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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風月無情

  在羅馬巔峰之戰后,林清玄大海漂泊,侯通海仍在西西里島的時候,萬里之外的中土上,蒙古和大宋兩國卻在中原地區刀兵相向,數月內就殺的刀兵滾滾,血流成河。

  自從數年前,蒙古和大宋南北夾擊,滅了金國,瓜分了金國土地后,兩國的關系就不復之前親如兄弟,反而開始有了小的摩擦。

  只不過拖雷和趙志言都是全真教清玄真君的弟子,看在老恩師的面子上,雖然蒙古勛貴和大宋將領都群情洶涌喊著南下北伐,一個要一統天下,一個要收復失地,但是還是勉強壓了下去。

  等到去年成吉思汗死訊傳到中土后,四王子拖雷當即繼承汗位,可是拖雷在南征大金時受了點兒箭傷,后來箭傷纏綿難愈,雖有有全真道長全力醫治但還是傷勢頗重,數月之后沒等到成吉思汗和窩闊臺的金棺回到大漠便撒手人寰了。

  等到數月后護送大汗遺體的蒙哥和貴由回到大漠后就召開了忽里臺大會,然后在大宋嘉定二十九年的冬季,蒙哥正式成為了蒙古帝國的大汗。

  安葬了成吉思汗和窩闊臺后貴由就回轉西域,在東方土地上就只有大理和大宋、高麗叁處地區未能一統。

  蒙哥年輕氣盛,還不對長生之術感興趣,對于蒙古國內想要一統天下,享受南方花花世界的想法則是非常認可,只是他畢竟是跟隨爺爺西征多年,也親眼見識過清玄真君的本事,知道這位活神仙不許蒙古和大宋刀兵相向,當年自己的祖父和父親也都答應過真君不會南下,雖然自己沒保證過及時南下興兵也無妨,但清玄真君畢竟是漢人,因為忌憚這位絕世高人,蒙哥一開始也不敢妄動。

  可是等到數月后到了大宋兆光元年,從西域又傳來消息說是清玄真君閉關一年后去那西方羅馬跟天方教高人比武,結果自此西去一行便音信全無,也不知是死是活,只知道羅馬教廷是一蹶不振,據說是參與那場大戰盛會的高人無一幸免。

  清玄真君雖然未必會死,但是久無音訊也讓蒙哥十分歡喜,他猜測真君不是白日飛升了便是受了重傷躲起來療傷了。

  如今蒙古換了兩位大汗,南宋的嘉定皇帝也駕崩,汝南王趙希言改名趙諽以皇太弟身份繼承皇位,改元兆光。

  自此東亞南北兩大國都換了元首,蒙古是沒了忌諱顧慮,想著南下一統天下,大宋積累十余年操練精兵,大開海運商貿,想著北伐克復中原,終于在春后兩國便開始了轟轟烈烈的中原大戰。

  這大宋朝皇帝嘉定皇帝趙擴原定壽數是嘉定十七年就會駕崩,然后宰相史彌遠矯詔扶立宗世子趙貴誠為新帝,這位趙貴誠即位后改名趙昀,也就是后來重用奸相賈似道的宋理宗。

  不過因為林清玄的出現,趙擴靠著延生長壽之法比那歷史上多活了10余年,可是終究人命有數,在嘉定二十八年春天終于還是壽終正寢了。

  因為近十年里趙擴不問世事安心修道,汝南郡王趙希言則執掌中樞大權已近十年,這兄弟兩個又關系極好,所以在嘉定皇帝死前立有的遺詔里指定的繼承人便是皇太弟趙希言。

  趙希言即位后改名趙諽,改元兆光,同時也開始趁著蒙古西征大軍只回來一部份的機會發動北伐,準備奪回中原和燕云十六州。

  所以是天命有時很奇妙,就同一年NMG換了蒙哥為新大汗,大宋也換了新的皇帝趙希言,換了新人局勢也完全不同于數年前。

  自從嘉定中興以來已有十余年,大宋朝勵精圖治,操練精兵,大開海運,靠著絲綢、瓷器、茶葉跟那日本、高麗、渤泥、占婆、高棉等東海南海的小國以及天竺、阿拉伯人、波斯人互通有無,每年海運收入十分不菲。

  還有全真教靠著蒙古國教的名聲地位,在從西安一路向西經撒馬爾罕、大不里士等的陸上絲綢之路做的買賣,每年也有數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進項,這些錢一多半兒都撥去了臨安青牛宮供應青牛宮訓練那五路護道軍,這支軍隊如今便是兆光帝趙諽親自掌控的新軍。

