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大人,今天的物料,還是沒有我們的。”
張一北躬身稟告道,臉上有些疑惑,也有些憤怒。
“這是第幾天了?”
周恕眉毛挑了挑,問道。
自從上次神捕司事件之后,周恕便留在鑄兵司工坊足不出戶地鑄兵。
幾日下來,他已經鑄造出幾十把繡春刀,眼看著神兵圖譜上,繡春刀的數量已經要刷滿了。
結果,張一北告訴他,零號工坊的物料,已經消耗一空,而新的物料,并沒有按時送來。
鑄兵司工坊,也是分好幾個部門的,像張一北、吳老六等鑄兵學徒,是一線干活的,其他還有檢驗兵器的、有押送兵器的、有做飯的、有分送物料的等等。
鑄兵司的物料,最重要的自然是鐵料,另外還有熔煉爐所用的燃料也在其中。
正常情況下,工坊所需的物料都會按時送到各個工坊,以前在九十七號工坊的時候,周恕就從來沒有為物料操過心。
甚至他當了零號工坊主事之后,也從來沒操心過這些小事,一直都是張一北和運送物料的人打交道。
“第三天了。”
張一北回答道。
“物料部的人怎么說?”
周恕問道。
“什么都沒說,只說讓物料不足,讓我們等等。”
張一北憤憤地說道,“物料不足,那為什么別的工坊都有呢?就我們零號工坊沒有!”
“只有我們零號工坊沒有?”
周恕皺眉道。
“是啊。”
張一北道,“我去別的工坊看過了,人家的物料都很充足。”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恕擺擺手,示意張一北下去。
“是,主事大人。”
張一北道,下去之前,他還是問了一句,“主事,沒有物料,大家伙做什么?”
鑄兵學徒的日常工作就是鑄兵,沒有物料,他們鑄什么兵?
“武道功法不都給你們了?都練起來。”
周恕擺擺手說道。
張一北哦了一聲,回前院去安排其他鑄兵學徒去了。
“其他工坊都有,只有零號工坊沒有。”
張一北離開之后,周恕的手指一下一下敲著座椅的扶手,“有人在針對零號工坊啊。”
周恕不是傻子,一聽張一北這么說,他就知道有問題了。
零號工坊如今不需要承擔鑄造任務,他們每日消耗的物料,相對整個鑄兵司工坊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
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因為物料足夠所以才缺著他們零號工坊。
“殷無憂上次雖然有點氣,但她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情來。”周恕沉吟道,“斷了零號工坊的物料,對她可沒什么好處。”
“物料部的人,我從來沒打過交道,他們也不會無緣無故地針對我,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朱傳峰!”
周恕磨著牙小聲道。
他在鑄兵司不說與人為善吧,但也從來沒得罪過人,要說跟他有仇的,就只有一個朱傳峰了!
朱傳峰是鑄兵大匠,在鑄兵司地位超然,他如果透露出一點意思,那斷了零號工坊的物料,不難。
“老賊以為這么做就能讓我就范了?他難道不知道,零號工坊不需要承擔鑄造任務?便是沒有物料,又能拿我如何?”
周恕心中冷哼道。
其實斷了零號工坊的物料,對周恕影響確實很大。
他雖然不需要承擔鑄造任務,但研制兵器,也需要進行嘗試啊,嘗試,就需要物料啊。
沒有物料,這些工作根本無法進行,那又如何能夠研制出新式兵器?
當然,這是正常的研制兵器流程,對周恕來說,這一點倒是沒有問題。
他研制兵器,根本不需要嘗試。
但是他得刷鑄兵數量啊,沒有物料,他還怎么鑄造繡春刀?
他的繡春刀,距離一百把還差十幾把呢!
“該死的老賊!”
周恕暗自罵道,不得不說,朱傳峰這一手實在是太惡心人了。
“去找殷無憂?”
周恕自己都否定了這一辦法,這么點小事就去麻煩殷無憂,那殷無憂的耐性早晚會被耗干凈的。
況且,區區小事就去找大司空,別人會怎么看他?
豈不是會覺得他這個零號工坊的主事名不副實。
除了大司空,鑄兵司的其他大佬,周恕還真是一個都不認識。
鑄兵司大司空之下,還有四個司空,司空之下,還有郎中和員外郎,一層一層。
如果是別的工坊主事,肯定和這些人都是相熟。
但周恕是直接被殷無憂從鑄兵學徒提拔為工坊主事的,他根本沒跟這些人打過交道。
現在有事了,去找人家,人家會幫他?
再說了,朱傳峰的面子不比他大?
