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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章 老男孩

  寧皓,晉省漢子,為人粗豪,卻頗講義氣。

  鑒于江瑜對他有一紙之恩,將他從廁所里解救出來。

  當天晚上他特地拉上江瑜,去了三里屯的某酒吧,準備讓江瑜這個鄉下窮小子好好開開眼。

  “怎么樣,這地方?”寧皓帶著江瑜來到吧臺,找了兩個卡座坐下。

  他意思是,你個土包子沒見過吧。

  “就,還行吧,”江瑜隨口道,他環顧四周,“確實還行。”

  這種酒吧他前世沒少來,叫上幾個想入行的漂亮妹子,幾杯酒下肚,再借著黑暗、曖昧的氛圍,基本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一杯莫吉托,”江瑜熟練地招手叫過服務員,“皓哥,你喝什么?”

  “跟你一樣,”寧皓沒好氣地道。

  勞資帶你來見世面,結果你表現得比我還熟練是幾個意思?

  這個逼裝得太失敗了。

  “來自寧皓的負能量,+30!”

  江瑜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向舞臺上的黃柏遙遙示意,一副老司機的樣子。

  舞臺上,黃柏看見江瑜和寧皓他們,點了下頭,抱著吉他繼續唱。

  “我會輕輕在你耳邊對你說,對你說”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依然陪著你……”

  正是那首著名的老鼠愛大米。

  今年一月份,楊丞剛發行了這首歌,頓時火遍全國。

  街頭巷尾,到處都在傳唱,真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在2004年,一首歌曲能夠征服老百姓的耳朵,靠的可是真正的實力。

  而2004年到2008年,這差不多五年的時間里,也被網友戲稱為諸神混戰,各種神作層出不窮。

  到了08年以后,華語樂壇,就只剩下群魔亂舞了。

  不說別的,江瑜重生以前,就已經很多年沒動力去更新歌單。

  一曲終了,黃柏鞠躬下臺,向江瑜這邊走來。

  “喝著呢,今晚都算你柏哥的,”黃柏拉個椅子坐下。

  “這么客氣?”那江瑜可就不客氣了,“老板,來瓶82年的拉菲。”

  “你連拉菲都知道?”黃柏驚了下。

  “嘎嘎嘎,”寧皓笑出鴨叫,“這小子連莫吉托都知道,比你爹都熟練。”

  “來自寧皓的正能量,+20!”

  這廝純幸災樂禍。

  “開個玩笑,”江瑜道:“柏哥,你不是讀大學嗎,晚上還來酒吧駐唱?”

  “掙點零花錢唄。”

  “唱歌掙錢嗎?”江瑜現在對一切掙錢的活動,都充滿了興趣。

  “在酒吧唱歌也就一般吧,一晚上大幾百是有的,我跟你們說啊,現在手機彩鈴才是真的賺。”

  黃柏介紹道:“就說這老鼠愛大米吧,光移動公司的彩鈴協議,分成有六千多萬!”

  “臥槽!”寧皓直接驚了。

  江瑜也驚了。

  他知道當紅的歌手能賺錢,但沒想到居然這么賺錢。

  要知道,這可是2004年啊。

  江瑜當即心動,他前世聽過不少好歌,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寫出來,正好學一下夏洛。

  “柏哥,不滿你說,一直以來,我都有成為一個優秀歌手的愿望,昨天晚上我自學了樂理音律,寫了首新歌,你有沒有興趣一塊唱?”

