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出租屋了。
直到他接到春晚導演組的通知,讓他和賈琳好好排練,準備春晚的彩排。
春晚的語言類節目是由各藝術團體報送,隨后在彩排的過程中,導演組進行挑選。
不過相親進行時先經過了相聲大賽的篩選,說起來算是從央視走出來的,登上春晚舞臺的可能性相當大。
在江瑜前世,登上春晚舞臺的是周偉和趙炎的我慣著他,這個相聲也確實很出彩,不過比起相親進行時,還是稍微差了那么一點。
現在壓力來到了周偉那邊,江瑜反倒是穩操勝券。
這天傍晚,下了場小雨。
江瑜放了學,匆匆吃過晚飯,便帶了把傘,趕回了出租屋。
賈琳平時四處演出,他則忙著上課,相聲大賽之后,兩人幾乎沒什么交集。
這天晚上還是約好的,準備兩人湊在一起討論一下上春晚的事情。
江瑜匆匆上樓,還隔著兩層樓呢,就聽房東老太在敲門,“人呢,有人沒有?”
“這兒呢,”江瑜趕緊應道:“您這是怎么了?我們可沒少您房租水電啊。”
“我知道你們沒少房租,可是我現在啊,沒法再租給你們了,”房東老太看向爬樓的江瑜,“我來好幾趟了,都沒找見你們人,你們哪去了這是?”
江瑜拿鑰匙開了門道:“我上學呢,賈琳演出去了。”
“你們談朋友了?那姑娘比你大不少吧?”房東老太還挺八卦的。
“沒有,她是我姐。”
房東老太點點頭,進屋看看,發現屋子保存得還不錯,滿意點頭道:“那姑娘人其實還不錯,屁股大,長得胖,好生養。”
江瑜一笑,“您這是說哪去了,對了,您剛說屋子不租給我們了,為什么啊,是我們哪得罪您了?”
他在房門口的地毯上,把腳上泥蹭干凈才走進去。
“沒有的事兒,”房東老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趕緊擺手。
“你們沒得罪我,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兒子在米國要買房子了,我要把這房子賣了,給他在那邊買一套。”
江瑜陪她坐下,“米國有什么好,燕京的房子才值錢呢,尤其是您這房子地段多好啊。”
“再好能有米國好?我兒子以后就是米國人了,”房東老太提起米國,簡直無限向往。
“說了你這小孩子也不懂,米國,有民主,自由,自由知道是什么嗎?”
“知道啊,”江瑜道:“自由米立堅,槍擊每一天嘛。”
“自由就是這個啊,”房東老太啐道:“自由那是,自由就是……嗨,我跟你說得著嘛,我們家祖上大清正黃旗!”
江瑜搖頭一笑,這都哪跟哪啊。
老太繼續道:“我年后就要把這房子賣掉了,提前通知你們一聲,趕緊找房子吧,盡快搬出去。”
“您說您要把房子賣了,不如賣給我吧,您打算賣多少錢啊?”
“你想買?”房東老太有點驚訝,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你有嗎?”
江瑜問:“五千啊?”
“五千?你跟我老太太逗悶子吶?!五十萬!”
江瑜飛快地算了下賬,這屋子是小兩居,大概七十平,折算下來,要七千塊一平米了。
這老太太擺明了是在嚇唬他。
這時候燕京的新房也不過七千塊一平,有五十萬干嘛不去買新房呢。
至于二手房價格比新房還高,那是2015年漲價去庫存之后的事情了。
結果就是給大家造成了一個錯覺,認為房價會永遠漲下去,以至于無數青年掏空六個錢包和未來三十年的光陰,就為了買一套水泥盒子。
剩下那些買不起房的,干脆躺平了。
至于現在,2006年的這個當口,這房子頂多能賣個四十萬。
江瑜道:“這樣吧,老太太,這房子我是誠心要,我出三十萬,全款怎么樣?”
“你有三十萬?”房東老太上下打量著江瑜,“你真有三十萬?你搶銀行了?”
江瑜笑道:“我要是搶銀行了,我能把國貿大廈買下來,還買您這房子?”
“你真誠心要?”房東老太看江瑜不像是扯淡,“那三十萬我也不能賣給你,起碼四十萬。”
這就開始還起價來了。
“這個不著急,回頭您想好了,我把錢也準備好,我們再商量。”
“行,那就說定了,回頭我再來找你,”老太太對江瑜還是很滿意的,交代幾句便離開了。
江瑜打量著這座老房子——說是老房子,其實不過才十年左右的房齡,稍微裝修一下,換套好點的家具,一個人住,倒也舒服得很。
最重要的是,前世在帝都奮斗近十年,都沒能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沒想到,重生以后,這個目標這么快就要實現了。
天色漸晚,賈琳還是沒有回來,江瑜便打開了電視,打算邊看邊等。
“左家莊那個新娘子,不就咱倆救的么?你沒看她哭的有多傷心啊……”
央視第八套,電視劇頻道,郭芙蓉和小青一身夜行衣坐在屋頂上,數著自己闖蕩江湖以來的豐功偉績。
畫面一轉,客棧內掌柜的嘆氣道:“左家莊的趙家姑娘,多好的人啊,就是丑了點,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激動的是熱淚盈眶啊。”
老白接著道:“正哭著,雌雄雙煞從天而降,對著新郎就是一頓暴捶,邊打還邊說我們這是替天行道。”
畫面再轉,郭芙蓉繼續道:“十八里鋪的那個小乞丐,咱倆要是不出手,他不就被那老惡棍活活燒死了么?”
客棧內,老白義憤填膺:““十八里鋪的薛神醫啊,多好的人吶!那天正給乞丐治病拔火罐……”
掌柜的接過去道:“剛點上火,雌雄雙煞從天而降,對著他們一頓拳打jue踢,邊打還邊說,我們這是替天行道!”
“哈哈哈……”江瑜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武林外傳他已經看了很多遍,很多臺詞他都能背下來了,可是每當看到這一段,還是覺得好搞笑。
這種好笑不是“瞧你那損粗”這種硬刺撓你笑,也不是“普通又自信”這種冒犯的“好笑”,而是利用劇情和人物的反差形成笑點,讓觀眾會心一笑。
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喜劇手法。
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會膩,反而會覺得親切,好像真有那么一個客棧,真有那么一群騷包又作妖的朋友。
江瑜看著電視機,莫名地生出了懷念之感。
好多年了啊。
初冬的夜晚,剛下完雨,老小區沒裝路燈,只有幾扇拉著窗簾的舊窗戶,露出昏黃的燈光來。
賈玲就著這點亮,摸索著走在黑暗里,一不小心踩著一塊松動的地磚,頓時被濺一腳泥,比特么地雷還陰險。
她抬起頭,看向那扇熟悉的窗戶,窗戶里亮著雪白的燈光,忍不住心里有些溫暖。
有人在等她。
賈琳走進樓梯間,本想咳嗽幾聲,把聲控燈喊亮,結果腳步聲太沉,直接就喚醒了聲控。
要是被江瑜知道了,又該嘲笑她長胖了吧?
賈琳忍不住失笑。
腦子里思緒紛飛。
已經一年了啊。
和一年以前相比,她現在的處境可謂是天差地別。
那個時候的她為了躲那三百塊錢的房租,縮在房間里大氣都不敢喘。
如今的她卻已經上了央視,甚至還要上春晚,可以四處演出,再也不用為了那幾百塊錢犯愁。
這一切,都要感謝那個男人。
賈琳來到那扇熟悉的房門前,剛想敲門,就聽屋內傳來江瑜哈哈哈的笑聲,她也跟著嘴角上揚,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