  在大宋兆光元年八月中秋,嘉興南湖上輕煙繚繞,碧波如琉璃般閃爍著光華,一艘小船從湖面劃過,舟上坐著五個少女采蓮而歌。

  “越女采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

  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絲爭亂。

  雞尺溪頭風浪晚,霧重煙輕,不見來時伴。

  隱隱歌聲歸掉遠,離愁引看江南岸。”

  一陣輕柔婉轉的歌聲,飄在煙水蒙蒙的湖面上,船里五個少女和歌嘻笑,蕩舟采蓮。

  隨著小舟遠去,仍有一句歌聲隱隱傳來——“風月無情人暗換,舊游如夢空腸斷……”

  中秋時節荷葉漸殘,蓮肉飽實,岸邊垂柳隨風而動,一個青袍長須的老者在樹下一直悄立不動,只有當“風月無情人暗換,舊游如夢空腸斷”那兩句傳到之時,他才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滑過,舟中五個少女中叁人十五六歲上下,另外兩個都只九歲,兩個幼女是姨表之親,表姊姓程,單名一個英字,表妹姓陸,名無雙,兩人相差半歲。

  叁個年長少女唱著歌兒,將小舟從荷葉叢中蕩將出來。

  程英道:“表妹你瞧,這位老伯伯還在這兒,”說著伸手指向垂柳下的一人。

  那人滿頭亂發,胡須也是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須發油光烏黑,照說年紀不大,可是滿臉皺紋深陷,卻似七八十歲老翁,身穿藍布直綴,頸中掛著個嬰兒所用的錦緞圍涎,圍涎上繡著幅花貓撲蝶圖,已然陳舊破爛。

  陸無雙道:“這怪人在這兒坐了老半天啦,怎么動也不動?”程英道:“別叫怪人,要叫‘老伯伯’,你叫他怪人,他要生氣的。”陸無雙笑道:“他還不怪嗎?這么老了,頭頸里卻掛了個圍涎。他生了氣,要是胡子都翹了起來,那才好看呢。”從小舟中拿起一個蓮蓬,往那人頭上擲去。

  只見那蓮蓬徑往怪客臉上飛去。那怪客頭一仰,已咬住蓮蓬,也不伸手去拿,舌頭卷處,咬住蓮蓬便大嚼起來。

  五個少女見他竟不剝出蓮子,也不怕苦澀,就這么連瓣連衣的吞吃,互相望了幾眼,忍不住格格而笑,一面劃船近前,走上岸來。

  程英走到那人身邊,拉一拉他衣襟,道:“老伯伯,這樣不好吃的。”

  從袋里取出一個蓮蓬,噼開蓮房,剝出十幾顆蓮子,再將蓮子外的青皮撕開、取出蓮子中苦味的芯兒,然后遞在怪客手里。

  那怪客嚼了幾口,但覺滋味清香鮮美,與適才所吃的大不相同,咧嘴向程英一笑,點了點頭,仰天說道:“跟我來?”說完就抱著兩人飛速沒了蹤影。

  過了幾個時辰后,在嘉興城西側有一個占地面積不小的莊園,不過可怪的是大門之上并沒有牌匾,此時天色昏暗,陸無雙和程英攜手沖進莊子,兩個少女的臉上都是驚恐的神色。

  陸無雙張口直嚷:“不好啦,不好啦!爸爸、媽媽快來,那瘋子在挖大伯大媽的墳!”飛跑著闖進大廳,只見父親陸立鼎站起身來,喝道:“胡說!”

  程英道:“姨丈,是真的啊。”陸立鼎知道自己女兒刁鉆頑皮,精靈古怪,但程英卻從不說謊,問道:“甚么事?”陸無雙咭咭咯咯的將適才的事說了一遍。

  陸立鼎心知不妙,不待她說完,從壁上摘下單刀,朝兄嫂墳上急奔而去。

  奔到墳前,只見不但兄嫂的墳墓已被挖破,連二人的棺木也都打開了。當他聽到女兒說起有人挖墳,此事原在意料之中,但親眼見到,仍是不禁心中怦怦亂跳。棺中尸首卻已蹤影全無,棺木中的石灰、紙筋、棉墊等已凌亂不堪。

  他定了定神,只見兩具棺木的蓋上留著許多鐵器的嶄鑿印痕,不由得既悲且憤,又驚又疑,剛才沒細問女兒,不知這盜尸惡賊跟兄嫂有何深仇大怨,在他們死后尚來毀尸泄憤?當即提刀追趕。

  他一身武功都是兄長陸展元所傳,生性澹泊,兼之家道殷實,一生席豐履厚,從不到江湖上行走,可說是全無閱歷,又乏應變之才,不會找尋盜尸賊的蹤跡,兜了個圈子后又回到墳前,更無半點主意,呆了半晌,只得回家。

  陸立鼎剛進門就聽到一聲大笑,震得自己心臟蹦蹦跳。

  “好小賊,我好阿沅被你坑騙,活不了幾年竟然死了,實在可惡!”

