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九元走進打鐵工坊的大門。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向前看去。
然后他的嘴巴就慢慢地張大了。
“大——大人……”
彭九元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哦,你這里的鐵料太少了。”
周恕開口道,“最多也就是打造這么多獵刀了,一共是六十八把獵刀,還有四十把獵叉,我都是仿照原來的樣子鑄造的。”
彭九元口舌發干,他就是出去和村長說了幾句話,前后加起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然后你就打造了六十八獵刀和四十把獵叉?
雖然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是這也太夸張了吧?
這種事情,超出了彭九元的認知。
“大人,你是傳說中的鑄兵師?”
好半晌,彭九元才回過神來,眼睛之中閃爍著光芒,開口道。
他以前在外面歷練的時候曾經聽說過,天下有鑄兵師,專門為強大的武者鑄造神兵利器。
當初他武道遇到挫折,也曾經想要成為鑄兵師。
可是他實力低微,根本接觸不到真正的鑄兵師,最后也只是學到一些打鐵的手藝而已,真正的鑄兵之術,他從來就沒有接觸過。
“我是鑄兵師。”
周恕點點頭,開口說道,“所以啊,彭九元,我對打打殺殺的事情其實沒有太大興趣,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鑄兵,你其實不用對我有這么大的防備。”
彭九元:“……”
我現在說的是這個事情嗎?
好吧,我確實在擔心你的真正目的是覆滅祝融天,那肯定會造成無數死傷的。
“這些兵器,留給界橋村的村民已經足夠了吧?要是還不夠的話,你去弄點鐵料過來,我再幫你打造成兵器。”
周恕繼續說道,“其實要不是怕懷璧其罪,我可以幫你們鑄造一件真正的神兵……”
“真正的神兵?”
彭九元心中一動,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搖搖頭,說道,“不用了,界橋村除了我,其他人都不是武者,就算有真正的神兵利器,他們也用不了,反倒可能招致禍端。”
彭九元當初也是游歷過天下的人,他雖然自己沒有資格擁有過神兵利器,但是也見識過一些,知道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有一件神兵利器,那也是留不住的。
“隨你。”
周恕聳聳肩膀。
他對界橋村的村民并沒有什么感情,要不是看在彭九元和曹越救了他的份上,他也不會想要幫助界橋村。
“如此的話,我們可以出發了。”
周恕說道。
“大人,只怕還不行。”
彭九元搖搖頭,表情有些凝重地說道。
他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暫時不去多想鑄兵師的事情,開口道,“我們現在還走不了。”
“嗯?”
周恕眉頭一皺。
彭九元連忙道,“并非我反悔了,而是剛剛村長過來說,董家家主遇刺,重傷險死,如今董家正在大舉搜查刺客,他們已經封鎖了附近所有的村子,不準任何人擅自離開。”
“祝融九姓,每一姓都有一片自己的屬地,我們界橋村所在的地域,歸董家管理,董家是這方圓萬里之內最大的勢力,也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彭九元解釋道。
祝融天,所有人都是祝融九姓之人,但是同樣的姓氏,也分等級。
就好比這界橋村,大部分人都姓董,但是僅僅是姓董而已,算是董家不知道分了多少次的旁支中的旁支,真正的平民。
而董家的核心,則相當于皇室,那才是真正的特權人物。
彭九元所說的董家,就是指的祝融九姓董家的嫡傳核心那一脈。
“董家家主遇刺?”
周恕皺了皺眉頭,他并不關心什么董家家主,但是這么一來,他的行動,就很受影響了。
大舉搜查刺客,封鎖了所有的村莊,可以想象,他們很快就會搜查到界橋村來。
到時候,自己的身份只怕就隱藏不了了。
曹越的遠房堂叔,這個身份能瞞得過界橋村的村民,但是肯定瞞不過那些真正的董家之人。
“是,剛剛村長來找我,就是想要確定一下大人你的真正身份。”
彭九元有些擔心地說道。
雖然他知道周恕可能很強大,但是周恕畢竟受了傷,未必能斗得過董家的大人物。
“哦?村長在懷疑我?”
周恕看著彭九元,開口問道。
彭九元點點頭,“大人你突然出現在界橋村,而且身受重傷,村長會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別說村長了,連彭九元心里都有些懷疑,周恕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刺殺董家家主的刺客。
畢竟周恕出現得實在是太巧合了,而且他還受了傷,就像是刺殺董家家主的時候,被董家的高手所傷……
周恕嘴角微微揚起,臉上露出嘲諷之意。
“彭大叔,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伱,我不是刺客。”
周恕開口道,“區區一個董家的家主,我如果要殺他,他活不了。”
“我自然是相信大人的。”
彭九元說道,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相信,那周恕就不知道了。
“我已經把村長應付過去了,但是大人,村長他們好說,等董家的大人物到來,只怕他們不會輕易相信的,大人你畢竟不是祝融天之人——”
彭九元猶豫著說道。
“你的意思是?”
