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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長壽

  雨斷斷續續下了兩天。

  王真真和村里的小娃子們也終于開學了。

  王真真在縣城上學的還好,村里的娃娃們還得冒著小雨去排隊領新書。

  陳王莊的、金門村的、桃樹溝的,附近幾個村里的小娃子們湊成三個年級,那可真是不少人呢。

  趙玉寶和鐘老頭兩家子都是文化人,見一個個小蘿卜頭冒著雨領書,心里還不落忍。

  他們住在坡上,離學校比較近,兩家子四口人就過去給幫忙。

  后邊陳凌父子倆和山貓過來后,也跟著過去打幫手,睿睿就跟著在教室里扒拉著一個個課桌走來走去。

  收拾完之后,有兩名女老師由于下雨,山路難行,沒能過來。

  趙玉寶老兩口還見獵心喜,當場翻著課本,給兩個年級的學生上起了課來。

  大作家大教授講課啊。

  幾名上年紀的老教師和副校長都搬了小板凳過來認真聽。

  不過陳凌他們就沒興趣了,趁著雨停,就和鐘老頭一家回了坡上的茅屋小院里。

  今天是鐘老頭生日呢。

  山貓以前經常天南海北的到處亂跑,以至于年紀不小了,還沒怎么給老父親過過一個正經的生日。

  昨天陳凌打完電話,他就給他的哥哥姐姐通了電話,打保證說今年他要給老父親好好過生日,最起碼得親手做一碗長壽面。

  大話說下了,那肯定得辦的漂漂亮亮的啊。

  這不,一大早,雨還沒停,山貓就拖著陳凌來現場指導了。

  陳凌知道這老小子從來沒做過正經飯。

  也沒笑話他連手搟面都不會做。

  畢竟是一片孝心,孝心可嘉嘛。

  從學校回來以后,山貓就開始在陳凌指導下和面、揉面。

  “富貴,這揉面有點累啊,我這才揉了沒幾分鐘,咋胳膊就開始發酸了?”

  山貓用胳膊肘蹭了蹭臉上的汗,而后一邊揉著沾滿白面的手一邊小聲吐槽。

  這時候的陳凌和鐘老頭兩人跟老財主似的,坐在低矮的茅檐下,身邊各擺一壺茶,時不時的拿起來喝一口茶,然后盯著自己面前的小棋桌,悠閑的走兩步棋。

  也顧不得搭話。

  鐘老太太在旁邊菜架子上摘著青菜,抬頭沖小兒子呵呵笑:“三子你現在知道你媽我平時做飯也不輕松了吧?”

  “那不一樣啊,媽你都做飯多少年了……我覺得這就不是老爺們兒干的活,干起來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山貓嘆了口氣,繼續笨拙的揉面。

  陳凌這時才抬頭笑道:“不輕松就對了,就得是你這樣做出來的長壽面,老鐘叔吃了才有意義嘛。”

  “是啊,三子啊,你爸我今天就等著吃你的長壽面的,半輩子沒吃過你做的飯,今天吃不到你的長壽面,以后死了到了地下也合不了眼啊。”

  鐘老頭捏著棋子長吁短嘆。

  “爸你這太夸張了,前兩天說我不生娃你死不瞑目也就算了,吃個長壽面可不至于這樣。

  我都跟我哥我姐立了軍令狀了,就算煮成半鍋面糊糊,我也得給你拼出一碗長壽面來。”

  山貓咧著嘴笑。

  鐘老頭頓時瞪眼:“你這話說的跟大海一樣,不著調。”

  陳凌走了一步棋,視線再次從棋盤轉到廚房的面盆里,看了一下面團,“山貓你多揉幾道,耐下心來,用玩泥巴的心態來揉面,這就不累了。”

  “啥?玩泥巴?你沒逗我吧?”

  山貓一臉懷疑。

  陳凌的注意力則是又回到了棋盤上,沒別的,他察覺到了鐘老頭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吃他的。

  鐘老頭不如趙玉寶張揚,但可并不是正人君子,也是個蔫壞老頭兒。

  陳凌防備著他呢,摩挲著下巴,思考接下來怎么應對。

  聽著山貓在旁邊苦惱的擺弄面團,兩人根本顧不上理會他。

  “得了,兩個臭棋簍子,下起來還挺來勁。”

  說別的沒反應,說臭棋簍子鐘老頭肯定忍不了,表情嚴肅的道:“你懂什么?!我跟富貴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水平相當的對手遇上了才能殺得難分難解。

  這樣的棋局下起來才夠過癮。”

  老頭子話一說完,下棋的兩人繼續專注于下棋,揉面的揉面,擇菜的擇菜。

  院子里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除了茅檐上‘叮咚’、‘叮咚’的悅耳滴水聲,整個小院之內一片寧靜。

  不過這份寧靜很快被打破了。

  兩個小腦袋出現在了籬笆園外。

  是兩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子往里頭探了探腦袋,輕輕嘻嘻笑一聲,又把腦袋給縮了回去。

  來回縮了好幾次。

  被鐘老太太發現了。

  “小毛子,鬼鬼祟祟帶著你弟弟干什么?”

