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號的晚上,許鑫安排了這次婚禮來幫忙的人吃了一頓飯。
其實飯菜和平常的規格沒啥區別,但規矩在這擺著,不管是婆家人還是娘家人,都得坐在這一桌上,踏踏實實的吃上那么一頓。
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比如明天哪個儐相負責挨打,哪個儐相負責提包等等。
一些很細節化的東西,都會在今天交代清楚。
飯是在縣里吃的。
因為不僅僅是許鑫的朋友,許大強那邊也要為這次的婚禮招待很多人。
而真要說吧……這事其實沒什么。
都是按照流程在走,不值得大書特書。
但有個事情挺值得玩味兒的。
冰冰姐那邊有工作,所以今天下午快吃飯的時候才剛過來。而來了之后,沒坐許鑫這邊的桌子,也沒坐楊蜜那邊的桌子。
她被安排在了和張一謀一桌那邊。
而張一謀呢,也不是坐在奧運會那邊的位置。
這次奧運會導演組的人沒來全。
比如張武。
他的動靜太大,不適合來。
但諸如韋蘭芳等人都過來了。
那一桌挺多人,但張一謀卻是這次婚禮的證婚人。
所以他坐在了「貴客」那一桌。
既然是貴客,那就的主人家作陪。
許大強親自陪的。
而許鑫和楊蜜也是后知后覺的才發現,因為倆人這次婚禮的主持,是撒貝寧,婚慶公司帶著他們仨人去走流程彩排去了。比如明天從哪里走,什么路線,到時候上臺了該有什么儀式之類的。
都走過來一遍后,當倆人趕到縣城的飯店里時候,那邊宴席已經開了。
也就是說,冰冰姐的位置是親爹安排的。
許鑫一聲沒吭。
楊蜜親切相迎。
而這一桌除了同樣從燕京帶著媳婦趕回來的許淼神色有些古怪外,其他的倒也都還好。
至于許淼……
兄弟倆互相使了個眼神。
這事情便徹底揭過去了。
連問沒問。
一頓飯吃完,許鑫便帶著自己的伴郎們撤退了。
而楊蜜則留在了自家的酒店里面。
她今晚肯定是不走了,明天就等新郎來接她回家。
許鑫那邊則最后檢查了一遍倆人的婚房。
和倆本家的壓床小侄子笑瞇瞇的玩了一會兒,把紅包給了之后,來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
婚禮就是辦給外人看的。
這話是真不假。
而緩了一會兒后,他便拿著煙盒走了出去。
家里明確是不讓抽煙了,因為暖暖和陽陽都在這邊,和姥姥姥爺一起睡,明天一早才去找媽媽。
抽煙對孩子不好。
剛出來,他一愣,就瞧見許淼正站在他家的臺階上叼著煙吞云吐霧。
看到了弟弟后,他直接把手里的EEDS甩了過來。
許鑫拿手一接,抽出了一支后,來到了兩家用來表明界限的小籬笆處。
這小籬笆有跟沒有一個樣,只是在兩家從院子往屋里進的地方,堆砌了一道長條的籬笆,說是裝飾也不過分。
院子也依舊是共用一個院子。
但卻必須要有。
那代表老大的成家立業。
也就是所謂的分家。
而許鑫明天結婚了之后,名義上,他現在所處的院子就是他的了。
家里的祖宅,許大強分給了兄弟倆,自己則沒了住處。
也不需要住處。
倆兒子都結婚了,就該履行盡孝道的責任,贍養老人都得爭著搶著來,那才行。
一顆煙點燃。
許鑫問道:
「嫂子和大寶睡了?」
「嗯。」
許淼點點頭,彎腰遞了個凳子過來。
許鑫接過,倆人一落座,那道籬笆就顯得高了起來。
那股「分家」的味道就有了。
「咱媽肯定高興。」
忽然,許淼來了這么一句。
許鑫微微點頭:
「嗯,前兩天去上墳的時候,和她說了。」
許淼再次沉默了下來。
而他的一根煙也抽完了。
煙頭往籬笆下面的土里一插,他長出了一口氣。
抬頭仰望天空。
陜北高原的冬日,群星閃爍,美的仿佛與世隔絕。
「三金。」
「嗯?」
「你說……媽看得到哇?」
「嗯。」
許鑫收攏了望天的目光,輕輕的應了一聲:
「看得到。」
「是哇?」
許淼的臉對著天空,欲言又止。
轉頭又看了弟弟一眼……
隱晦的張了張嘴,滿眼的遲疑。
可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于是,空氣就這么安靜了下來。
只有許鑫一口比一口長,一口比一口粗的煙氣噴薄到了夜空之中。
被風吹散。
吹了好遠。
而等許鑫一根煙抽完,把煙頭隨便的往院子里一丟,他站了起來:
「呢回去睡了哇。」
「嗯,好。」
許淼也站了起來。
可剛要邁步,忽然又喊了許鑫一聲:
「三金。」
「咋?」
許鑫瞥了一眼自己的親哥哥。
「媽……」
