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傷的母熊,兇性更強,攻擊性更猛。
它的加入瞬間打破了黑娃小金的節奏。
兩條狗不得不分心應對兩個方向的攻擊,頓時險象環生。
有一次母熊的巨掌擦著小金的脊背掃過,帶走了一撮黃毛,驚得楊鐵柱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富貴,找機會開槍吧!”
楊鐵柱急聲道:“再這樣下去狗要吃虧!”
陳凌剛要應聲。
就在這個時候……
“唏律律——!”
一直被陳凌勒著韁繩、焦躁不安的小青馬,猛地發出一聲高亢入云的嘶鳴。
它似乎再也按捺不住戰斗的欲望,前蹄高高揚起,就要掙脫陳凌的控制沖出去。
陳凌瞬間明白了它的意圖。
這匹靈性非凡的駿馬,在洞天中被野豬王激發出了血性。
又在羊頭溝這片它曾戰斗過的土地上,渴望再次證明自己。
而且,它與黑娃、小金朝夕相處,早已有了默契,此刻見伙伴陷入危局,豈能坐視?
“好!你去!”
陳凌當機立斷,松開了韁繩,并輕輕一拍馬頸:“小心點,別被熊掌拍到!”
小青馬得了指令,興奮地長嘶一聲,如同脫韁的青色閃電,朝著戰場狂奔而去。
它的目標,正是那頭試圖夾擊黑娃和小金的母熊……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二禿子也動了,它在私下里,就和小青馬配合得很好。
它發出一聲裂帛般的鷹唳,雙翅收攏,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從高空朝著母熊的腦袋疾速俯沖而下。
那雙銳利如鉤的爪子,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馬嘶鷹唳,瞬間打破了戰場的平衡!
母熊剛沖出幾步,就覺頭頂惡風不善,下意識地抬頭,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帶著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
它本能地揮掌向上拍去,但二禿子何其靈活,雙翅一振,輕松拔高,利爪在熊掌邊緣掠過,帶起幾縷黑毛。
母熊一掌拍空,身形不由得一頓。
就這一頓的功夫,小青馬已經殺到。
龐大的身軀陡然間人立而起,就跟在洞天里應付野豬王似的。
前蹄高高揚起,蓄足了力氣。
狠狠踹向了母熊的側面!
“咚!”又是一聲悶響。
母熊的注意力被二禿子吸引,完全沒防備側面來的撞擊,頓時被撞得橫向跌撲出去。
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才狼狽地爬起來,發出又驚又怒的吼叫。
而這時,二禿子的攻擊再次降臨。
它不再俯沖,而是利用飛行優勢,在母熊頭頂盤旋。
不時發出刺耳的鳴叫,或用翅膀扇動氣流干擾,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鎖定母熊。
只要它露出破綻,致命的攻擊便會隨時落下。
小青馬一擊即退,絕不停留,繞著母熊小跑,馬蹄輕捷,尋找下一次攻擊的機會。
它脖頸上的鬃毛飛揚,眼神銳利,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在農莊的溫順模樣,儼然是一匹縱橫戰場的烈馬!
這一下,場面徹底變成了二對二!
黑娃和小金專心對付受傷的公熊,越戰越勇。
公熊后腿受傷,行動不便,在黑娃的正面牽制和小金的陰狠偷襲下,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鮮血淋漓,吼聲也漸漸帶上了幾分驚慌和退意。
而另一邊,小青馬和二禿子的空陸配合,更是打得母熊毫無脾氣。
母熊空有力量,但打不到天上的二禿子,追不上跑得飛快、還會“沖鋒”的小青馬。
反而被騷擾得頭暈眼花,身上也被小青馬踹了好幾下。
有前蹄踹的,也有被小青馬尥蹶子蹬的。
疼痛和憋屈讓它幾乎發狂。
它幾次想不管不顧地去樹下保護幼崽,但二禿子和小青馬總能及時阻止它。
“這……這他娘的……”
楊鐵柱和幾個后生已經徹底看傻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眼前這場景,簡直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
馬和鷹配合打熊?而且還占盡了上風?
這說出去誰信啊!
“咕咚。”
一個后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鐵柱哥,咱、咱們這槍……還開不開了?”
