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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舔犢情深

  朱元章的身體狀況,一直是壓在朱允熥心頭的一塊石頭。

  如今經過太醫的診治,雖說沒有什么問題,可是也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許多年老之人的疾病,說來就來,有些時候是防不勝防的。

  盡管朱元章嫌棄自己續叨,可朱允熥仍舊對他囑咐了很多要注意身體狀況之類的話,并且也吩咐慶童、而聶要多多留心,萬萬不可大意。

  不僅是朱元章,后宮的嬪妃他也都派太醫前去診治。

  有病早治,無病最好!

  這日在晉王府中,老朱的繼妃謝氏端來一碗湯藥給他喝,

  “又是這苦藥啊……”朱棡臉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良藥苦口利于病,況且這是陛下讓幾位太醫開的方子,抓的也是宮里的好藥,陛下一片心意,殿下可別辜負了。”謝氏安慰道。

  “唉,好吧,只看這病能徹底治好了根兒,再也不用喝著苦藥了……”

  雖然難喝,可朱棡也只能捏著鼻子揚起頭喝了。

  謝氏將空碗遞給身后的侍女,詢問道:“殿下,世子濟熺送來信說記掛殿下身體安康,想要給朝廷上書,請求帶著幾位弟弟來京城侍奉殿下,不知殿下覺得如何?”

  晉王朱棡的元妃是謝氏,是永平侯謝成之女,洪武六年八月被冊封為晉王妃。

  后來元妃謝氏死后,繼妃謝妃便扶了正。

  雖然也姓謝,可終究只是繼妃,所以稱呼朱棡的長子為世子,并不以兒子相稱。

  朱棡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我能留在京城已經是陛下特別恩典了,他再來成何體統?”

  謝氏連忙解釋道:“殿下,世子也是擔心您的身體,出于一片孝心,寧愿在京城,而且這么長時間了,他如何不擔心,可見世子是非常懂得孝道的……”

  聽他這么說,朱棡也不在生氣,揮揮手讓堂中的奴婢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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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聲說道:“你不明白,我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陛下特地留我在京城,你知不知道,陛下這么做也擔著名聲受損的風險啊……”

  這是為何?很明顯這樣的問題已經超出了謝氏的認知。

  朱棡解釋道:“我這身體在京城調理的好,還到罷了,一旦調理不好,或者干脆死在這里,那天下人會怎么想?一些居心叵測之輩會怎么想?”

  “到時候還指不定怎么編排陛下的不是呢!編排出來侄子殺叔的戲碼都有可能!”

  “殿下,這怎么可能?分明是陛下體諒,殿下身患疾病,所以才格外開恩的呀。”謝氏無比驚訝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

  朱棡道:“我是大明的藩王,是太上皇的嫡子,當今陛下是我的侄子,編排出侄子忌憚藩王勢力,趁機做些手腳,導致藩王一命嗚呼的大戲,有什么難的?!”

  “瞧見沒有,我真要是死在了太原,那和陛下就沒有什么關系,到時候陛下派人前去吊唁,多給一些賞賜,

  就能留下好名聲,也不會跟著受連累,可我要是病死在京城……呵呵呵。”

  謝氏趕緊止住朱棡的話:“殿下可千萬別這么說,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怪嚇人的……”

  在靠近他的椅子上落座,傾斜著身子的道:“殿下,既然這樣,那……”

  “我明白你想說什么。”

  朱棡笑道:“可陛下全然不顧這些,執意要把我留在京城,我都請辭好幾次了,可他都是不準,哈哈哈……陛下念著親情,厚待咱們啊……”

  “我這侄子,當真是做帝王的料!他做皇帝一點兒都不虧!真是該當的!除了他沒有誰有這么大的膽識和魄力!”

  想到朱允熥所擔當的風險,朱棡久不久得從心里感動不已。

  比如他所說的,如果他真的死在了京城,那么指不定有什么臟水會潑到朱允熥的身上,

  這些皇帝當然明白,可他全然不懼!

  這就是一個具有雄才大略之君王的胸懷!

  既顧念親情,又是如此出類拔萃的皇帝,朱棡從心眼里感到安慰!

