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過山黃的來歷。
不知道它是大秦嶺深處變異而來的大猞猁。
但他們聽過的民間傳說太多了,對于過山黃可怕,也是有過了解的。
這是山精鬼怪一樣的東西。
跟驢頭狼、老貓猴并列。
而且過山黃明顯是有著老虎一樣的巨大體型,翻山越嶺,奔走如風。
常言道,豹子夜行八百里。
是說豹子腳程快,神出鬼沒的。
而過山黃比豹子要可怕太多了,恐怕真能行走八百里。
再加上一句“過山黃,過山黃,秦嶺北坡它稱王。”
豺狼虎豹都得聽它的。
豈不更令人聞風喪膽。
楊鐵柱那句“過山黃”一出口,林間陡然靜得可怕。
幾個年輕后生端著槍的手都有些發顫,眼神驚惶地掃視著周圍幽深的林木。
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哪個樹后躥出那傳說中的山精鬼怪。
“過山黃……那玩意兒不是只在老深山里頭嗎?咋會跑到咱們這兒來?”一個后生聲音發干。
話音未落……
“嗚……汪汪汪!!!”
原本伏低身子戒備的黑娃,猛地昂起頭,朝著左前方一片茂密的櫟木混交林狂吠起來,聲音急促而充滿警告。
幾乎同時,小金也發出低沉的吼聲,背毛炸起,前爪微屈,做出隨時前撲的姿態。
“唏律律……!”
小青馬不安地原地踏蹄,脖頸揚起,噴著響鼻,眼睛死死盯著同一個方向。
“唳……!”
天空中的二禿子發出一聲穿云裂石般的尖銳啼鳴,雙翅一振,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那片林子俯沖下去。
又在接近樹冠的高度猛然拉起,盤旋尖嘯。
這一連串的變化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媽呀!”
“真有東西!”
羊頭溝的幾個人嚇得魂兒都要飛了。
頭皮發麻,心臟咚咚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兩個年輕后生更是手一抖,槍口差點抬起來,被陳凌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別慌!先弄清楚啥情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望向林子深處。
只見樹木微微晃動,隱約傳來“咔嚓”的樹枝折斷聲,以及……一種沉悶的、仿佛從胸腔里發出的“呼嚕”低吼。
那聲音粗重,帶著毫不掩飾的暴躁。
陳凌眼神一凝,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自己則向前走了兩步,側耳傾聽。
幾秒鐘后,他緊繃的肩膀略微放松,回頭對臉色發白的楊鐵柱等人說道:
“別自己嚇自己,不是什么過山黃,聽這動靜,還有黑娃它們的反應……前面應該是熊瞎子,而且可能不止一頭。”
“熊、熊瞎子?”
楊鐵柱咽了口唾沫,稍微定了定神。
熊雖然也嚇人,但比起虛無縹緲、傳說能號令百獸的“過山黃”,心理壓力到底小了些。
他定了定神,握緊手里的槍:“這月份……熊也該出窩活動了,覓食、求偶,正是脾氣暴的時候。”
“富貴,咱們咋辦?繞過去還是……”
陳凌沒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焦躁不安,卻依舊躍躍欲試想往前沖的黑娃和小金。
又望了望在空中不斷盤旋示警的二禿子,心里有了計較。
小青馬那晚遇襲,傷口更像是被利爪所傷,但現場又有野豬和熊的痕跡……或許情況比預想的復雜。
“先過去看看情況。”
陳凌沉聲道:“但大家小心,跟緊我,沒有我的示意千萬別開槍。”
“熊這季節護崽、爭偶,攻擊性極強,冒然開槍容易激怒它們,反而麻煩。”
“聽富貴的!”
楊鐵柱立刻對同伴低喝:“都把保險關好,手指離扳機遠點!跟著走,別亂看別出聲!”
一行人重新整頓,以陳凌和兩條狗為前鋒,楊鐵柱等人呈扇形稍稍落后,小心翼翼地向那片發出動靜的櫟木林摸去。
越靠近,林中傳來的聲音越清晰……
那不僅僅是簡單的吼叫,而是夾雜著沉重的撞擊聲、樹木搖晃的嘩啦聲,以及一種近乎憤怒的、短促的咆哮。
撥開最后一道擋在眼前的藤蔓和灌木枝杈,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瞬間頓住了腳步,瞳孔收縮。
林間一小片相對空曠的坡地上,塵土草葉飛揚。
兩頭體型龐大的黑熊,正人立而起,瘋狂地互相撲擊撕咬!