  鐘老太太是個胖而和藹的婆婆,村里的娃娃不怕她們。

  倒是趙家嬸子有老師的氣質,娃娃們有些畏懼。

  “鐘奶奶,俺們找睿睿。”

  小毛是陳澤姐姐家的孩子,這時牽著陳澤家的兒子站在院子門口。

  陳澤的兒子還小得很,差一個月才到兩歲,個子比睿睿還小一點,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往里邊亂瞅。

  他是很喜歡找睿睿玩的。

  “睿睿沒在這兒,睿睿跟著你們趙爺爺趙奶奶在教室上課呢。”

  鐘嬸子笑瞇瞇的說道。

  說是上課,實際上睿睿是跟著喜子他們坐在桌子后面玩的。

  看看新書上的圖畫就很開心了。

  陳凌招招手:“小毛,帶著狗蛋進來玩吧。”

  陳澤家的狗蛋年紀還小,下雨天就穿了衣服,小毛有個四歲多了,就根本沒穿。

  小身板整個光溜溜的,身上曬得黢黑黢黑的,跟烏碳頭一樣。

  鐘老頭見此忍不住說道:“這娃天涼了,咋也不穿件衣服。”

  小毛嘿嘿笑:“剛跟著舅舅在塘里撈魚,俺不冷。”

  “你舅舅也是,下雨天撈啥魚,奶奶給你拿件衣服先裹著,省得凍著。”

  鐘嬸子就去屋里拿了件外套給小娃子裹上。

  其實么,村里這么大點的娃子,整個夏天幾乎都是光著腚的,穿衣服的才是少數。

  看他們曬的泥鰍一樣黢黑的小身板就明白了。

  陳凌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那時候還不如小毛穿得好,起碼涼鞋是買的,陳凌那時候真是全身光溜溜,從頭到腳無牽無掛。

  “富貴舅舅,俺小舅舅撈了大魚,帶著好多小魚,俺來找睿睿想抓一只烏龜。”

  裹上衣服了,小毛就拉著小狗蛋坐到陳凌旁邊,說起來意。

  睿睿在村里手上要是不拿玩具,就時常抓著小烏龜,來回擺弄著玩,有時候放進口袋,有時候在家也壓在枕頭下。

  一點也不知道干凈,只顧著好玩。

  很令王素素頭疼。

  “來抓烏龜啊,行啊,舅舅待會回莊子給你抓幾個回去養。”

  陳凌摸摸他倆的小腦袋。

  小狗蛋說話還不利索,仰著頭看陳凌:“找睿睿,找睿睿玩。”

  “嘿,就你天天找睿睿,好,我這就去把睿睿抱回來。”

  陳凌笑了,這小娃子比睿睿大不少,表現卻跟睿睿的弟弟一樣,幾天不見就要過去找。

  跟在睿睿屁股后面一塊搗蛋。

  正要起身去學校找,正好這時候也下課了,趙嬸子抱著睿睿走過來。

  這下子小院子里一下就更熱鬧了。

  他們在坡上的小院子,地面本來就夠硬實,也鋪了青石,雨后很干凈,三個小娃子就滿地亂玩。

  陳凌看山貓手搟面做的差不多了,教給他做成一整根長壽面之后,就準備回家抓兩只烏龜給小毛他們。

  這時候趙玉寶回來了,說他家正好有,抓過來讓小娃子們拿去玩吧,陳凌就別回去折騰了。

  “喲,趙叔你這厲害啊,村里抓龜的都養不好,幾天就跑沒影了,你這不聲不響的,還養起來了。”

  陳凌意外的說道。

  麥田龜水陸兩棲,陸地爬行極快極遠,是十分出眾的越獄能手。

  村民們不是沒有抓龜回家的。

  多少年不見的麥田龜今年突然出現,大家也很親切和激動。

  但是抓回去養了之后呢。

  很多養不了幾天就跑丟了,找不著了。

  還有的盡管熟悉本地的麥田龜,卻不了解麥田龜習性,在水缸放水養把龜淹死的。

  所以小娃子想玩烏龜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凌家了。

  睿睿整天手上拿著呢,那烏龜也不見跑掉,大家都知道這事兒。

  “那當然,你趙叔深藏不露的好吧。”

