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鏡消失,籠罩在幽并二州的看不見的黑色霧氣也隨之消失不見。
但黑色霧氣的影響,并沒有立刻消失。
一路上,周恕看到了無數東倒西歪倒在地上的人,這些人還沒有醒過來,以后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
周恕現在只希望,業鏡影響這些人意識的時候,也影響了他們的身體。
要不然,就算業鏡影響消失,這些人數天沒吃沒喝,身體怕也是承受不住的。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那么多,他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說難聽點,這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關系?
要救,他也是先救和自己有關系的。
身形如電,周恕一路狂奔,片刻之后,就已經到了殷無憂的身邊。
殷無憂靜靜地靠在那里,整個人顯得柔弱無比。
殷無憂心里一疼,再次把蕭順之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走到殷無憂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來,伸手在她鼻端感受了一下。
呼吸微弱之極,甚至已經有種斷斷續續的感覺。
她雖然是武道三品,但蕭順之是武道一品的強者,縱然他受了傷,也不是殷無憂能夠抵抗的。
她現在能活著,已經是蕭順之顧不上下殺手的原因了,要不然,只怕她早就香消玉殞了。
看著殷無憂的情況,周恕有些束手無策。
上輩子他是個普通的社畜,頂多會做個人工呼吸,其他的急救手段,他一竅不通。
這輩子,他也沒學過怎么跟人療傷。
現在他也不敢輕易挪動殷無憂的身體,萬一她是內臟手上,挪動她引發大出血怎么辦?
“怎么辦?”
周恕有些心急,現在回京城搬救兵,一來一回,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可是不搬救兵,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殷無憂傷重不治?
“對了,破境丹!”
周恕忽然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一樣丹藥。
破境丹!
應該是之前幽州軍和并州軍進入幽并二州的時候發生過戰斗,那個時候,神兵圖譜給了他一波反饋。
當時就有不少破境丹。
破境丹并非療傷丹藥,但它可以無視一切條件,直接讓一品之下的武者突破一個層次。
武者的進階,是一種身體上的蛻變,甚至可以理解成一種進化。
這個過程,并不單純是靈元的提升,身體也會隨之提升。
如果殷無憂的武道修為能夠提升一個品階,那修為提升帶來的變化,或許能夠修復她的傷勢。
就算不能,武道二品的生命力,也肯定比武道三品更強。
沒有怎么猶豫,周恕直接取出一顆破境丹,放入殷無憂的嘴里。
破境丹入口即化,殷無憂輕哼了一聲,臉上多了一些血色。
她身上泛起輕微的靈元波動,旋即,空氣中的天地元氣開始凝聚,然后朝著殷無憂的體內灌輸而去。
殷無憂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周恕有些心疼,抱著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
周恕嘴里念叨著。
天地靈氣不斷被抽取過來,大半個幽州城,都似乎變成了天地元氣的真空地帶。
此刻如果有人從上空向下看,一定能夠看到一個類似于龍卷風一般的漩渦。
武道三品突破到武道二品需要的天地靈氣何等龐大,如此龐大的天地元氣,被破境丹的藥效吸引,灌入殷無憂的體內,沖擊著她的經脈和身體。
縱然破境丹沒有任何后遺癥,但突破的過程避免不了,天地元氣地沖擊之下,殷無憂不斷地嘔出鮮血。
周恕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以殷無憂現在的身體狀態,突破境界,或許并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她的身體,可能扛不住突破的沖擊,或許還來不及蛻變,就會讓她香消玉殞。
周恕心中焦急,但他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老天爺,各路神仙,阿彌陀佛,哈利路亞,全都保佑啊。”
周恕嘴里念叨不停。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對度日如年的周恕來說,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殷無憂終于不再嘔血,她的氣息,也漸漸平息下來,身上的氣勢,暴漲之后,也漸漸回落下來。
周恕提著的心,終于收了回來。
看樣子,殷無憂應該是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突破成功了!
