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溝的各家各戶,住的比較散。
都是獨門獨戶,每家都相隔一段距離。
周圍山坡比較多。
坡上長滿了松樹、橡樹和各種灌木。
雖是五月,但林子深處依然透著股幽深氣息。
“怪不得能招來那么多狼……”
陳凌心里暗忖:“這地形,狼群藏身容易,活動范圍也大。”
去年冬天,羊頭溝鬧狼災,一下子引來五十多只狼。
縱然有狼巴子的原因,但也與開闊的地形密切相關。
當然了。
這種地勢環境,也適合養牲口。
放牧牛羊等非常方便。
到了羊頭溝村口。
小青馬忽然放慢了腳步,耳朵轉動,鼻孔張大,噴出幾股白氣。
它記得這條路。
陳凌輕輕拍了拍它的脖頸:“別怕,今天咱們不是來打架的,就是看看。”
小青馬似乎聽懂了,稍微安定下來,但依舊警惕。
“黑娃,小金,你們兩個先跟著二禿子,去林子那邊轉轉,探探情況。”
陳凌吩咐一聲,兩狗一鷹就沖了出去。
他則策馬進村。
沒走兩步。
前方出現一片開闊地,幾戶人家散落在山坡下。
正是羊頭溝最外圍的幾戶。
一個正在院門口劈柴的老漢抬起頭,看見騎馬而來的陳凌,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一亮,丟下斧頭就迎了上來:
“哎呀!這不是俺們秦嶺獵人王嗎?啥風把你吹來了?”
陳凌勒住馬,翻身下來,笑著打招呼:“大爺,忙著呢?我過來轉轉。”
這老漢正是長樂鄉大集上送給他熊皮熊膽的那個。
“轉轉好,轉轉好!”
老漢滿臉堆笑,轉頭朝院里喊:“老婆子,快出來瞧瞧誰來了!富貴來了!”
院里應了一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快步走出來,手里還拿著搟面杖,看見陳凌,頓時笑開了花:
“還真是富貴!快進屋坐!正好,我在烙餅,剛出鍋的,香著哩!”
陳凌連忙擺手:“不了大娘,我今兒個有事,不進家了。就是想問問,最近咱們這兒山里……有沒有啥不對勁的?”
老漢和老太太對視一眼,神色都嚴肅了些。
“不對勁?”王老漢皺起眉頭:“你這么一說……前些天夜里,倒是聽見山里有些動靜,像是野豬叫喚,又不太像。”
老太太補充道:“聽著林子里老有老鴰叫,別的倒是沒啥動靜。”
隨后沖他笑道:“你去年來過一次,把狼都打絕了,你打狼的地方,村里都狗都不敢去,俺們村,估計沒啥敢來招惹的了。”
“這不,你現在一來,俺家都看見你的馬都害怕。”
“它知道你養的馬能踢死狼……”
陳凌聽到這話,心頭一動,頓時有數了。
怪不得小青馬敢來這邊撒野。
原來這是他帶著它戰斗過的地方,也是它當初發威的地方。
就是沒想到。
羊頭溝這地方,沒有狼敢接近了。
但是還有別的東西藏在山里。
小青馬那晚遇險,絕對不是偶然。
正說著,坡下又走來幾個人。
領頭的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正是羊頭溝的村支書楊二寶。
楊二寶老遠就看見陳凌了,三步并作兩步趕過來,一把握住陳凌的手:
“富貴兄弟!今兒個啥風把你吹來了?”
他們這陣仗這么大,一下子引起了周圍村民的注意。
“是陳富貴來了,陳王莊的陳富貴……”
一個正在井邊打水的漢子放下水桶,快步迎了上來。
樹下的老人們也都紛紛起身,面露驚喜和敬意。
村里幾條土狗也跟著瞬間警覺,但看到小青馬的體型和氣勢,以及陳凌身上若有若無的嚇人氣息,也只是遠遠地吠叫兩聲,不敢上前。
陳凌見狀笑著回應:“各位叔伯大哥,忙著呢?我過來隨便轉轉,沒打擾大家吧?”
“嗨!說的啥話,你能來俺們羊頭溝,俺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最先開口的老漢熱情地抓住陳凌的胳膊:“快,家里坐坐,喝口茶!去年要不是你,俺們村還不知道被那幫狼崽子禍害成啥樣呢!”
