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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豹子的過往

  “講講,四爺爺,講講你們那會兒是咋打豹子的。”

  看到陳凌拉著凳子坐過來,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樣子,陳趕年咧著嘴嗤嗤嗤的笑了,臉上兩道被狼留下的疤痕也跟著抖動著。

  “你個小娃子,還是跟光屁股的時候沒兩樣,到現在還是這么愛聽大人講故事……”

  老頭笑著咳了兩聲,回憶道:“那一年啊,也就是秋天的這個時候,北山上下來個豹子,這豹子厲害,在咱們這兒鬧騰了兩三天不止。

  咱們村忠奎他達膽大,忠奎你肯定知道,就是咱們村里那個獵戶,把婆娘腦袋砍下滿地滾那個,他達那時候也是個獵戶,聽說有豹子,拿著土槍、撅把子,出來找。

  那個豹子啊,當時就在北山這山根下的溝里臥著,正好就給這人瞅見了,就過去打這豹子。

  他去打這豹子的時候,瞄準沒瞄準這個事說不清。

  他心里慌張不慌張,手抖不手抖,這個事也說不清。

  反正是,他槍一開,一響,那個豹子就從溝里跑上來,給他按到溝底下,坐上去了。”

  “啥意思?”

  “坐上去了?”

  陳凌幾人聽得正入神,聽到這句話就是一愣,沒反應過來啥意思。

  陳趕年喝了口茶水,點點頭,“坐上去了,那豹子又壯又沉,身上的勁兒大得嚇人,一下子就給他按在溝底,屁股坐在了他身上,壓著死死的。”

  “那豹子就把他吃了?”

  “沒有。當初的事,怪就怪在這個地方,這豹子就坐在他身上,沒管他,沒動他,也沒抓他,沒咬他。”

  “喲……”眾人頓時發出驚呼。

  陳趕年接著道:“后來去的人多了,也是光在遠處喊叫,沒一個人敢上前。這豹子看到人來得多,就又站起來,輕輕那么一跳,就從溝底跳出來,一竄一跳的往北,又回山里去了。

  這個家伙,也就是忠奎他達,俺們那時候喊他老刁,說這人打獵時間久,身上帶著煞氣,兇蠻,牲口都懼他,刁得很。

  結果遇上豹子,再刁不起來,兩個月后就死了,活活給嚇死了。”

  “嚯,嚇死了?”

  “那可不是。你想啊,那時候的人吃都吃不飽,一天兩頓喝稀的,身上也沒勁,再給豹子一嚇,不得嚇一身病出來?”

  陳趕年講完,嗤嗤嗤的笑了兩聲,然后就勐地咳嗽起來。

  陳凌看他雖然清醒,但眼珠渾濁,時不時還會咳嗽,明顯身體也不大好,就把茶水換下,給老頭換了杯蜂蜜水,讓他喝著。

  家里常備的水源,全是稀釋過的靈水,兌著野蜂蜜,老頭喝了兩口就發起汗來。

  但是精神頭好了不少。

  陳凌就擺好棋子,拉著老頭兒一邊下棋,一邊就繼續問著:“那個豹子也怪啊,它為啥不吃那老刁?”

  陳趕年搖搖頭:“沒吃。也不知道是不餓還是咋回事?反正是沒搭理他。”

  陳大志也在旁邊說道:“豹子不吃人,肯定是吃飽了,要不早就把那老刁撕了吃了。”

  “嗯,要不說這事兒怪哩,那豹子把他撂倒,坐他身上,愣是沒吃。當時俺們年紀還小,就都躲在大人后邊看,看著大人把老刁從溝底給拖上來,身上一處傷也沒有。”

  “那個叔爺,為啥這老刁打豹子要一個人去,也不湊個三五個幫手,這樣人多了不還保險一點?”王慶文湊過來問道。

  “那不一樣,他是獵戶嘛。”

  陳趕年抬頭看了看王慶文:“他是想著把那豹子打了,一個人獨占哩。要不光是人多,趕山下水,見者有份,去的人都得分一份,出工不出力的也能分一份,把豹子打了他自個兒也得不到啥。”

  “哦,他是指望著打豹子發財去的?”

