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
秦落衡一行來的很快。
衛角君安排的歡迎儀式并未用上。
來到朝歌,秦落衡并沒有太過張揚,只是隨著護衛住進了朝歌行宮一旁的偏殿。
此刻。
偏殿正堂。
尚書司尚書仆射、尚書丞、令左等官吏都到場了,這次的宴會只有尚書司有明確任職的官吏參加。
秦落衡在飯飽之后,目光掃過全場,眼中帶有幾分猜忌。
在來朝歌這一路上,他跟陳平聊了不少,也談到了尚書司可能面臨的問題,起初他第一反應,便是蘇胡、馬珪等人,但經陳平點醒,他也是反應過來,這兩人在尚書司太過敏感,不太可能是他們所為。
而除了這兩人便都是他親近之人。
這讓秦落衡有些心寒。
見秦落衡停箸,其他人也跟著放下了碗快。
秦落衡道:
“爾等奉我之命前來朝歌,時日已近半年。”
“這半年內,多虧爾等替我排憂解難,才讓我在咸陽鎮定自若,這半年是我虧欠了你們,等半年事了,我定向父皇向爾等請功。”
華要、固等人連忙起身道:
“公子言重了。”
“我等為尚書司官吏,自當恪盡職守,所為皆是本職工作,何來辛勞一說,能為朝廷效力,實乃我等榮幸。”
秦落衡微微額首。
并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了當道:“你們可知我為何來朝歌?”
四下安靜。
華要、章豨等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露出一抹凝色。
華要道:
“下吏其實不明。”
“只是公子來朝歌,定有公子的道理,尚書司恐的確生出了我等沒有察覺之事,讓公子費心,是下吏失職。”
“懇請公子責罰。”
秦落衡拂手道:“你們并沒有做錯什么,也都是盡職盡責的完成我吩咐之事,我也的確很信任你們,畢竟你們都是我親手挑選出來的官吏,品性、才能都是上佳。”
“只是......”
“我或許真的看錯了!”
話語一落。
華要、章豨等人臉色微變。
秦落衡緩緩站起身,目光冷冽的看向幾人,澹澹道:“我聽到了一個消息,尚書司內部有人生有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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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要你為尚書仆射。”
“在朝歌也管了近四個月,你對尚書司這些官吏,了解的如何,可知是何人生有了異心?”
華要額頭冷汗瞬間狂冒。
緊張道:
“是下吏不察。”
“下吏對此并不知情。”
“只是敢問公子是從何處聽聞的消息?可有確切之人?”
“下吏非是質疑公子,而是有些不敢置信,在這半年內,我等從咸陽來到朝歌,片刻不停,一直忙于各類政事,從來沒有任何疏忽,也鮮少跟外界接觸,下吏實在猜不到是何人生出了異心。”
“請公子明示。”
秦落衡負手而立,并沒有再開口,只是目光冷冷的掃視全場,目光所至,在場的眾人竟皆俯首,莫敢與之對視者。
秦落衡冷哼道:
“是誰?”
“我又怎知是誰?”
“我遠在咸陽,對朝歌之事,又了解多少?所聞所見,不過是爾等送來的文書罷了,你也想知道是誰,也很想知道,此人為何要這么算計于我。”
“我嬴斯年不才,也在民間摸爬滾打過。”
“也最為痛恨背叛之人。”
“尚書司的政事的確很繁重,當初我建立尚書司挑選官吏時,就曾再三提醒過,尚書司非是養閑人的地方,若是能力不行,亦或者吃不了苦,亦或者舍不下身段,那就不要過來。”
“當初是你們主動要求進來的。”
“也曾給過你們選擇。”
“但我怎么都沒有想到,有的人是帶著心思進來的,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你們讓我有些寒心!”
隨著秦落衡直接點出,全場當即鴉雀無聲。
所有人大氣不敢多喘。
秦落衡冷聲道:
“有些話我其實不愿講。”
“但你們是最早選擇我的人,也就跟你們多說幾句。”
“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的想法,或許我嬴斯年的異軍突起,有些超出爾等的意料,甚至是讓一些人有些坐不住,因為我是大秦公子,我的存在,對一些人構成了威脅。”
“而且......”