這只是鑄兵大匠影響力的一角,就足以讓一個工坊主事生死兩難。
沒有物料,完不成鑄造任務,對工坊主事,那可是毀滅性的打擊。
就算找上司舉報,人家物料部只說物料不足,拖上幾天,哪個工坊能扛得住?
“用這種手段就想讓我就范?朱傳峰,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周恕冷冷地說道。
“沒有物料,我就不能研制新式兵器了?天真!”
周恕冷笑。
“張一北!”
周恕揚聲道。
“在!”
張一北在前院大聲應道,接著便是踏踏的聲音響起,張一北跑著來到周恕的后院。
“這幾日我離開一下,你們待在工坊里,不能鑄兵也不要閑著,武道上面絕對不能松懈。”周恕吩咐道,“告訴大家伙兒,只要大家表現得好,我會傳授大家真正的鑄兵技藝,到時候,晉升鑄兵師,也不是沒有可能。”
“主事大人——”
張一北眼睛一亮,聲音有些顫抖。
他們之前也從周恕這里學了一些鑄兵技藝,那時候他們才知道,想要成為鑄兵師,必須得有技藝的傳承。
原本張一北已經斷了希望,沒想到,周恕竟然再次給了他希望。
“道不輕傳,你們如果達不到我的要求,那就不要想了。”
周恕淡然說道。
“主事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往死里練!”
張一北大聲保證道。
周恕點點頭,不置可否,他穿上外套,便離開了零號工坊。
張一北把周恕的話傳遞給眾鑄兵學徒,一眾人像打了雞血一般,開始拼命的修煉。
另外一邊,九十七號工坊,迎來了一個新的工坊主事,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那青年站在九十七號工坊原本屬于周恕的工棚內,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以為成了工坊主事就能擺脫泥腿子的命運,徹底翻身了?”
那青年冷笑道,“天真!我便讓你看清楚,和真正的鑄兵師相比,你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青年的瞳孔之中,仿佛騰起了一片火焰,只見他一抬手,那掉落在角落里的錘子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他輕輕一揮。
嘩啦一聲,整座工棚,化作了廢墟。
京城,鑄兵司總部。
殷無憂端坐高堂,她對面,鑄兵司的高層幾乎全部到場。
“大司空,工坊的月考,您是不是給定個調子?”
一個中年男人開口說道,他是鑄兵司的司空孟金光,也算是鑄兵司的二把手。
“按照以往來不就行了。”
殷無憂說道。
鑄兵司工坊的月考,其實就是對各個工坊的業績進行考核,業績好的獎勵,任務沒完成的,會有處罰。
這也是鑄兵司的慣例,有一定之規,殷無憂并不打算過多地干涉。
她雖然想要改變一下鑄兵司的習氣,但也不是想推翻一切,至少以前鑄兵司工坊的月考,在她看來倒是問題不大。
“如果以往,按照慣例來自然是沒有問題。”孟金光微微頷首,捋著胡須慢慢地說道,“但這次情況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
殷無憂道。
“大司空你親自成立的零號工坊,該如何考評?”
“在此之前,鑄兵司一百零八個工坊,除了前三十六個由鑄兵師組成的以外,其余七十二個工坊,皆是一視同仁,他們的考評很簡單,根據鑄造兵器的數量和質量來進行即可。”
“但這零號工坊,大司空特許他們無需承擔鑄兵任務,該如何考評他們,我就拿不準了。”
孟金光說道。
“恕屬下直言,或許是因為大司空你高瞻遠矚,屬下是看不出來,成立零號工坊的意義何在。”
殷無憂眉頭一皺,“孟司空是在質疑本大司空?”
“不敢。”
孟金光搖頭道,臉上并沒有太過畏懼的表情,而是正色道,“我只是覺得研制改良制式兵器,并沒有必要單獨成立一間工坊。”
“你的意思是,取締了零號工坊?”
殷無憂冷哼道。
孟金光不說話,不過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大司空,孟司空,我倒是有個建議。”
另外一道聲音響起,打破了僵局。
“大司空成立零號工坊,本意是好的,只不過可能大司空來鑄兵司時日尚短,對鑄兵一事了解還不夠多。”后來那人說道,他就差指著殷無憂的鼻子說殷無憂是個外行了。
殷無憂俏臉生寒,冷哼一聲。
那人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我的建議是,趁著這次月考,讓零號工坊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如果說他們做的活計,其他工坊完全可以承擔,那他們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反之,如果他們證明了自身有超過其他工坊的價值,那他們當然就可以繼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