  陸立鼎心頭一沉,知道是兄長的那位仇家到了。

  十年前兄長和大嫂成親之日,那位前輩高人要跟他們為難,幸得喜宴座中有一位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出手鎮住兩人,保兄嫂十年平安,那人當時被迫答應十年內不跟兄嫂為難,算來便是最近就是十年之期。

  陸立鼎早就心中擔憂,不過兄長臨死前曾說最多吃些苦頭,那人定不會下死手,可是現在這個仇家將兄嫂的尸首盜走再來登門,真不知有何奸計。

  聲音未曾說完就看一個身穿藍布衣的老漢撞破大門踏步進來,他兩眼兇光閃爍,瞪著廳中的陸立鼎罵道:“你們江南人就是奸猾可惡,哄騙了阿沅,小賊你死了便罷,卻讓她為你殉情而死,真是可恨,我今日毀了你陸家莊,好叫你們知道我大理人士不好欺辱!”

  陸立鼎知道是當年的仇家上門了,當即挺刀上前,結果斗了沒有幾合就被怪客一巴掌打中肩膀,倒退四五步仍舊覺得劇痛撕心裂肺。

  怪人又上前踢倒陸立鼎,然后徑直去大廳里取了一盞燈,然后就點燃了門窗,看著大廳內的火苗漸漸燃起來,臉上的古怪神色才漸漸平靜。

  “阿沅,爹爹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被江南的賊小子騙走害死,等到陸家莊付之一炬后爹爹就帶著你的尸骨回大理,以后咱們便不會再分離了……”

  在陸家莊被點燃,火勢越來越大時,卻忽然驚動了遠處沿著小河向北而行的一個叁十五六歲的中年道士。

  這個道士身后背劍,牽著一個十叁歲上下的俊俏少年,兩人黑夜中看到遠處的煙火就微微一愣。

  少年說道:“師父,那里走水了。”

  那道士極重儀容,唇上短髭修剪的十分整齊,皺眉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如此不小心。”

  不遠處小徑走來一個農家婦女,她身后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兩個孩子長得倒還算俊俏,只是比起道士身邊的少年就遜色許多。

  中年道人見著婦人行走腳步如飛,兩個孩子也似乎有輕功在身,當即皺眉。

  那婦人走近時已經聽到了道人和少年說話,本來走遠了忽然又折回來,問道:“道長是全真門下嗎?不是尊號貴姓。”

  那中年道人早就看出婦女是江湖中人,起手道:“貧道尹志平,不知大娘尊姓大名。”

  “原來是重陽宮叁代首席尹道長,失敬。”

  那婦人聞言頗為驚喜,躬身道:“我家官人是武叁通,我想請道長隨我一起去陸家莊出手攔下我那發瘋的官人,免得鑄成大錯……”

  “原來是武叁娘子當面,武大俠是一燈大師座下高足,論輩分您乃是前輩,如此大禮貧道如何克當?”

  尹志平慌忙躬身還禮,疑惑道:“武大俠久在大理,怎么和桃花島門下結了仇?”

  武叁娘搖頭道:“不是太湖陸家莊。”

  尹志平頓時了然道:“嘉興陸家莊,當今陛下登極前貧道曾聽他說過,早年與陸家莊莊主陸展元同去大理,還和天龍寺有一番交往,據說陸莊主的婦人便是大理人士。”

  “陸莊主的夫人正是我和叁爺的養女何沅君……”

  武叁娘說著見前方火焰似乎旺了許多,當即急聲道:“著火的便是陸家莊,事情緊急,還請道長快隨我前去吧。”

  尹志平點點頭,對身邊的少年說道:“明兒,你和這兩位哥哥待在此處不可走動,我去去便回。”

  “敦儒、修文你們在此跟小兄弟一起,切不可胡亂走動。”

  說完尹志平和武叁娘就施展輕功幾個縱身沒了蹤影。

  大武小武兄弟二人看著這個穿著干凈的少年長得好看,也心生親近,一個少年說道:“我叫武敦儒。”

  另一個說道:“我叫武修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楊明,剛才那個道長是我師父,他來我家收我為徒,要帶我回重陽宮去給祖師爺爺磕頭。”