楊鐵柱回過神來,看著場中完全掌控局面的“動物聯軍”,苦笑一聲:“開個啥!沒看富貴兄弟的‘兵馬’夠用嗎?咱們上去別添亂就行了!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戰斗并沒有持續太久。
動物之間的搏斗,往往比人類更直接地感知到強弱差距。
公熊最先支撐不住,腿上和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面對兩條越戰越勇、配合默契的狗,它膽氣已泄。
虛晃一掌逼退黑娃后,竟調轉身形,一瘸一拐地、發出不甘的吼叫聲,朝著山林深處倉惶逃去。
連相中的“絕佳配偶”都顧不上了。
黑娃和小金追出十幾米,對著公熊逃跑的方向狂吠了幾聲,便停了下來,沒有深追。
陳凌平時就教育它們,驅趕為主,除非必要,窮寇莫追。
公熊一逃,母熊更是獨木難支。
它焦急地望向樹下瑟瑟發抖的熊崽崽子,又看看虎視眈眈的小青馬和天空中盤旋的二禿子,終于也徹底失去了斗志。
它發出一聲短促的吼叫,似乎是呼喚幼崽,然后不再理會小青馬和二禿子的干擾,奮力沖向樹下。
兩只小熊崽崽子連滾帶爬地跑到母親身邊。
母熊用身體護住它們,一邊警惕地盯著陳凌他們,一邊緩緩向與公熊逃跑相反的方向退去。
退出一段距離后,母熊最后看了一眼戰場。
尤其是看了幾眼威風凜凜的黑娃、小金,以及那匹讓它吃了大虧的青馬和空中的巨鷹,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畏懼。
隨即低吼一聲,帶著兩只幼崽,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頃刻之間,剛才還熊吼犬吠、塵土飛揚的戰場,變得一片寂靜。
只剩下被踐踏得一片狼藉的草地、折斷的灌木。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血腥味和熊身上特有的腥臊氣。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照亮了昂首挺胸、微微喘息的黑娃和小金,以及小跑回來、親昵地用腦袋蹭著陳凌手臂的小青馬。
二禿子也收斂翅膀,落在了旁邊一棵大樹的枝頭,悠閑地用喙梳理著羽毛,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與它無關。
羊頭溝的幾個人,包括老獵戶楊鐵柱在內,全都僵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看看氣定神閑的陳凌,再看看那幾個僅僅是氣息微喘、卻明顯意猶未盡的動物,只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富、富貴兄弟……”
楊鐵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你這……你這養的哪是牲口啊……這、這簡直是養了一隊天兵天將啊!”
陳凌笑了笑,走過去挨個拍了拍黑娃和小金的腦袋,又摸了摸小青馬的脖頸,給它們喂了點隨身帶的肉干和豆子作為獎勵。
“好了,沒事了,干得漂亮。”
他這才轉身對楊鐵柱等人說:“鐵柱哥,各位兄弟,受驚了……現在熊瞎子被趕跑了,咱們也好仔細看看這地方。”
直到這時,眾人才徹底回過神來,頓時爆發出熱烈的議論和驚嘆。
“太厲害了!真不愧秦嶺獵人王,果然有叫錯的名字,沒叫錯的外號!養的獵狗都這么猛!”
“何止是狗,那馬!那鷹!我的天老爺,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以后誰再說陳王莊陳富貴是吹出來的,我第一個跟他急!”
驚魂甫定之后,便是無比的興奮和自豪。
能親眼目睹這樣一場奇觀,夠他們回去吹噓大半年的了!
在楊鐵柱等人的幫助下,陳凌仔細勘察了現場。
除了之前發現的野豬痕跡和馬蹄印、熊的足跡毛發外。
他們在一處隱蔽的石縫附近,果然發現了一些更為清晰的、屬于大型貓科動物的爪印,以及幾縷掛在荊棘上的、黃褐色的毛發。
“看來沒錯了。”
陳凌捻著那幾根毛發,眼神深邃:“除了熊和野豬,這里確實還有別的東西來過,而且,個頭不小。”
“小青馬那晚,恐怕是誤闖了這幾個家伙的‘戰場’或者領地,才吃了虧。”
至于那到底是什么,這熟悉的黃褐色毛發已經說明一切。
確是過山黃無疑。
但現在嘛,不宜過早告訴羊頭溝的人,避免他們驚慌失措。
還是等待會回到他們村里后,見了支書楊二寶再說。
“那這個是……”
楊鐵柱湊過來看,臉色一變:“不會是豹子吧?”