左邊那頭公熊,肩高足有一米五六,體重估計超過四百斤。
渾身黑毛粗硬如針,胸口一道醒目的月牙形白斑,此刻張著血盆大口,露出森白嚇人的獠牙,不斷揮動蒲扇般的巨掌,朝著對手猛拍。
它眼神兇狠暴戾,每一次攻擊都帶著要將對方置于死地的狠勁。
右邊那頭母熊體型稍小一圈,但同樣強壯彪悍。
它顯然處于守勢,卻寸步不讓,同樣人立著,用前爪和肩膀拼命格擋公熊的攻擊,同時發出威脅性的低吼,試圖逼退對方。
它身上已經多了幾道血痕,黑毛被撕扯掉不少,顯得有些狼狽,但護犢的眼神卻異常堅決。
而在戰圈外七八米遠的一棵大松樹下,兩頭毛茸茸、圓頭圓腦的小熊崽子正緊緊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它們看上去也就三四個月大,體型跟大型犬差不多,一身蓬松的黑毛,眼睛圓溜溜的,寫滿了驚恐和無助。
其中一只似乎想朝媽媽那邊挪動,剛探出爪子,就被另一只更緊張的緊緊抱住,發出細微的“嗚嗚”聲。
“我的天……這是……”
一個后生看得目瞪口呆,聲音壓得極低。
“公熊想殺崽。”
陳凌一眼就看明白了,聲音低沉而清晰:“這季節是熊的交配季,這頭公熊想跟母熊交配,但母熊帶著上一窩的崽。”
“很多公熊會試圖殺死幼崽,迫使母熊再次進入發情期。”
“母熊不肯,就打起來了。”
楊鐵柱倒吸一口涼氣:“這狗日的畜生……這么狠?”
他雖然是獵戶,但主要對付野豬獾子居多,熊碰得少,更沒見過這陣仗。
此刻,場中的搏斗更加激烈。
公熊久攻不下,似乎愈發焦躁,一次猛撲被母熊躲開后,巨大的熊掌拍在旁邊一棵碗口粗的小樹上,“咔嚓”一聲,樹干竟被生生拍斷!木屑紛飛。
母熊被這聲勢驚得后退半步,公熊趁機暴起,龐大的身軀帶著腥風撲壓過去,眼看就要將母熊按倒在地!
“吼……!”母熊發出不甘的怒吼,拼命掙扎。
就在這時……
“汪!汪汪汪!”
黑娃按捺不住了,猛地從陳凌身邊竄出幾步,朝著熊的方向厲聲咆哮。
小金緊隨其后,齜牙低吼。
雖然它們體型遠不如熊,但那經過洞天滋養,又跟著陳凌跟山里諸多野獸斗,渾身氣勢不容小覷。
這一打岔,讓公熊的動作微微一滯。
母熊趁機翻滾躲開,喘息著重新站定,與公熊再次對峙。
而公熊,那充滿暴虐血絲的眼睛,已經猛地轉向了陳凌他們所在的方向。
“糟了!”
楊鐵柱心里咯噔一下。
“開槍!快開槍!!”
一個年輕后生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本能地就要抬起槍口。
“別開槍,先都別動……”
陳凌揮手攔住,“大伙往后退退,我這兩個狗憋了一冬天了,沒怎么帶它們打獵,這熊就交給它們吧。”
“它們不行,咱們再上……”
用獵狗圍獵黑熊,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老獵人都知道,獵狗即便再多,只要不是超過二十條獵狗的狗群。
那就拿熊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陳凌語氣自信,并沒有絲毫擔心。
“兄弟,這……這行嗎?”
陳凌的話音剛落,黑娃已然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它沒有像普通獵狗那樣試圖繞后或騷擾,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選擇了最直接、最兇悍的正面對沖!
它那經過洞天靈水長期滋養、壯碩如小牛犢子的身軀,在沖刺中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四蹄踏地,草屑紛飛,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撲那頭正處于暴怒中的公熊!
公熊剛剛打斷了好事,正是怒火中燒之時。
見一條狗竟敢主動沖向自己,它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挑釁,人立著的龐大身軀猛地一轉,咆哮著揮起那只足以拍碎牛頭的巨掌,裹挾著濃烈的腥臊,朝著黑娃的腦袋狠狠扇去!
這一掌要是拍實了,便是小樹也得斷開!