  又和晉王妃聊了一會兒,心情愉悅許多,亭堂之中傳出爽朗的笑聲。

  此時,府中的長史來報,說是幾位親王前來拜訪。

  朱棡納悶兒道:“他們怎么來了……”雖然不結,還是命人把他們請到正堂里來。

  謝氏因為要避諱,所以便也退了下去。

  “拜見三哥,身體可好些了嗎!”

  “拜見三哥,身體如何,可爽利了?”

  “這些天我時常掛念著三哥的身體,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幾位親王一進到里面就開始行禮問安,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朱棡被他們攪得不勝其煩,趕緊讓他們落座,吩咐人上茶,堵住他們的嘴。

  見來的人是韓王朱松,沉王朱模和安王朱楹,還有唐王朱桱四人,

  朱棡便問道:“小二十四朱棟,二十五朱㰘(yí)怎么沒來?”

  朱元章的兒子一共有二十六位,最小的是朱楠,其母為葛麗妃,只可惜出生未到一個月便夭折了,《明史》記載為“逾月殤”。

  韓王朱松回答道:“他們倆小,出宮帶著不方便,而且也不放心他們出來所以就沒帶。”

  朱棡雖說和他們是兄弟,可年歲卻比最大的朱松還大了二十二歲,所以坐在一塊兒就如同父子一般,

  “你們猴幾個不在宮里面好好待著,跑出來干什么?等我進宮了,再見也不遲啊。

  朱模笑著說道:“三哥,這不是我們記掛你的身體,想盡快看看你嘛,聽說陛下請了宮里的幾位名手給你查看了病,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朱棡答道:“都是陛下恩典,擔心我的病情耽延日久,所以才讓幾位太醫聯合診治的,吃了藥好很多了,你們也不必掛念。”

  此時婢女奉上茶水,朱棡便招呼他們飲用。

  在他們幾個當中,唐王年齡最小,只有十二歲,正是對新鮮事物無比好奇的年齡,

  伸著頭問道:“三哥,聽說太原那里冬天特別冷,到十月份就會下暴雪,風大的能把石轱轆給掀翻了,是不是真的?”

  “太原冬天是比較冷,風也比較大,可也不像你說的那么厲害……”

  就著這個話頭,朱棡便給他們幾個講起了自己在太原的經歷,以及太原的風土人情和和自然環境,聽到他們幾個出神不已。

  說了一陣話,朱棡覺得有些口渴,便停下來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沉王朱模也裝作喝水的模樣,悄悄對韓王朱松使了個眼色,可朱松眉頭微皺,似乎有些猶豫,

  朱模見他坐在那里巋然不動,只好又把目光投向了安王朱楹。

  迎著他的目光,朱楹一臉為難,可是一咬牙鼓起勇氣,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可又沒有多少膽量,如此掙扎了幾次,

  最后氣餒的委了下去,低著頭,紅著臉,再也沒有了方才的躍躍欲試,耷拉著腦袋只顧盯著地面觀看。

  朱模暗暗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真是要被他們兩個給氣死!

  而小唐王一直歡喜雀躍的看著朱棡,似乎準備聽他再講下去,顯然心里沒有怎么算計。

  而他們這些小動作,全被晉王朱棡收在眼中,只是沒有戳破而已。

  這些把戲對朱棡來說,不過就是小兒在大人面前裝模作樣罷了!

  最后被逼無奈,朱模自只好自己上場,暗暗清了清嗓子,組織了一下話語,開口說道:“三哥,聽說就藩之后少不得要和那些賊子打仗,是不是有很多仗打?”

  朱棡盯著他笑道:“這也要看藩國封在了哪里,如果是在北邊邊境,那和韃靼瓦剌打仗就比較多,也能過過癮,

  如果是在太平的地方,那多少年也撈不到一場仗打,平常只能享享清福,做個富貴王爺。”

  朱模又問道:“三哥,十九哥在藩地宣府,距離你那里遠嗎?平常能不能見得到?”