“就是就是!富貴兄弟可是俺們羊頭溝的恩人!”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真情流露。
陳凌連忙擺手:“各位鄉親,太客氣了!今天真不是來做客的。”
他指了指身邊的小青馬:“家里這馬前幾天晚上不老實,偷偷跑出來,可能是在這邊林子里受了點傷,我尋思著過來看看是咋回事,心里好有個底。”
他這么一說,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青馬身上。
果然看到馬脖子上還敷著草藥,雖然精神頭不錯,但仔細看能看出些許異樣。
“喲!這么好的馬受傷了?嚴不嚴重?”老漢關切地問。
“沒啥大事,皮外傷,就是我這心里不塌實,想知道是碰上啥了。”
陳凌解釋道:“我讓它自己帶路,看看它那天晚上跑哪兒去了。”
“怪不得呢!我說這馬咋直往西邊瞅。”
打水的漢子恍然,隨即又皺起眉頭:“富貴兄弟,你這馬連狼都敢打,能傷著它的,恐怕不是尋常玩意兒。”
“咱們這邊林子雖然不比你們陳王莊那邊山高溝深,但這兩年野物也多了,野豬、獾子不說,聽說還有人見過豹狗子呢!”
這時,聽到動靜的村民也越聚越多,連四妮兒的公公婆婆也聞訊趕來。
“富貴來啦!咋不進屋?”
四妮兒的公公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見到陳凌格外親熱:“前幾天去你們村看四妮兒,四妮兒還念叨來著,說多虧了素素上次給帶的安胎藥,她這胎穩當多了。”
四妮兒的婆婆也拉著陳凌的手:“娃啊,來了咋能過門不入?快家去坐!”
陳凌笑了笑,但還是堅持道:“叔,嬸子,真不進家去了。”
“我今天就是來辦事的,趁著天還早,進林子瞅一眼就回。”
“等四妮兒快生的時候,咱們一塊好好坐坐。”
見陳凌態度堅決,而且確實有事要辦,村民們也不好再強拉。
但羊頭溝的支書楊二寶,聽明白原委后,臉色一正:
“富貴,你一個人就這么進林子可不行!去年那狼群雖說打散了,保不齊還有漏網之魚或者別的啥東西。”
“你這馬受傷,八成是遇上硬茬子了。”
他轉身就對旁邊一個年輕后生吩咐:“快,去叫民兵隊長,讓他帶上幾個人,去大隊槍庫拿上槍,跟富貴兄弟一起進山,務必保證富貴兄弟的安全!”
羊頭溝自從去年遇到狼群之后,鄉里給他們大隊槍庫重新發了槍。
陳凌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羊頭溝的人對本地山林更熟悉,有他們帶路能省不少事,而且人多確實安全系數更高。
再者,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過分推辭反而顯得生分。
于是他點點頭:“那就麻煩二寶叔和各位兄弟了,不過咱們說好,就是去看看情況,不一定非要動槍。”
“明白明白!你放心,咱們都有分寸!”楊二寶拍著胸脯保證。
不多時,民兵隊長就帶著三個精壯的小伙子小跑過來,每人肩上挎著一把半新的56式半自動步槍。
雖然裝備不算精良,但在鄉下地方,這已經是重要的安全保障了。
為首的民兵隊長是個黑黝黝的漢子,名叫楊鐵柱,是村里的老獵戶了。
去年打狼時就跟陳凌并肩作戰過,對陳凌佩服得五體投地。
“富貴!你放心,這片林子我們熟得很,保準幫你找到地方!”楊鐵柱嗓門洪亮。
“好,有勞鐵柱哥和各位了。”
陳凌笑道:“那咱們就出發吧,讓馬給咱們帶路。”
于是,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地離開村口,向著西面的山林進發。
小青馬似乎明白了什么,步伐明顯輕快起來,不時打個響鼻,朝著一個方向示意。
陳凌沒再騎馬,而是牽著小青馬,讓它自己帶路。
黑娃和小金已經在最前面等著了,二禿子在空中引路。
羊頭溝的后生們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著陳凌這一行“配置”。
“富貴,你這狗……真帶勁。”
楊鐵柱忍不住道:“去年打狼我就看出來了,比俺們村里所有狗加起來都厲害。”
陳凌笑笑:“它們從小在山里跑,野慣了。”
