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清夜,昧昧銀燈,禱聲縈耳,善信掩堂。
一條幽暗香道,一座神秘祠堂,一場玄妙儀式正在進行。
供桌上點有兩支香燭,供奉的是一張畫像,一張孩童的畫像,即,萬愿同歸的領導者——神子。
“神子在上,小女子春華,因為面上膿瘡倍受歧視,苦尋名醫依舊對此束手無策,誠心祈求神子治好我的病。”
完成祈禱之后,女子拿起供桌上的匕首,利刃劃掌,以血祈愿。
朱紅血液滴落在桌上小鼎,剎時,煙云騰卷。
而后,女子以手撫面,竟是喜極而泣。
“我的臉,我的臉啊。”
當夢成一刻,心火復燃,銀燈破暗。
祠堂外的宮燈隨著愿望達成,又亮起一座,讓后來之人惋惜。
“唉,機會又少了一個。”
“朱掌獻心,意誠則靈,六燈為證,萬愿歸神。”
“每天六個心愿名額,真的不夠用啊。”
“前面還有那么多人在排隊,依我看吶,明日又要來排隊了。”
“怕只怕輪到咱們的時候,神子不愿回應。”
“當初游師來此布道,顯神跡,立祠堂,幫助附近百姓脫離苦難,相信游師侍奉的神子,也是這樣慈悲為懷,只要咱們夠誠心,銀燈一定會亮。”
就在排隊之人談論之際,宮燈又亮起一座,六座宮燈只剩下最后一座。
一名中年感嘆:“又少了一個機會。”
這一切,被另外的人所目睹,來者目光之中卻是對此多有鄙夷。
“以此等手段收割信仰之力,當真是,不將三教審判庭放在眼中。”經過對數次祈愿的觀察,金鎏影對祠堂中的布置一目了然。
此舉,比之云無山莊一案更加惡劣,但幕后之人遠比洛堂清要精明。
若非他技高一籌怕是也會被騙過。
“還好小金你有先見之明,沒叫問菩提前來。”
一旁的原無鄉說道,這種情況,若是問菩提前來定會拆了祠堂,然后把幕后之人揪出來,當著百姓的面就地問斬以儆效尤。
若非他們收到消息親自前來,這萬愿同歸,恐怕依舊逍遙法外。
因為,回應百姓祈愿的力量便是愿力。
也就是信仰之力。
而百姓祈愿獻上的卻不止愿力,有因有果,但這因果之間的巨大差距,明顯不合理,萬愿同歸以大義包裝自己,引誘教眾、信眾,誘使他們自愿獻出一切,情況根據對象不同也會有差異。
近來一段時日的觀察,兩人自然有所發現。
回應祈愿的力量,來自于向那所謂神子祈愿的百姓自己,愿力,信仰之力,來源非常復雜。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用這份力量,一切物質向的祈愿付出愿力,收獲物質,根據觀察應當是其他信眾提供。
也就是說不止是愿力,還有生命,財富,均可以獻給那所謂神子。
神子再將它們進行統一分配。
然后,這就成為了百姓眼中的神跡。
信眾為了這個愿望,貢獻生命在內的所有,卻不自知,如果,祈愿的信眾“意外”身亡,那就是信眾對神子的信仰不夠虔誠,愿力不夠。
在此前提下,誰能攔住問菩提揮火中斬?
萬愿同歸就是純粹的邪教。
就算讓殷末簫來,得出的結論也一樣,按照三教審判庭頒布的律法來看,這個組織,把高層全判死刑,沒有一樁冤案。
江湖上對善惡的劃分不一定會有多明確。
立場不同,評判一件事的標準不同。
有人說,殺人人殺,本就是一定的循環。
但,放在三教審判庭律法,放在三教律法,萬愿同歸之所作所為,死罪,無赦。
在重新量刑之后都能被判到死罪,只能說先天人一旦找死,那是攔都攔不住,他們搞出來的這些事都是死刑起步。
“稍后將此地轉化之陣法屏蔽,再去另一處。”
“斷案,講究人贓并獲。”
金鎏影并未選擇當場動手,昔日云無山莊,讓他從尹瀟深與殷末簫身上學到不少經驗。
“我留個記號。”就在出言同時,一個零件自天道戰匣飛出,被原無鄉隨手夾在指間,昔年拜訪仙靈地界之時他不僅通過考驗,獲得伏羲圣玉,靈之子還幫助他加強了天道戰匣的靈性。
他又在原有基礎上,開發出不少附加功能。
水中央,向無方,一口天地明鏡,看似清絕,卻是蒼生萬愿同匯之地。
于冉冉紅塵,遙映悲喜。
萬愿祠內的景象倒映在水面,中央,是一座典雅的閣樓,伴隨悠悠詩聲,竹簾緩緩升起,只見一道白色身影,白紗罩眼,手執書卷。
“煙,簾卷清風日正妍。
書聲里,慕道緲九天。問哪家游仙,入世洗煉,寄言共參玄。
云閑處,看一襲白衣楚楚,聽說法瑯瑯,當知思有主。”
清風吹過一旁的桃樹,拂落指頭的花朵,被那道身影接下,煙霧自桌案上的香爐中升起,閣樓外人頭攢動。
“今日訓諭,便以此為題。”
“世人總以花喻女子,吾深以為然,女子出世,正如落花離枝,飄零無依,轉眼腐朽成泥。”
“究其癥結,即在離枝二字,離枝者無根,無根者不立,女子欲立于天地,唯有兩法,或是尋枝依附,或是與你們同樣。”
閣樓外攢動的人頭有兩個共同點,首先她們全部是人頭,死人,只有頭顱,其次這些人頭全部被掛在周圍的樹枝上。
閣樓中的身影竟然在給死人頭顱講課。
奇哉怪也。
此地,乃處于城池腹地,距離萬愿同歸總部的神國天宮不遠。
“日課到此為止,有客人來了。”
話語甫落,只見天地氣氛倏然而變,一柄白色的連鞘長刀自行化現而出,不安震動。
驀地。
錚——
聲聲劍吟傳徹,如天地共鳴的顫動,似萬鳥齊飛的鳴嘯,宛若朝圣一般,譜寫出最神圣莊重的贊歌。
天邊,瑰麗云霞蜿蜒如長龍,抬眼望去,只見萬劍鋪道之景現于眼前。
“昊德柔照覽九州,尊皇自坐問仙侯;殺生亡人存己壽,邪道猖妄應何求?
止武干戈非全事,實舉教民似半功;清河澈影問心否,春秋獨盛公羊舟。”
詩聲中,兩道身影踏萬劍而至,是敵非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