“甚至威脅還越來越大。”
“所以有些人見不得我好,想給我挑一些事端,想把我拉下去,這次我在楚地轟轟烈烈的弄著斗貴族、分田地,此舉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舉動,畢竟此舉會得罪天下貴族和士人。”
“你們中不少都自比為貴族。”
“甚至都想著,跟三代時貴族一樣,能夠世代的高人一等,你們有這種想法,并沒有錯,人就是這么自私,我嬴斯年同樣有自己的私心,這無可厚非。”
“但有些事總歸是要說明。”
“我嬴斯年并非容不下貴族,也并非容不下士人,或許你們聽說的聽聞的,都是我對貴族對士人多么苛刻,我不會去辯解,也難得去辯解,我是大秦的公子,我不在乎外界的評說。”
“不過。”
“在尚書司任職,就理應本分任職,而不是吃里扒外。”
“這樣的人我嬴斯年容不下。”
“我丑話說在前面,若是你們現在站出來,把自己背地做的事抖出來,我尚且可以給你一個體面,若是繼續冥頑不靈,等我查出來,就不要怪我嬴斯年翻臉無情了。”
“這次的宴會就到此為止。”
“我給你們中的一些人最后一天時間。”
“一天之后,我會親自何勘文書,我倒想看看,你們這半年究竟做了什么,又背著我弄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另外......”
“華要讓農家、墨家的人休息一會吧。”
“我也想問問他們具體的情況,另外把尚書司這半年對外接觸的人,全部都給我登記在冊,我也想看看,我嬴斯年有沒有能力,揪出這個內鬼。”
說完。
秦落衡直接拂袖離場。
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十公子發火。
也是第一次見十公子長篇累牘的說這么多。
可見事態嚴重性。
十公子是真的動了真火。
只是華要等人也屬實有些委屈,他們是真不知道尚書司哪里出了問題,昨日他們暗自排查了一番,也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端倪,但從十公子言辭確鑿的話語中,他們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十公子是真的發現了一些問題。
眾人也是惴惴不安。
這時。
陳平緩緩道:
“諸位也莫要過于驚惶。”
“十公子只是一時心中不快,所以才顯得動了怒,只要諸位沒有異心,自然不會查出問題,十公子自也不會怪罪。”
說完。
陳平朝眾人行了禮。
隨后便離席,起身離開了。
華要等人坐了一會,眼中頗為不寧,但事到如今,他們也不能多說什么,只希望事情不會牽扯到自己,隨后也是起身離開了。
隨著華要、固等人離開。
大堂內其他人也陸續離場了。
偏殿一隅。
秦落衡目光清明,眼中哪有半點焦躁,反而顯得很是明銳,他借著燭火,看著尚書司官吏陸續離開,暗暗搖了搖頭。
他自不會是真的動怒。
只是演了場戲。
不多時。
陳平便到了。
陳平作揖道:“公子。”
秦落衡澹澹道:“他們都離開了?”
陳平點點頭。
秦落衡道:“你全程在場,我在殿內發脾氣時,場內那些人臉色有點不正常。”
陳平眉頭微蹙。
輕聲道:“蔡和,楊喜,馬珪、司馬昌幾人。”
聽著陳平道出的幾個名字,秦落衡目光微沉,他自然是知道這些人是什么出身,緩緩道:“先把這幾人定為重點,然后側重查相關賬目,我以前對尚書司的確過于寬松了。”
“這次的確也是我疏忽了。”
陳平應諾。
隨即面帶不解道:“公子,你是從何得知尚書司內出事的?尚書司乃公子之親近官署,按理不當出現這些問題,若是公子你信息有誤,恐會傷不少人心啊。”
陳平忍不住勸諫了幾句。
秦落衡看向陳平。
點頭道:
“我自然清楚這點。”
“甚至我也不太信尚書司有人有問題。”
“但有時候,在其位,只能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尚書司在我這地位很高,承擔的作用很重,我在楚地的確名聲大噪,但這種名聲只是虛名,對我眼下并無多少幫助。”
“而且還會加速貴族、士人疏遠。”
“貴族、士人,的確不受我所喜,但若是有真才實學,我并不在意他的出身,只是外界對我惡語相向,以至貴族世家視我如虎狼,望而生畏。”
“楚地之事已經發酵。”
“勢必會引起其余五地動蕩。”
“只怕現在朝堂,其余五地的地方官吏,都在不斷上奏彈劾,眼下我并沒有太多選擇可做,當初在楚地做出決定后,就已然走上了這條沒有退路的道路。”
“但我需要給自己留一定回旋空間。”
“而尚書司這半年的成果,就是我給自己選的余地。”
“尚書司這個官署并不起眼,但在這半年做的事卻很多,幾乎能大幅促進社會發展,也能極大緩解我在朝廷的非議。”
“我雖不懼朝臣官吏之口。”
“但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