接下來,就算她傷勢無法復原,武道二品的生命力,也應該讓她不至于再有什么生命危險了。
周恕撕下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地把殷無憂臉蛋上的血跡擦干凈,然后又小心地把她放平,這才看向不遠處的孫公平。
“孫神捕啊孫神捕,不是我不講義氣,我是真的沒別的辦法,你能不能活下來,看運氣吧。”
周恕來到孫公平身邊,孫公平的氣息比殷無憂還要微弱幾分。
他的傷勢未必有殷無憂那么嚴重,但他的修為,遠不如殷無憂,生命力自然也是差了一大截。
他現在能活著,已經是因為他自幼服用大量天材地寶,身體根基扎實無比的原因了。
周恕沒有耽擱,再次取出一顆破境丹,塞進孫公平的嘴里。
孫公平是武道七品的修為,現在吃一顆破境丹,他就能晉升武道六品,算是中階高手了。
其實這個修為吃破境丹,是有些浪費的。
別說他了,殷無憂吃都有些浪費。
破境丹,武道一品之下,服用可以無視一切條件直接提升一個品階。
也就是說,武道二品吃了,直接就能變成武道一品!
那個時候服用破境丹,才是最劃算的。
畢竟武道二品突破到武道一品,難度比從武道九品突破到武道二品加起來都要難十倍,甚至百倍。
能修煉到武道二品的,都已經是天資卓絕的人中精英,但縱然這樣,武道二品能突破到武道一品的,也是萬中無一。
一個破境丹,能讓多少武道二品直接跨過難以跨過的一步。
要是讓人知道周恕就這么用掉了,一定會大叫暴殄天物。
周恕當然知道破境丹什么時候吃最劃算,不過他根本不在意。
別說破境丹他有的是,就算他手里只有兩顆,這時候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對他來說,殷無憂和孫公平的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孫公平突破的動靜比殷無憂小了許多,畢竟只是武道七品突破到武道六品。
他只是吐了幾口血,然后就突破了。
整個過程中,他也同樣沒有醒過來。
突破之后,周恕試了試他的呼吸,雖然并沒有變強多少,但總算是不再繼續衰落。
看起來,他應該能多撐一段時間了。
破境丹,畢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周恕從懷里摸出楊洪留給他的傳聲石,這是神捕司神捕的標配,能夠和附近的神捕進行聯系。
聯系的距離雖然只有幾十里,但有時候也能發揮出很大的效果。
往傳聲石內注入一絲靈元,周恕對著傳聲石大喊。
“有人在嗎?我是鑄兵司周恕,公主殿下和威遠小侯爺在我身邊,幽州的危機已經解除,我需要救援!”
“神捕司銀章神捕趙明冉,馬上來!”
“神捕司銅章神捕徐睿,馬上到!”
幾道聲音,從傳聲石內傳來,周恕松了一口氣。
一個時辰之后,一輛馬車,從幽州城奔出,朝著大夏京城常安的方向而去。
馬車剛剛離開幽州沒多遠,一道紫袍身影,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馬車前。
周恕眉頭一皺,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巨闕劍的劍柄。
下一刻,車廂的簾子掀起,露出一張周恕有些熟悉的英俊面孔。
殷常昊?
周恕的手松開了劍柄。
殷常昊沒有看周恕,而是看向那躺在車廂里的殷無憂。
他眉頭一皺,一道怒意在臉上閃過。
“讓開!”
他隨手把周恕撥到一邊。
周恕眉毛跳動一下,不過看到殷常昊的動作,他沒有發作。
殷常昊小心翼翼地把殷無憂橫抱起來,然后腳下云氣升騰,他飛出了馬車。
整個過程中,他的動作都十分輕盈,唯恐驚到了殷無憂。
周恕知道殷常昊的身份,他并不擔心殷常昊會傷害殷無憂。
而且現在來說,他用飛的,應該比馬車更快。
“我先走一步,你把孫公平,送到御醫院。”
殷常昊回頭對周恕說了一聲,然后化作一道紫光,飛天而去。
“會飛了不起嗎?”