  “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幾百里地是有的,平常哪能輕易見面,除非是有韃子寇邊,我們聯合出兵到時候才能見一見……”朱棡道。

  朱松終于鼓足了勇氣,臉上帶著緊張的紅色道:“真羨慕十九哥呀,他比我大了一歲,可三年前就去宣府就藩了,能夠守護一方百姓,打得韃子哭爹喊娘,那才解氣……”

  “怎么,你也想去就藩了?”朱棡笑陰陰的看著他問道。

  朱松哪里敢承認?頓時緊張了起來,趕緊說道,“沒有,我就是看著,十九哥能為朝廷做事,所以有點羨慕罷了……”

  “當真沒有?”朱棡逼視著他繼續追問。

  這下朱松頓時軟了下來,不敢再說,也不敢否認。

  朱棡道:“二十弟,二十一弟,你們兩個同年,今年十八歲,按年齡來說是差不多了……你們今天來到我府上,是想就藩了吧?”

  “二十二弟,你今年十五,連大婚的年齡都沒有到,就這么著急了?”

  朱楹被他這么一問,頓時坐臥難安,臉上漲紅了起來,尷尬的不知如何自處。

  兩位哥哥在他面前多次說就藩的好處,多么自由等等,說的多了難免也會心生渴望,

  所以今日就跟著兩位兄長一塊兒來了,雖然沒有想到自己還不夠格呢!

  一旁坐著的小唐王朱桱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幾位兄長,又看看朱棡,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了起來,

  不明白怎么就說到就藩的事了。

  最后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日跟著過來……三哥會不會想著自己也想要就藩?

  自己才十二歲……

  “三哥,我……我……”

  他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么說,感覺有點兒說不清楚了。

  畢竟哪有藩王十二歲就藩的道理!

  要知道他們今日來談這個,打死自己都不會來!

  原來今日唐王去找自己的哥哥朱楹去玩,剛好碰到他們三個要去看望晉王朱棡,

  唐王也早就聽說了自己兄長和蒙古人征戰的事,也想知道京城以外的風光,所以便央求著,讓他們帶自己前來。

  起初他們是不肯的,是自己死乞白賴的不肯走,非得跟著他們,他們被逼無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帶自己來了。

  沒想到,竟然他們是來說就藩的事!

  這要是讓父親知道了,打非打死自己不可!

  朱棡沖他擺了擺手,讓他安心,唐王這才沒有了忐忑。

  “你們的心思我明白,長大了,想去外面看看是再正常不過的……”

  朱棡了解他們的心思,也知道按照朱元章所制定的皇族章程,親王到了一定的年齡是需要就藩的。

  他們說起這個也屬正常,并非什么大逆不道。

  所以便說道:“現在我是宗人府的宗正,又是你們的兄長,你們想要就藩,找我來說是應該的,

  宗人府掌皇九族之屬籍,以時修其玉牒,書宗室子女世庶、名封、嗣襲、生卒等。”

  “只是你們要知道,就藩這件事全在于陛下一人,你們不去求陛下,跑我這里沒用啊。”

  宗人府是朱元章一早就設立的,當時的宗人府并不叫宗人府,當時的宗人府叫“大宗正院”。

  大宗正院這個名字沿用了二十多年,最后才被朱元章正式更名為宗人府。

  《明史》記載:“宗人府。宗人令一人,左、右宗正各一人,左、右宗人各一人。”

  “就藩的事,陛下自有考量,你們不必有什么心思,也不用著急,凡事自有陛下定奪。”

  朱棡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有些嚴肅,又有些憂心忡忡道:“陛下被父皇稱為仁孝賢孫,登基以來對咱們皇族恩隆厚重,必然不會虧待于你們……

  還有……”

  朱棡看著他們道:“父皇的年齡越來越大了,這兩年雖有然沒有什么重疾大病,可身體也會時常出現一些小疾,

  前日陛下帶我去看父皇,他老人家白發又增添了許多啊……”

  朱棡紅了眼睛,有些感懷傷心道:“趁著你們還在宮里,還沒有遠離京城,沒事的時候就到父皇身邊多走動走動,

  父皇雖說脾氣大,有時候也沒有好臉色,可他終究是一位父親,愛子之情,舔犢情深是錯不了的……”

  朱棡一翻話,把幾人說的面紅耳赤,心中慚愧不已。

  想要就藩,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宮里太受拘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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