  他已經決定好唱(chao)哪首了。

  “鬧吶,寫歌可沒那么容易,”黃柏以為他開玩笑,“你唱我聽聽。”

  “老板,82年的拉菲不要了,”江瑜道,“給我來把大吉他,我要登臺獻歌一曲。”

  老板和黃柏也是熟人了,見江瑜長得著實英俊,也就沒有拒絕,“唱得難聽別怪我哄你下來哦。”

  “放心。”

  江瑜接過大吉他上了臺,來到話筒前坐下,撥弄著琴弦試了試音。

  他上輩子專門請人教過彈吉他,但玩樂器主要靠的是肌肉記憶,他這輩子還沒練過,勉強能彈,卻并不熟練。

  音樂緩緩流出,江瑜開口唱到: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啊,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

  “也許永遠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注定我要浪跡天涯,怎么能有牽掛”

  江瑜唱得并不算好聽,吉他也彈得一般,但旋律頗為動人,歌詞呢,也很有味道,帶著點滄桑的感覺。

  嘖,這歌寫得可以啊。

  黃柏有了點興趣。

  來不及多思索,江瑜已經繼續唱道:

  “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花開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哪里”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她來過”

  黃柏凝神聽著,心里頓時一顫,這歌詞仿佛寫進了他心里一樣。

  當男人還是男孩時,多半都做過浪跡天涯的夢,也都有過愛慕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的姑娘。

  于黃柏而言,他少年時沒少讓父母操心,不好好讀書,每天晚上偷偷跑出去唱歌,陪在他身邊默默支持他的,也就只有那個姑娘而已。

  如今他已年近三十,做起了演員的夢,卻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青春遠去,少年也不再年輕,開始有了家庭和責任,容顏老去,心里的熱血也漸漸涼了。

  回首過往,竟然碌碌無為,一事無成。

  他真的能成為一名好演員嗎?他真的還可以有未來嗎?

  如果就這樣老去,有誰還記得,這世界他也曾來過呢?

  “生活就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

  “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一首歌想要打動聽眾,首先要打動自己。

  江瑜唱著唱著,也有點動情。

  他很早就聽過這首歌,但其實并不理解歌里的意思,只是被那股憂傷的氛圍所擊中。

  蹉跎半生,兩世為人后,再唱這首歌,忽然就紅了眼睛。

  初聽不解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這世界很吊詭,哪怕是流氓剛進社會的時候,也未嘗不天真熱血過。

  等到人到中年,身材走樣,頭上謝頂,被生活這把殺豬刀改變了當年的模樣,為了生活不得不耍起流氓來。

  反而覺得現在的自己是成熟,曾經的自己是幼稚、天真。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憶起青春往事,也只剩下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嘆息。

  舞臺上,江瑜動了感情。

  舞臺下,酒吧里,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男人們放下酒杯,拿出藏在身旁女伴胸前的手,聽舞臺上那個少年,唱他們的青春,唱他們的夢想。

  這幾句歌詞如刀一般,扎進了他們的心里。

  被藏在心里深處的那個小男孩又爬了出來,問:“喂,你還記得你以前的夢想嗎?”

  于是一群老男孩紛紛動了情。

  “當初的愿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干理想,找不回真的我”

  “抬頭仰望滿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里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了的時候,江瑜指尖從琴弦上劃過,唱完了最后一句: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祝福誰?

  祝福那些還有夢,熱血還未涼的老男孩!

  一曲終了,江瑜坐在臺上摸了摸眼角。

  酒吧里,停頓了一會兒,忽然嘩啦啦地鼓起了掌。

  江瑜趕忙鞠躬道謝,然后看向黃柏、寧皓他們,卻發現卡座那里已經不見了人影。

  黃柏偷偷來到衛生間,洗了洗手,然后擦起了眼角。

  搞藝術的共情能力都強,基本上都多愁善感。

  但一個大男人,一大把年紀,忽然被一首歌破了防,傳出去簡直丟死人。

  要是被寧皓那家伙看見了,起碼得被嘲笑一年。

  等他悄摸處理完,走出衛生間就樂了,“皓子,你也來了。”

  “呃,”寧皓像做賊被抓到了一樣,把頭轉過去,眼睛分明是紅的,卻死不肯承認。

  “媽的這酒太烈。”他說。

  “對,是酒太烈。”

  就像火一樣燃燒了他們這些老男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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