周恕酸酸地腹誹了一句,放下心中的擔憂。
大夏應該不乏名醫,回到常安,殷無憂的傷勢應該就不要緊了。
“大外甥,瞧瞧差距,人家有人接,你呢?”
周恕看了一眼車廂里剩下的孫公平。
孫公平的傷也很重,破境丹提升了他的修為,也暫時保住了他的命,但沒有治好他的傷。
不及時救治的話,他也還是性命堪憂。
“感謝老天爺,還有你舅舅我吧。”
他驅動馬車,繼續趕著馬車向前走,他不會飛,用跑的雖然不慢,但孫公平經不起那種折騰,就只能依靠馬車了。
常安城。
殷常昊直接從天上落在宮里。
剛剛落地,他就大喝道。
“傳御醫!”
元封帝已經聞聲御空而來,他一眼便看到了殷常昊懷里的殷無憂,臉上閃過怒意。
“無憂怎么樣?”
元封帝沉聲道。
他這一生,有好幾個兒子,女兒卻只有這一個,一直當心頭寶一樣愛護,從來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沒想到這才離開京城多久,竟然受了重傷回來。
該死!
不管誰打傷的她,朕都要弄死他!不惜一切代價!
“我也說不準,還是等御醫看了再說。”
殷常昊也是沉聲答道。
殷無憂雖然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大夏皇宮里的還是有她的寢宮。
殷常昊把殷無憂放到她的床上,這個時候,御醫已經趕進宮來。
片刻之后,御醫來到元封帝和殷常昊的身前。
“陛下。”
御醫就要行禮。
“不必多禮,直接說。”
元封帝沉聲道。
“公主殿下應該是為高手所傷,五臟俱裂,命懸一線。”
御醫連忙說道。
“什么?”
元封帝身上爆發出強烈的氣勢,整個人變得異常恐怖。
“陛下稍安。”
御醫雖然也是入品武者,但在武道一品的強大氣勢之下,整個人都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他慌忙道,“但是殿下應該是服用了什么丹藥,讓她的修為提升了一個品階,修為突破雖然加重了公主殿下的傷勢,但也增強了她的生命力……”
御醫說了一大通,元封帝也聽得似懂非懂,“你就直接告訴我,無憂她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無憂殿下的傷很重,但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御醫躬身道,“武道二品,身體擁有強大的修復力,就算不治療,過上三五個月,公主殿下的內傷也會痊愈。”
“那她為何還昏迷不醒?”
元封帝皺眉道。
“殿下畢竟受傷太重,而且她的修為應該是剛剛突破的,很奇怪,看殿下的傷勢,應該是數日之前所受,這等傷勢,殿下當時應該就已經昏迷不醒,不知道為何,她的修為,似乎剛剛突破不到一日,否則武道二品的體質,應該已經醒過來了才對。”
御醫一臉思索之色,如果周恕在場,一定會大呼神醫。
這御醫,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推測地距離真相也不遠了。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給公主殿下服用了丹藥。”
御醫思索著道。
元封帝和殷常昊對視一眼。
“皇兄,無憂身上,可有能提升修為的丹藥?”
殷常昊沉聲道,大夏當然有丹藥能提升修為,不過那都是后患無窮的虎狼之藥,殷無憂重傷情況下服用那種丹藥,幾乎是找死,怎么可能突破成功呢?
元封帝搖搖頭,以殷無憂的天資,按部就班就有極大的可能晉升武道一品,元封帝怎么可能急功近利地給她后患無窮的丹藥呢?
兩人對視,都看到對方眼神中的含義,“是誰救了無憂?”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回京的路上,護送她的,應該是那個工坊主事,對了,還有威遠侯家的小崽子,也受了重傷。”
殷常昊思索道。
“周恕?”
元封帝沉吟道,“看來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或許只有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