  武修文咧嘴道:“全真教很出名的,你是哪里人?我們都是大理的,從小就聽說大宋繁華富貴,最近來了看著也跟大理差不多。”

  楊明自幼被父母和爺爺奶奶捧在手心,雖然也沒少學四書五經,但這次跟師父出門才是最高興的,笑道:“大理在哪?我家就在荷塘村,離這不遠。”

  叁個孩子說說笑笑,又論了齒序,楊明年紀比武敦儒略小,與武修文相差不大,等了一會兒聽到了幾聲烏鴉叫,叁人都有些害怕,見遠處的火焰似乎變小了,叁人都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楊明低聲道:“咱們過去看看吧。”

  武敦儒老實一些,搖頭道:“媽媽不讓走動。”

  武修文卻眼珠子轉了轉,十分意動,楊明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幾聲鷹啼,就看遠處有兩只極大的白色大鷹正在天空盤旋翱翔,雙翅橫展,竟達丈許,他從未見過這般大鷹,凝目注視片刻就見那大鷹飛到了不遠處。

  一聲輕哨,兩只大鷹落到了地上,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

  只見她身穿澹綠羅衣,頸中掛著一串明珠,臉色白嫩無比,猶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目流動,秀眉纖長。大小武和楊明都不曾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雖然都是童子,但也心生親近,只是看她一臉傲氣,也不好上前說話。

  鏘鏘聲響起,一個撐著鐵拐的跛足老者從樹后轉了出來,月光下就見他兩鬢如霜,形容枯藁,雙眼翻白,是個瞎子。

  走近了老瞎子說道:“芙兒,天黑了,你娘跟你另外幾個公公應當回來了,也不知有沒有找到你外公,咱們回去吧。”

  那個小女孩故意看了看楊明,大聲說道:“大公公,你看著叁個人大晚上的站在河邊不知道要做什么壞事。”

  那個老瞎子乃是嘉興本地人,多年前就曾名動江湖,這十余年里雖然多不問江湖之事,但武功卻不差,早就聽到了有叁人的呼吸,只是察覺只是尋常少年因此并不在意。

  “我們才不是做壞事,我們是在等爸爸媽媽,楊兄弟在等他師父。”

  那個少女撇撇嘴,說道:“那就是你們師父和爸爸媽媽去做壞事了,不然怎么大晚上的吧你們留在這里?”

  武修文和武敦儒心頭一怒,但是看少女穿著富貴,樣貌美麗也不敢多說,只是說道:“你胡說。”

  楊明也是自幼便被嬌生慣養的少爺,當即冷哼一聲,道:“你不也是晚上帶著個老瞎子在外面轉悠嗎?難不成你爸爸媽媽和師父也都是去做壞事了嗎?”

  那小女孩柳眉一擰,轉身道:“大公公,他罵你。”

  那個老瞎子雖然平時聽不得人自己瞎的話,但他本不欲跟一個孩子置氣,拉著小女孩轉身要走。

  那小女孩卻不解氣,突然輕哨一聲,兩頭大白凋就飛到楊明頭上朝他抓去,這一抓若是楊明躲閃不及非得被撕下一塊頭皮不可。

  可楊明卻腰肢一扭就躲開了這一抓,然后右手一抬甩出一枚寒光閃爍的鐵蒺藜。

  論起玩鐵蒺藜,這個老瞎子才是行家里手,他聽風辯位早已登峰造極,突然扔出一枚鐵蒺藜打落了楊明扔出的鐵蒺藜,然后一撐鐵拐就躍到了楊明身前,手腕一晃就拿住了楊明的右臂,楊明左手一劃就打向老瞎子的小腹。

  老瞎子輕咦一聲,手掌稍稍用力楊明便覺劇痛襲心,左手也沒了力氣。

  “你這是逍遙游拳法,小子,你是丐幫中人?”

  老瞎子冷哼一聲就撒手推開叁尺。

  楊明抬手借著月光看了看手臂,見上面有幾道血紅的手印,火辣辣的刺痛,知道是老人的擒拿手厲害,瞇眼說道:“我不是丐幫的人,我師父是全真教尹志平道長。”

  “原來是全真教門下。”

  老瞎子點點頭,一臉欽服的說道:“柯老瞎子跟全真教馬真人、丘真人都有幸交往,最是佩服馬真人和清玄真人兩位,便是尹志平道長也見過數面。

  全真教武功天下正宗,怎么尹道長留你們師兄弟在此?莫不是遇到什么大惡人了?”

  “他們不是全真教弟子,是大理武叁通大爺的兩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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