周恕看著彭九元,平靜地說道。
“現在董家的高手封鎖了附近的城鎮,如果我們現在離開界橋村,很有可能會直接碰上他們。但是留在這里,等他們搜過來的時候,大人你也會被他們發現……”
“所以呢?”
“大人你是不是去后山暫時躲藏一段時日,等這件事情的風波過了之后,我再陪大人你去辦事?”
彭九元有些心虛地說道。
周恕看著彭九元,似笑非笑。
彭九元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他彭家祖訓,是讓他聽命周恕的差遣,但是他現在做的事情,卻是在考慮界橋村的村民和他自己的安危,內心深處,其實并沒有把周恕當成主人。
“你是怕我連累了界橋村的人?”
周恕開口道,“還是說,你覺得,我害怕董家之人?”
“大人恕罪!”
彭九元單膝跪地,“界橋村的人是無辜的,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我——”
“用不著解釋。”
周恕搖搖頭,開口道,“你們彭家傳了二十多代,你并不認同祖訓,也是理所應當。”
“我不是,我沒有——”
彭九元有些慌亂地解釋道。
“彭大叔,你不用緊張。”
周恕露出一個笑容,開口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我的下屬,也不希望你為我犧牲什么。”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甚至對你有任何要求。”
“你在界橋村生活了幾十年,你如果對這里的村民沒有感情,我反倒是會覺得有些失望了。”
“大人,我——”
彭九元羞愧難當。
“好了,董家的事情我知道了,放心吧,這件事我自會解決。”
周恕淡然笑道,“你幫我準備一份附近城鎮的地圖,我會先離開界橋村,不會連累這里的。”
就在周恕和彭九元談話的時候,距離界橋村百里之遙外,一個小小的城池之內,一個山民打扮的人,一臉忐忑地跪在地上。
他面前,有一隊騎著異獸的騎士,他們身上披著火紅色的盔甲,手上提著長槍,氣度森嚴。
“你是說,你們村子里有個外來者,他受了傷,還有幫人療傷的本事?”
領頭的騎士看著跪在地上的山民,冷冷地說道。
“是。”
那山民聲音顫抖地說道,“我親眼所見,一尺多長,好幾寸深的傷口,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痊愈了。”
“嗯?”
那領頭的騎士眉頭微微一皺,冷聲道,“帶路!”
他抬手一揮,那山民已經被一道光芒卷起,落在一只異獸的背上。
接著,那數十個騎士,一陣風一般離開城鎮,向著界橋村的方向疾馳而出。
山道之上,一道人影,手上握著一根木頭做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
那人,赫然正是周恕。
他離開界橋村以后,并未直接離開,而是沿著山路直上,向著早就看好的一座山峰而去。
那里距離界橋村只有數十里之遙,如果是放在之前,對周恕來說轉瞬即至。
但是現在,他只能靠著雙腿一步步走來,走了半天,也才走了一半的距離而已。
彭九元并沒有跟在他的身邊,按照兩人的約定,彭九元會在董家的人搜索過界橋村之后,再來與他會合。
至于彭九元會不會真的前來,周恕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要做的事情,彭九元可以,換了別人,也一樣可以。
大不了,周恕再找一個人便是了。
有神通仁義無雙在,周恕隨時可以培養一個高手出來。
“界橋村,奈何橋,連接生死二界。”
周恕在一棵大樹下停下,微微喘息著,看著遠處的山峰,自言自語道。
“難道說,神兵圖譜將我帶到祝融天,真正的目的在這里?”
周恕沉吟道。
原本他以為神兵圖譜把他帶到這里,是因為彭九元。
但是現在看來,倒也是未必。
“我倒要看一看,這界橋村,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周恕休息了片刻,拿起拐杖,繼續向著山頂走去。
至于什么董家之人,周恕從頭到尾就沒有放在眼里。
這個時候,一隊騎士,已經騰云駕霧一般來到了界橋村內。
“就是這里?”
領頭的騎士看著一個山民,沉聲問道。
一個山民從異獸背上滾落在地,忙不迭地道,“就是這里,那人在彭九元的家里。”
“董二狗!”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匆匆而來,大聲喊道。
那個帶著騎士過來的山民一個激靈,不過轉瞬他就看到了身后的騎士,頓時來了底氣。
“村長,這些都是本家的大人們,他們正在捉拿刺客,我帶他們回來,自然是為了抓刺客!”
董二狗大聲道。
“什么刺客!我們村子里怎么會有刺客!”
村長大聲道。
“你就是村長?”
那領頭的騎士冷哼一聲,“有沒有刺客,不是你說了算。”
“董二狗,帶路。”
他根本就沒有把村長放在眼里,冷冷地說道。
“大人,請。”
董二狗點頭哈腰地道,“彭九元的家不遠……”
“大人!”
村長上前一步,沉聲道,“彭九元雖然是外姓,但是他在我們界橋村住了幾十年,來歷清白,他不可能是刺客的。”
他看著那些騎士,心中有些畏懼,但還是鼓足了勇氣。
那騎士臉色一沉,“我的話你沒有聽明白是嗎?是不是刺客,我等自有判斷,不是你說了算!”