“黑娃快躲啊!”
楊鐵柱等人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失聲驚呼。
然而黑娃靈性十足,且戰斗經驗極其豐富。
就在熊掌即將臨體的瞬間,它龐大的身軀竟異常靈活地一個矮身側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熊掌帶起的勁風刮得它頸毛倒豎,但它毫不停留,利用前沖的慣性,碩大的頭版,狠狠撞在了公熊人立時暴露出的、相對柔軟的腹部!
“嘭!”的一聲。
公熊猝不及防,被這蘊含巨力的一撞頂得向后踉蹌了兩步,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發出一聲既痛又怒的吼叫。
它顯然沒料到這條狗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而且黑娃剛才還不是簡單的撞。
看似是腦袋裝上去。
實則是撲上去咬的。
一種前撲的力量,和撕咬的力量。
把公熊逼退了。
這個時候,公熊的肚皮已經見血了。
“我的娘誒!”
一個羊頭溝的后生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這還是狗嗎?這勁兒比牛還大!”
一擊得手,黑娃毫不戀戰,迅速后撤,齜著森白的利齒,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與公熊拉開了距離,尋找下一次機會。
就在這時,小金動了。
它的動作與黑娃的剛猛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個隱匿在陰影中的刺客。
它悄無聲息地沿著戰場邊緣急速潛行,利用灌木和樹木的掩護,身形快如鬼魅。
就在公熊的注意力被黑娃吸引,因腹部吃痛而微微低頭的剎那,小金猛地從側后方竄出!
它的目標極其明確。
正是公熊相對纖細的后腿肌腱!
只見它如同一道黃色的閃電,騰空而起,張開滿是利齒的嘴,精準無比地一口咬在了公熊右后腿的關節處!
“嗷嗚——!”公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
小金的下口極狠極毒,犬齒深深嵌入皮肉,咬合力驚人。
并且咬住之后死不松口,整個身體吊在半空,四條腿還奮力地蹬踹著熊身,加劇傷害。
后腿肌腱受創,公熊頓時站立不穩,那條腿一軟,龐大身軀險些栽倒在地。
它暴怒地扭轉身體,揮舞前掌向身后的小金拍去,但小金身體輕盈,如同附骨之疽,緊緊咬著不放,隨著熊身的轉動而擺動,讓公熊的拍擊屢屢落空。
“好!咬得好!”
陳凌忍不住喝彩一聲。
黑娃與小金,一剛一柔,一正一奇,配合得天衣無縫!
黑娃見小金得手,再次咆哮著上前,張開大口,迅猛無比地咬向公熊的另一條前腿。
公熊慌忙招架,場面頓時陷入了混亂。
兩條狗圍著體型遠超自己的巨熊,上下翻飛,嘶吼不斷,竟一時將公熊逼得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難有還手之力。
公熊空有一身蠻力,卻被這兩條狡猾而悍勇的狗纏得無可奈何。
拍又拍不中,甩又甩不脫,腿上的劇痛不斷傳來,讓它越發狂躁,卻也越發狼狽。
楊鐵柱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厲害的狗,竟然能跟大黑熊打成這樣!
握著槍的手心里全是汗,卻完全插不上手。
“富貴兄弟,你這狗……真他娘的是神犬啊!”
楊鐵柱喃喃道,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勝券在握之時。
那頭原本在一旁喘息、警惕觀戰的母熊,在看到公熊被兩條狗纏住,尤其是看到黑娃和小金如此兇猛后,護崽的天性讓它產生了誤判。
它或許認為這兩條狗和那些人,是和公熊一樣,都是來傷害它幼崽的威脅!
“吼——!”
母熊發出一聲示威性的咆哮,竟然不再理會那頭與它廝打的公熊,轉而朝著正在與公熊纏斗的黑娃和小金沖了過來。
它要幫助公熊嗎?
并不是,護崽期的它已經紅了眼,要把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消滅!
這下不得了。
黑娃和小金對付一頭公熊尚且游刃有余。
但若是被兩頭暴怒的成年黑熊前后夾擊,那就有危險了!
雖然母熊帶著傷。
但像是熊這類野獸,越是身上帶傷就越是兇猛。
“不好!”
陳凌眼神一凜。
畜生就是畜生,野獸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人類社會規則的。
沒想到這母熊會不分敵我地參戰。
在它簡單的思維里,這兩條突然出現的狗和人類,就跟那個公熊一樣,都是威脅它孩子安全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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