  “那可不是。”

  這樣一說,王慶文頓時就懂了。

  因為在風雷鎮以西,鹿頭山以北的秦嶺大山之中,以前也有不少靠采藥為生的藥農。

  他們既是獵戶又是藥農,采的藥也不只是草藥,還包括野獸身上的東西。

  就比如這豹子吧。

  豹子皮、豹子肉、豹子心、豹子膽、豹子鞭,乃至豹子油,豹子身上的各種東西值錢的很吶。

  “富貴你們一伙人前陣子在山上碰見豹子,好像也是沒打中?”

  陳大志這時說道。

  “嗯,沒打中,那豹子還是斷了尾巴的,都那么滑熘,跑得又快,躥得又高,一縱身就到樹上了。要不是帶著狗去,它要是不往你跟前走,你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家養的貍花貓,人想抓它還抓不到呢,別說山林里的豹子了,那難度更大。

  豹子要是不主動攻擊人,主動朝人靠近過來,人想追上去抓住它是做夢,除非有好狗好槍,人也得多,提前布置陷阱,或者把豹子誘到,這才能把它抓到。

  “這豹子兇起來,可不是土豹子能比的,咱們村沒見過豹子的小年輕,剛上山的時候還挺新鮮,結果真正看見豹子了,讓豹子用眼睛一盯,就嚇得渾身冒汗,汗毛倒豎,槍都忘記開了,別說打中打不中了。”

  陳凌撇撇嘴,表示很無奈。

  “你們后來下的夾子咋樣,行不行?誘沒誘到豹子?”陳大志又問。

  “不咋行,前天去熘了兩圈,別說豹子,野豬都沒夾住。”

  陳凌還是搖頭,西山上,在野豬的糞路上放的夾子也沒啥收獲。

  那里是野豬的主獸道,按理說不應該這樣。

  除非有別的原因。

  比如說那只豹子,或者北山上的狼群,都有可能影響到它們。

  “那老刁要是有富貴你這樣抬三百斤夯錘的氣力,說不準那豹子往他身上坐上去的時候,能把豹子弄死哩。”陳大志笑道。

  “你說對不,四爺?”

  “對也不對。”

  陳趕年放下手中的棋子,伸手比劃道:“那豹子的爪子不知道你見過沒有,這么長,得有差不多半拃長,那家伙跟鐵鋼勾也不差,透明、透亮那個爪勾,伸出來就是明晃晃,在人身上抓一家伙,就是一疙瘩肉啊。

  這可跟你有多大勁沒關系,你能抬三百斤夯錘,擔五百斤柴,它那爪子掏你一下子,你也扛不住。”

  “嚯,這么厲害?”眾人聽得有些傻眼,覺得老頭說得過于夸張了。

  只有陳凌知道四爺爺說得半分不假。

  貓科動物的速度,和爪子的鋒利程度,超出普通人想象。

  不然它們憑什么能上樹,憑什么能在陡峭的巖壁上狂奔。

  真要單對單,人的反應哪能比得過它們。

  “所以說,打豹子,打老虎,還是得帶上真家伙啊。”陳凌感嘆。

  陳趕年聞言對他贊許的點點頭:“得帶真家伙,哪怕不帶槍,帶把鋼叉,帶把砍柴刀,帶上鐵鍬也比赤手空拳強得多。這會兒豹子少,遇不到,一般別去招它,這會兒不靠這發財。”

  老頭雖然有時湖涂,有時清醒,但基本的道理是非常明白的。

  這會兒清醒了,下起象棋來,也跟陳凌幾人下得有來有往。

  下了幾盤棋,雨漸漸小了,老頭兒又是看狗,又是看鷹的,在農莊到處轉了轉,直把農莊夸得天花亂墜,把陳凌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到了晌午,陳凌硬生生把兩人留下吃了頓飯,才隨著陳大志一同把四爺爺送回村。