“滾開!”
他大喝一聲,肉眼可見的聲浪,狠狠撞在村長的胸前,直接將村長撞出去數丈遠。
“噗——”
村長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個壯碩的漢子,委頓在地,一時間竟然爬不起來。
“村長……”
那董二狗也是心里一驚。
“還不帶路!”
領頭的氣勢喝道。
董二狗打一個寒顫,抱歉地看了村長一眼,然后快步向著彭九元家里走去。
“董二狗!”
村長大急。
界橋村本來就不大,從一頭走到另一頭,也不過是數里之遙。
那一隊騎士,很快就來到了彭九元的家里。
“你說的人,就是他?”
那領頭的騎士抬起手上的長槍,槍尖指向站在院子里的曹越。
“不是。”
董二狗搖搖頭,說道,“他是彭九元十幾年前撿回來的孩子,我說的是他的堂叔,他堂叔叫曹恕,是不久之前出現在我們這里的,他當時身受重傷……”
“姓曹嗎?”
那領頭的騎士冷冷地道,“既然是同黨,那就先把他拿下吧。”
他話音未落,身后已經竄出去一個騎士。
異獸騰空而起,直接踏平了那木柵欄,向著曹越便抓了過去。
曹越只是個山村少年,哪里見過這種架勢,完全嚇傻了。
“小越!”
一聲驚呼,只見一道黑影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曹越,倒地滾出去數丈,堪堪躲開了那騎士的一抓。
那騎士一抓落空,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他勒住異獸,緩緩地轉身。
“你也是同黨?”
他冷冷地開口道。
“這位大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們都是普通的山民……”
彭九元一臉惶恐地說道。
“普通的山民?”
那領頭的騎士驅動異獸向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彭九元,緩緩地開口道,“曹恕在哪里,把他交出來。”
“曹恕是誰,我不知道啊。”
彭九元一愣,開口說道。
他雖然盡力掩飾,但是根本瞞不過那騎士的眼睛。
彭九元年輕的時候確實游歷過天下,但是說白了,他本就是那種最底層的武者,所謂游歷,也不過是到處看看而已,經歷過的人和事都十分有限。
再加上他在這界橋村生活了幾十年,完全用不著跟人勾心斗角,哪里有什么城府。
他不這么說還好,一這么說,那騎士就更加懷疑了。
“董二狗,你來說。”
那騎士冷笑道。
“彭九元,你快點把那曹恕交出來,不要讓他連累了我們整個村子!”
董二狗大聲說道。
“董二狗,你!”
彭九元又驚又怒,他沒有想到,村子里竟然會有人告密!
“我什么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董二狗看了一眼那些騎士,挺起胸膛,大聲道,“那個曹恕來歷不明,又身受重傷,天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他肯定就是本家的大人們找的刺客!你快點把他交出來,那么還能戴罪立功,否則的話,你只會自取滅亡!”
那董二狗就是個山里的混混,威脅人都沒有多大的威力。
彭九元氣得渾身顫抖,他身后的曹越,直接被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給我搜。”
那領頭的騎士臉色冷漠,手中長槍向前一指。
“轟——”
最初那個要抓曹越的騎士,身上氣勢轟然炸裂,他胯下異獸一動,一槍擊出。
槍芒如龍,直接將彭九元的木屋轟成了粉碎。
彭九元嘴唇顫抖,他死死把曹越護在身后,滿臉怒意地盯著董二狗。
“沒人。”
那出手的騎士回頭看向領頭之人,開口道。
“說吧,曹恕在哪里。”
領頭的騎士看向彭九元,冷冷地說道。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彭九元說道。
他話音未落,那領頭的騎士臉上已經露出殺氣。
“不知道?把他身后的小崽子殺了,看他知不知道。”
那領頭的騎士一臉冷漠地說道。
“是!”
那出手轟碎了彭九元房子的騎士臉上露出獰笑,抬起手上的長槍,對著曹越便刺了過去。
“不要!”
彭九元心中大驚,他轉身抱住曹越,拼命地想要躲避那騎士的一槍。
但是彭九元本身就沒有什么實力,如何能夠避開那一擊?
眼看著長槍就要將彭九元和曹越串在一起,槍尖在距離彭九元后心只有一寸的地方穩穩地停了下來。
“本座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領頭的騎士冷冷地說道,“說出那曹恕的下落,否則,這界橋村將會因為你的隱瞞而雞犬不留!”
“去幾個人,把這個村子里的人,都給我趕到這里來。”
說話之間,那領頭的騎士吩咐道。
他身后那些騎士,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紛紛笑著應聲,然后驅動胯下的異獸,向各個方向而去。
“大人——”
董二狗也被嚇傻了,他想得可不是這樣啊,他本來想著,帶人把曹恕抓走,他自己能領一筆賞金,可沒想過,這些人會對村子里的人動手啊。
村子里的人,可都是他的叔伯兄弟,都是他的親人啊。
那領頭的騎士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如同看螻蟻一般。
“你們,有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后,我如果不能知道曹恕的下落,那么我會開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