  趙玉寶把下巴一抬,神氣得很,然后把烏龜抓了過來。

  其實這也是陳凌家養的烏龜。

  不過是他和王存業三個老頭子從老河灣抓回去的,在農莊養了一段時間后,到處爬的太多了,王存業又讓他抓了些帶回家養。

  把龜抓來之后,趙玉寶又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告訴你,這烏龜以后也值錢,跟小狗子一樣能養熟。

  比起別的龜,強多了。”

  陳凌莞爾一笑,這個他早就知道了。

  他以前對烏龜品種不了解,只知道水龜和陸龜的區別,更熟悉的是老鱉。

  小的時候對麥田龜也只是玩耍。

  所以沒咋在意。

  后來聽韓寧貴說,他們這邊的麥田龜是黃緣龜的一個分支。

  品相在各地的黃緣龜中并不出眾,但確確實實是黃緣。

  不然也不會有在麥田產蛋的行為,獲得麥田龜的稱號。

  別的龜根本就不會爬這么遠去產蛋。

  “現在這些龜我可懶得去搞,還是以黃牛和狗為主。”

  陳凌心里想著,三個小人兒已經抓著烏龜在院子里玩耍起來。

  玩鬧一會兒,廚房開鍋煮面了,山貓又喊陳凌過去教他做幾道簡單的小菜。

  這時小毛這孩子就讓睿睿和狗蛋在家里玩,他自己跑出去喊陳澤去了。

  陳澤今天也有事呢,家里房瓦漏雨正修補呢,提了一個鐵皮大桶,放了半桶魚給他們玩,他自己沒說兩句話就又回去繼續忙活了。

  “好家伙,我說你舅舅咋下雨天去塘里撈魚,原來是跑進去大火頭了。”

  陳凌一瞧桶里,原來是條肥碩的大黑魚,身旁簇擁著許多小雜魚:“這下好了,中午做酸菜魚吧,正好給老鐘叔祝壽了。”

  “這魚看著有點嚇人啊,做菜能好吃嗎?”

  趙玉寶瞄了一眼,大黑魚臟兮兮,色澤暗沉,且身上帶著蟒紋,還是有些瘆人的。

  “好吃,這東西鮮嫩得很,要不是跑到塘里去,平時抓不到這么大個頭的。”

  陳凌喜滋滋的說道。

  趙玉寶聞言又有點懵:“啥意思?還跑塘里去?大壩北邊的塘子離水庫那么遠,離村外小河也不近,它們從哪兒跑進塘里?”

  “就蹦過去唄,這大火頭在河里待的不順心了,就跳出水去,那跳得遠啊,能跳到塘里去。

  這玩意兒皮實,跳到岸上也死不了。”

  陳凌應著,伸手把這條大火頭從桶里抓起來,這大家伙頓時噼里啪啦一陣搖頭擺尾,那勁頭足的,甩了幾人滿臉的水。

  “我去殺魚,小毛,桶里剩下的小魚你們拿去喂龜吧。”

  他去殺魚,趙玉寶也緊跟著湊過來,“富貴,你看村里這么大的娃娃,也不說上個學前班育紅班啥的?村里是沒有嗎?”

  “前兩年鄉里有人辦,也有人在村里辦,但是學前班這也得交學費啊,哪能像城里孩子一樣,上小學前還要上兩年?家里沒那個條件。”陳凌搖頭。

  他這話一起頭,鐘老頭也湊過來嘀咕:“那就這么整天瘋跑,看六妮兒他們那都是好孩子,聰明機靈,在學習上卻比真真差遠了,這就是教育有缺失。

  在市里,四五歲的孩子已經開始學一些東西了。”

  陳凌知道這些問題,但想到后世那么多科目,還有補習班各種壓得娃娃們家長們喘不過氣來的課業,他心里就抵觸。

  “趙叔,老鐘叔,鄉下沒那個條件,那就按著他們的天性來成長,有時候也不是什么壞事啊。”

  趙玉寶卻很認真:“我說富貴,我老早就有一個想法,反正我們兩家子人是住在這兒了,定居了,舍不得走了。

  我們在這兒養老除了種種地養養魚,也沒什么事情做,干脆呼朋引伴找一些老朋友過來,來你們村里一塊修養身心的同時,到你們學校授授課算了。

  平時也給這些不夠年齡的小娃子們開個興趣班上上。

  也算發揮一點余熱。

  你覺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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