  聽人說,四爺爺當天回去沒多久,就又湖涂起來。

  陳凌也沒來得及再去看,農歷八月十八是個艷陽天,這天他就開著車帶著媳婦孩子,還有丈母娘去藥王寺上香去了。

  藥王寺所在的白河嶺距離風雷鎮也不算太遠。

  能走水路,也能走陸路。

  走水路就是從風雷鎮出發,而走陸路,就是像他們這樣,走長樂鄉與風雷鎮之間的古商道。

  這條古商道斜穿而過,溝通三省,山道很寬敞。

  哪怕到了現在,也經常修整,雖是砂石路,自行車走著比較顛得慌,但汽車還算可以,沒太大感覺。

  走在寬闊的商道上,機動車就多了。

  有汽車,有三蹦子,也有拖拉機,大多數還是農用車居多,拉著各種貨物,冒著黑煙突突突的開過去。

  但更多的還是馱馬,驢車,載著糧食捆扎的結結實實,驢和馬踏踏踏的邁著步子走著,鈴鐺搖晃的叮當直響。

  這次出來,王真真不愿意跟著,只有王素素和高秀蘭兩人,但她們兩人也夠熱鬧的了。

  陳凌在前面開車,她們母女倆就抱著娃娃在后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說個不停,懷里的小家伙也跟著她們兩人望著窗外到處亂看。

  行至一半的時候,高秀蘭提醒道:“前面娘娘廟到了,我得先去娘娘廟上柱香,再去藥王寺。”

  等陳凌應聲之后,她又說道:“你跟素素就在下面等著吧,娘娘廟我一個人去就行。到藥王寺咱們再一起上去。”

  兩人就又說好。

  這個娘娘廟,也是和劉秀有關。

  仍是王莽攆劉秀這個老故事的其中一個,這次劉秀是被一個村姑救了,當時的人裙子大,劉秀為躲追兵就藏在了這個村姑的裙子里,哪里知道這村姑是個黃花閨女。

  被人鉆了裙子,沒臉活著,劉秀走后,就羞臊而死了。

  后來劉秀當了皇帝,得知此事,就在這處地方,選了山頭,封了個娘娘廟。

  當時梁紅玉就說過這個。

  總之,這個娘娘廟也就是用來祈福的小廟,僅在風雷鎮和長樂鄉有名,再遠就不行了。

  比不得藥王寺。

  等丈母娘從娘娘廟出來,陳凌再次發動車子,行駛十分鐘后,就有一道蒼翠的山嶺出現在眼前,但見山壁高聳,色如潑墨,一道河流在陽光下如波光粼粼的彩帶,環繞而去,不知流向何處。

  “這就是白河嶺了吧,咱們這也算出了省了。”

  陳凌放慢車速,看了看路旁的路標,這時候的路標還沒掛起來的那種指示牌,只是在路旁的石頭寫上地名或者是一塊刻上去的路碑作為標志。

  “對,算是出省了。”

  高秀蘭點點頭,笑道:“這也算是你們小兩口第一次出省了,素素從小到大也沒跟我來燒過香,沒到處跑過。”

  “啊?三省界碑也沒去看過?”

  陳凌驚訝的轉頭看向王素素,這可是風雷鎮之外最具有標志性的東西啊。

  王素素卻笑著緩緩搖頭。

  把陳凌搞得一愣。

  “嘖,自家媳婦還真是……”

  “明年說啥也得多帶她出去玩玩,多見見世面。”

  三人說著話,陳凌忽然看到對面山上的懸崖峭壁處有一人影,似乎在攀著絕壁上的崖柏移動,看得人心驚肉跳的。

  隔得遠,人影小若芝麻。

  待要仔細觀瞧,卻被一陣山霧所遮。

  陳凌問媳婦和丈母娘有沒有看到對面山上有人,一聳一蕩的,看著要飛到懸崖上了。

  兩人聽他語氣夸張,連忙趴在車窗前仔細去瞧,結果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高秀蘭說:“可能是采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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