“不是豹子。”陳凌捻著那幾縷毛,搖搖頭:“是別的東西,熊和野豬的痕跡,是后來才有的。”
他說完在心里補了一句。
“或者單純是被過山黃趕出來的,趕到山林外圍來的。”
可以肯定的是,羊頭溝這片山林,因為生態環境好轉,吸引來的大型猛獸,比預想的要多。
而且過山黃作為成了精的大猞猁,它的活動范圍遠超想象。
不過……
還是那句話。
有些事,沒必要讓太多人知道,平白引起恐慌。
“走吧,今天就看到這兒。”
陳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熊跑了,那東西估計也早就不在了,小青馬的仇有機會再報。”
楊鐵柱等人自然沒有異議。
經歷了剛才那一幕,他們現在看陳凌的眼神已經不只是敬佩,而是近乎崇拜了。
能馴養出這樣一群“神獸”的人,能是普通人嗎?
一行人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氣氛輕松了許多,后生們興奮地討論著剛才的戰斗。
形容黑娃如何勇猛、小金如何刁鉆、小青馬如何威風、二禿子如何凌厲。
楊鐵柱則湊在陳凌身邊,低聲請教馴養獵犬的技巧。
陳凌也不藏私,挑了些能說的說了。
回到羊頭溝村口時,已是夕陽西下。
村里不少人還在等著,見他們安全回來,都圍上來問長問短。
聽說他們遇到了熊,還親眼見證了陳凌的狗和馬如何趕跑了兩頭大黑熊,村民們又是一陣驚嘆嘩然。
四妮兒的公婆婆硬拉著陳凌去家里坐,說要好好招待恩人。
陳凌推脫不過,只好答應吃頓便飯。
飯菜很樸實,但誠意十足。
自家腌的臘肉炒蒜苗,土雞蛋燉蘑菇,還有剛烙的蔥花餅。
吃飯時,又有許多村民來,包括羊頭溝的支書楊二寶,拉著陳凌說了好些感謝的話。
吃過飯,陳凌單獨讓楊二寶留下,說了村外林子里的情況。
楊二寶的臉色立馬變了:“兄弟,你是說過山黃在我們這邊的山里,傷小青馬的就是……”
“是的,就是過山黃。”
陳凌篤定道。
楊二寶能當上支書,肯定不是傻蛋。
想到剛才楊鐵柱他們說的,小青馬能跟二禿子一起,和熊干仗,還把熊打跑了。
立馬就推測出,這匹馬很厲害。
去年能在他們村幫陳凌打狼,現在又能打熊。
能傷到它的絕對不是簡單角色。
應是開年那段時間,傳得沸沸沸揚揚的過山黃無疑了。
聯想到了這里。
楊二寶臉都嚇白了:“俺們羊頭溝咋這么倒霉啊,前走了狼,現在又來了過山黃……”
“富貴啊,你救救俺們吧,不然俺們只能遷村了啊。”
陳凌見了安慰的笑笑:“二寶叔別急,我告訴你這事,就是有了主意。”
說罷,他說了自己準備將二禿子留在羊頭溝的想法告訴了楊二寶。
反正二禿子是飛禽。
讓它回家,它每天也要出來到處飛上一大圈的。
留在羊頭溝也是一樣。
何況它還有兩個跟班。
它自己飛的又快,有啥情況,能夠及時傳訊。
到時候陳凌會及時趕到。
二禿子也會給村民們及時示警。
根據前面老漢所說,這些天,晚上村里的狗沒啥動靜。
那就說明,過山黃來了,狗是不敢叫的。
那就讓二禿子來給它們示警吧。
除此之外,他也會盡量幫忙給縣里打報告的。
而且,抽空會帶著老虎巡邏一圈。
“這……”
“富貴,多謝你心里記掛著俺們村啊,俺可太謝謝你了。”
楊二寶聽到這個主意,感動壞了。
差點就給陳凌磕一個。
臨別時,楊二寶叫了幾個沉穩的村民,一直把陳凌送到村外。
楊鐵柱還非要塞給他兩只風干的野兔,說是給黑娃小金吃的。
“富貴兄弟,以后常來,俺們羊頭溝永遠歡迎你!”
楊二寶握著陳凌的手,用力搖晃,語氣帶著暗示,他是真的怕啊。
“放心吧,我一定常來玩。”
陳凌笑著應下,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