“那鷹也是你養的?好家伙,我在山里這么多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鷹。”
“二禿子確實不一般。”
陳凌抬頭看了眼空中那個黑點:“有它在,咱們不容易迷路,也能提前發現情況。”
正說著呢,二禿子就鳴叫一聲,再次飛了回來,在空中盤旋引路。
羊頭溝這邊的山林,樹木以松樹、橡樹和雜木為主。
不如陳王莊后山的樹木高大茂密,也不如那邊樹木種類多。
但灌木叢生,溝壑縱橫,越往深處,地形其實更為復雜。
好在有本地向導,避開了一些難行的地段。
一路上,楊鐵柱和幾個年輕后生邊走邊向陳凌介紹情況:
“富貴兄弟,你看這邊,開春熊瞎子就在這山坳里有個窩,被我們端了……”
“前面那片櫟樹林,野豬最多,經常下來禍害莊稼,我們秋冬季節經常組織人手趕山……”
“這邊再往里走,有個啞巴潭,水深著呢,聽說連著地下河,老輩子人說里面有……”
陳凌仔細聽著,結合小青馬和二禿子的反應,心里漸漸有了譜。
小青馬行進的方向,正是朝著那片野豬頻繁出沒的櫟樹林區域。
越往里走,林木漸深。
腳下的落葉層厚實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腐殖質的清新氣息,偶爾夾雜著野花的芬芳。
黑娃和小金變得更加警惕,耳朵豎得筆直,鼻子不時翕動,捕捉著空氣中的異常氣味。
二禿子也降低了飛行高度,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林間的每一處角落。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黑娃停住了腳步,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身體微微下伏,做出了戒備姿態。
小金也立刻靠攏過來,同樣神情凝重。
“有情況!”
楊鐵柱經驗豐富,立刻揮手讓眾人停下,同時示意同伴們端起了槍。
陳凌也勒住小青馬,凝神向前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有被劇烈踐踏和碰撞的痕跡。
幾棵小樹被撞得歪斜,地上的落葉被攪得一片狼藉,隱約還能看到一些凌亂的蹄印和……
一撮撮粗硬的黑色鬃毛。
“是野豬!而且個頭不小!”
楊鐵柱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蹄印,又撿起一撮鬃毛聞了聞,臉色凝重地說:“看這腳印的深度和雜亂程度,恐怕不是一頭兩頭,像是一小群!”
“這踩踏的痕跡很新,估計就是這一兩天內的事。”
陳凌的心沉了一下。
他想起洞天里那頭被小青馬惹毛的野豬王,難道外邊又有了一頭這么兇悍的家伙?
他翻身下馬,走到那片狼藉的現場仔細觀察。
地上的蹄印確實很大,比尋常家豬的腳印大上一圈不止,而且深陷泥土,顯示其主人體重驚人。
周圍被撞斷的灌木和小樹,也彰顯了驚人的沖擊力。
小青馬似乎也認出了這個地方,顯得有些不安,蹄子輕輕刨著地面,發出低低的嘶鳴。
二禿子落在陳凌肩頭,用翅膀指向樹林更深處的一個方向。
“富貴兄弟,你看這里!”
一個眼尖的年輕后生指著不遠處的一棵老橡樹根部喊道。
陳凌走過去,只見那橡樹根部有一道明顯的刮痕,樹皮被蹭掉了一大塊,露出白色的木質。
刮痕的高度,正好與小青馬脖頸傷口的位置吻合。
刮痕旁,還有幾縷青色的馬毛。
“沒錯了,就是這兒。”
陳凌語氣肯定:“小青馬就是在這里遇險的,情急之下蹭到了樹。”
“但它身上的傷,不是野豬帶來的。”
洞天之中,小青馬面對野豬王是有能力應對的。
即便是羊頭溝這里真的出了野豬王,也傷不到他,因為追不上。
小青馬身上的傷痕,絕對是貓科動物帶來的。
也只有貓科動物的靈活,才能讓小青馬吃癟。
陳凌就怕山里出現了跟過山黃一樣的別的變異猛獸。
他這話說完,楊鐵柱他們也確實想到這一點了,個個臉帶驚恐:“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是過山黃來俺們這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