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殺完人該做什么?
很多對江湖充滿遐想的少年人可能會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但是實際上,在底層的江湖,不管是正派還是邪派,若是沒有特殊情況,在野外殺完人的第一件事,一般都是就地掩埋尸體。
畢竟,尸體如果晾在野外太久,有可能會導致一些病癥,簡單進行一下掩埋,又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有些事情流傳的范圍廣了,時間長了,久而久之便會成為潛在規則。
然后,霽無瑕就在死人堆里,看到了一具畫風完全不一樣的“尸體”,若非對方還有呼吸,她就真的要當做尸體一并埋了。
至于說畫風不同……
不管是相貌,衣著,以及氣質,都不是江湖上那些妖道角能比的,就是……
傷的挺重。
赤色的長發被墨玉冠束起,在夕陽下蒙了一層金色,面色蒼白,嘴唇亦失去血色,臉上與身上皆有數處傷口,嚴重處深可見骨,不知是被哪種利器造成的。
甚至,她還能看到血液在傷口中流淌,卻并未自其中撒落,怪異非常。
若非還有呼吸,再加上還有影子,她都要以為自己見鬼了。
雖然現在也沒多好就是,她可是記得的,此處一開始并沒有其他人,對方也不是參與此回圍殺的一員,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出現的。
就連是戰中出現還是戰后出現,她都不清楚。
但……
既然被她遇到了,又不能見死不救。
就這般嚴重的傷勢,以及微弱的呼吸,若是晾在此處,說不定明天就死了。
俠義之心在這一刻,壓過了原本的警惕之心。
就在霽無瑕將人扶起,準備帶他尋找大夫醫治之時,變故忽生。
滴嗒滴嗒——
急促的時計之音突然響起,周遭的景物隨之扭曲,時間的洪流,引使時空產生交錯。
金烏西沉,血月高懸,眼前景換物變,已經不在方才之地,但鼻息之間的血腥味依舊。
未知的世界,頹敗不已的景象,隨處可見的碎尸,道盡世間之絕望。
放眼望去,希望不存,霽無瑕壓下心中那份驚惶與困惑,打量起周遭。
除了被她所殺的那些人之外,地上的碎尸更是隨處可見,而且這些碎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便是沒有血跡存留。
“干尸……”
此地不簡單,但不論如何,她既然決定了要救人,便需先找人為其醫治。
將人背起之后,霽無瑕功體催動,以劍氣在地上噼出一道裂縫,將滿地尸骨一并收埋。
隨后,開始尋找人跡。
但愈是尋找,心中愈發迷茫。
此地確實還在北武林,她找到幾處與記憶中相彷的地點,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這里與她記憶中的北武林,全無相似之處,唯有一片死寂。
伴隨一聲驚雷,蒙蒙細雨自天而落,讓迷茫之人更添幾分愁緒。
最終,也只能尋一處山洞,藉以休息。
跳動的篝火,給寒夜添了幾分溫暖,映照出了莫名的心思。
誰又能想到,就行俠仗義順便救個人,還能救出事。
霽無瑕第一次覺得,這個江湖的水,遠比她想得要深的多。
“我也不知道我們這是到了哪里,現在早該天亮了,但外面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絲毫生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以怎樣的語氣講話,不過當時救人之舉,她并不后悔:
“我做不到救了你后,再親眼看你身亡,希望你能挺過去吧。”
行走江湖多年,還未與他人同流合污的人,心中總是有一些,其他人所沒有的信念。
雖對自身處境有些不解,但江湖中人,既來之則安之。
在以自身真元,協助那人做了簡單療復后,霽無瑕靠在距離篝火不遠處的山石上閉目養神,直至緩緩睡去,數個時辰的奔波,對她這樣的先天人來說,還是有一些負擔的。
山洞外,雨愈下愈大,更添幾分森冷,甚至有細風吹入山洞。
喚醒了昏迷之中的人。
閉著的眼緩緩睜開,青年坐起身來,大量著四周的環境,金色的雙眼中滿是迷茫。
我是誰?
這是哪里?
我為何會受傷?
又為何會在這里?
不遠處那名女子又是誰?
在經過內視之后,青年發現自己識海之中,有一片迷霧。
那片迷霧將過去與自己隔斷,導致了大量的記憶缺失,但……
也只隔斷了過去。
不管是常識,亦或是武學,甚至是此刻的思維方式,好像都沒有太多滯礙。
隨著青年的蘇醒,他身上的傷口,宛若時間倒流,逐漸變澹,最終消失無蹤。
他因為未知的原因,導致自身受創,功體亦隨之受損,然后被對方所救……
這是他對自身遭遇的推測。
至于說,自己受創是否是對方所為,如果對方沒有隱藏修為的話,這個推測可以直接排除。
從蘇醒到坐起身來,再到從地上站起身來,整個過程沒有產生絲毫的聲響,有些東西似乎已經銘刻在了他身體的最深處。
青年走到山洞口,目光透過滂沱大雨,望著天上的血月,心中愈發迷茫。
功體受損的他,此刻卻覺得真元流暢,氣血滾滾,渾身舒暢。
根基雖然縮水了接近三分之一,但剩下的那部分幾乎凝練到了極點,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他體內流轉,極大的增加了他恢復根基的難度。
每一縷真元的誕生,都要經過長久的拉鋸,他怎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境地,想不通。
他是誰?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將自己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與雜物之外,他只找到一張琴,一桿長槍,以及一塊時計。
直覺告訴他,自己的遭遇,怕是與這塊時計有著莫大的關系。
而且,這個世界妖的很,處處充滿了令他厭惡的氣息,他不知道這份發自本能的厭惡,是從何處而來。
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心中嘆了口氣之后,青年給火勢變弱不少的篝火加了些干柴,隨后在山洞口做了些布置,身形消失在大雨中。
忘記了過去其實不要緊,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遲早會想起來的,現在需要思考的,反而是如何活下去。
趁現在有時間,他需要先勘察一下附近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