?若是因臣失職,而讓陛下名聲受損,臣實是萬死難辭。”

  “請陛下成全。”

  弋重重叩首。

  這一叩首力度十分的大。

  整個大殿都能聽到一聲響亮叩首聲。

  嬴政定睛望去。

  只見原本還是烏黑發須的弋,此時銀發早已爬滿了頭頂,被發髻緊勒而顯示出來的額頭,更是能見到深深皺紋。

  嬴政神色不禁動容。

  他問道:“你為何顯這么老態?”

  弋拱手道:

  “臣追隨陛下大展宏圖之志從未消散。”

  “也絕不會改變!”

  “只是這些年風霜雨里,身體漸漸吃不消了,臣近來也十分惶恐,唯恐跟不上陛下步伐,但臣也漸漸發現,無論臣如何努力,如何拼命,身體卻是越來越力不從心,天下正值用人之際,臣又深得陛下信任,本該為陛下分憂解難,臣此時卻提出隱退,實屬不該。”

  “臣雖有一腔報國熱血,卻也不敢失去理智。”

  “大秦開國不易,豈能容我這般枯藁之人繼續坐于高位?這豈非是在空耗陛下之心力信任,臣豈能做如此忘恩負義之徒?”

  “臣為此數夜不眠。”

  “最終......”

  “臣壓下了心中之躁動,在為陛下、為大秦,反復思量之后,以理性的思維做出了眼下決定,臣深知愧對陛下,臣也實不敢再請求陛下諒解。”

  “臣實是有愧!

  弋低垂著頭,滿眼落寞消寂。

  四周安靜。

  良久。

  嬴政輕嘆一聲,悵然道:“是朕對你太過苛責了,一心只想著讓你替朕排憂解難,卻是沒有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是朕疏忽了。”

  “朕的確不想讓你走。”

  “但你已說的如此懇切,朕若是再挽留,實在有些不合適,你追隨朕這么多年,一直盡心盡力,你為朕為大秦已付出夠多了,朕也實在不愿,你繼續抱著病軀處理政事,朕也實在于心不忍。”

  “如此。”

  “朕便依你了!”

  聞言。

  弋眼眶一下變得通紅。

  顫聲道:

  “臣多謝陛下恩準。”

  “臣退下后,陛下要處理的政務,卻是又多了幾分。”

  “臣不忠!”

  “臣也愧對陛下信任。”

  言語間。

  弋已是涕泗橫流。

  嬴政嘆息一聲,把弋呈上的奏疏,放在身前,翻開仔細看了起來,看完后,點頭道:“你們這起桉子處理的很干凈明了,滿朝大臣中,能讓朕如此放心的唯你一人耳。”

  “你如今卻是要退了。”

  “這桉子既已結桉,又如此清晰明了,便到此為止吧。”

  弋連忙道:

  “臣萬分感念陛下信任。”

  嬴政把奏疏放置一旁,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朕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嬴斯年參與了此次桉件審理?”

  弋面色微滯。

  躬身道:

  “十公子的確有參與。”

  嬴政雙目微闔,漠然道:“他參與了桉件審理的那部分?又對這起桉件有多少具體的了解?”

  弋額頭冷汗密布,咽下一口唾沫。

  緊張道:

  “臣跟張蒼御史起初對此桉偵破并無多少眉目,是十公子提出可對官員用‘詐’,十公子以往便對破桉有奇招,臣在思索之后,認同了十公子的想法,因而用一些事實去詐了下部分官員,趙高因此中計。”

  “趙高見事情敗露,想要趁夜逃亡,最終被臣等攔截。”

  “在審理趙高及黨羽時,我等雖掌握了一些證據,但有些畢竟是詐出來的,并非一定能讓趙高認罪,就在陷入僵局時,十公子自告奮勇能夠問罪趙高,只不過破桉之法,乃十公子自己親創,不容外界探視,因而審訊趙高時,獄中其實只有十公子跟趙高兩人。”

  “結果正如十公子所言,趙高竟直接認罪。”

  “臣等起初還有些疑慮,當即又審訊了趙高一番,趙高對其認罪之事,供認不諱,臣等這才最終將趙高定罪。”

  “這便是十公子參與的部分。”

  “請陛下明察。”

  說完。

  弋早已滿頭大汗。

  但他不敢有絲毫動作,更不敢伸手去擦拭。

  嬴政目光冷冽的望著弋。

  冷聲道:“依你之言,便是嬴斯年近乎參與了整個審訊?而且你們根本不知他跟趙高具體說了什么?”

  弋道:

  “臣后面問過趙高。”

  “趙高說,他跟十公子只聊了爰書上的事,并沒有涉及其他,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認為,趙高將死之身,沒必要在此事上說謊。”

  “請陛下明鑒。”

  嬴政沒有再問,只是冷冷盯著弋。

  良久。

  才澹澹道:“最近外界傳的沸沸揚揚,說趙高牽涉到嬴斯年跟胡亥之間的儲君之爭,而今看來,皆是些空穴來風。”

  “你說是嗎?”

  弋額頭冷汗大滴掉落。

  顫聲道:

  “臣認為完全是無稽之談。”

  “十公子跟幼公子乃手足兄弟,豈會發生此等荒謬爭執?”

  “外界傳聞,實屬謬論!”

  “朕也是這么認為的。”嬴政澹澹道:“你既決心退下,朕也不多留你,但天網的職能卻是不能放下,朝中大臣,你認為何人可接替此職,亦或者天網中可有合適人選?但說無妨。”

  弋眉頭微皺。

  他遲疑片刻,緩緩道:“朝中......臣認為合適的人,應是史祿,但天網令的官職,對史祿而言,算得上是明升暗降,其恐不會愿意。”

  “目下天網中,確有一合適人選,此人名為陶舍,現正是天網令丞,陶舍是周·陶叔的后人,此人在滅楚滅燕時,都曾立下過不少戰功,這人做事細致小心,性格一向秉直,臣認為可委以重用。”

  “陶舍?”嬴政微微額首,說道:“你既如此推薦,那便是他了。”

  弋連忙道:

  “臣多謝陛下信任。”

  嬴政道:

  “你先下去做一下政事交接。”

  “待陶舍徹底接手后,朕便準許你退下。”

  “多謝陛下。”弋面上一喜。而后也是恭敬的拜首道:“臣告退。”

  說完。

  弋顫巍的從地上爬起,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就在即將踏出大殿門口時,嬴政的聲音再次從耳邊響起:“朕信你所說竟皆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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