許淼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
可兄弟倆的心意相通,卻讓許鑫恍忽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他笑著點點頭:
「嗯,媽會很開心。」
說完,對著許淼揮了揮手,他率先走進了屋。
沒有回頭。
「你睡了沒?」
「沒。剛洗完澡,你呢?」
「我也才洗完澡……和詩詩一起。」
「……?你結婚前夜背著我出軌不好吧?」
「有照片,明天一起看。」
「現在發。」
「呸,下作。我是讓她幫我搓了下后背,這邊這幾天有些干,我去了下死皮,明天那衣服可是沒披肩的,萬一被人看到皴……」
「意真惡心。」
「嘿嘿,對了,剛才豪哥跟我說,小餅已經到酒店了。」
「住下了是吧?你沒去看看他?」
「大哥,我在洗澡呀。」
「行吧。那你趕緊睡覺,這都10點了,你幾點起來化妝?」
「3點半。」
「趕緊睡吧。」
「我睡不著。」
「為什么?」
「因為……明天就要嫁給你啦。」
「你的好日子結束了。」
「呵呵,兄弟,咱走著瞧 ,看看咱倆誰的好日子到頭了。」
「現在就跟我論兄弟了?」
「對啊,我給你生倆孩子,任務已經結束,現在開始咱倆以兄弟相稱。」
「好的,兄弟,等我明天一早去接你。」
「沒問題,兄弟。到時候你看我眼色行事,我會告訴你鞋子在哪的。」
「真夠兄弟!」
「好兄弟,一輩子!」
「嗯!」
結束了和好兄弟的聊天,許鑫手機一關,躺到了床上。
可躺了沒多久,他便再次起身,來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打開了那個上鎖的抽屜。
把那虎頭帽、棉鞋、手套都給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
放到了自己的枕頭邊。
接著,他把自己和媽媽唯一的一張合照抱在了懷里,捏著那信封重新坐回了床邊。
打開臺燈,他靠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把信封里的兩頁紙拿了出來。
信,他已經讀過了千百遍。
那幅畫同樣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樣的信,許淼也有一封。
只不過許淼從來沒和他說過信里的內容。
就像是許淼到現在也不知道母親留給自己弟弟的信里寫了什么一樣。
看完了信。
許鑫的呼吸聲中已經帶上了一抹濕潤。
又展開了那幅畫。
他看著那在云彩上露出了笑臉的女人,淚水終于決堤了。
于是,不能再看了。
怕自己的淚水不小心沾染到了紙張上面,把畫上的油彩褪色。
小心翼翼的把兩頁紙重新裝好,淚流滿面的他懷抱相框,關上了燈。
黑暗中,他把虎頭帽、手套、鞋子都放到了自己的枕頭上。
把臉貼近了帽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全是樟腦的味道。
可他卻停止了哭泣,就在這股味道中睡著了。
睡的無比安寧。
一如曾經。
清晨。
許家灣徹底熱鬧了起來。
許鑫家,許大強穿著西裝,胸前佩戴者胸花,與家里的親戚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神色不見什么緊張,而是好奇。
好奇的看著西裝筆挺,卻低頭玩手機的兒子,好奇的問道:
「在給誰發消息哇?」
「給楊蜜。跟她說我馬上就去接她了。」
「哦哦。」
許大強笑呵呵的點點頭,催促了一句:
「好了,別耽誤時辰哇。」
「嗯。」
許鑫應了一聲,最后給楊蜜回復了一句:
「等著,我準備出發了!」
楊蜜秒回:
「我等你!」
于是,他放下了手機,深呼吸了一口氣……
開始了啊。
他心說。
「來,許鑫,面對鏡頭,你有什么想對即將迎接的新娘子說的嗎?」
聽到撒貝寧的話,手里捧著鮮花的許鑫看起來略微有點緊張。
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他說道:
「媳婦,等我去接你!」
說完,便看向了撒貝寧。
別說撒貝寧了,連周圍的所有人都無語了。
王斯聰忍不住開 口問道:
「完了?」
許鑫一愣,問道:
「還說啥?」
「廢話!你多說幾句啊!」
「人家要說心里話,我的心里話已經說了啊。我現在就要去接她!」
一群人瞬間無語。
心說你這真心雖然直白,可也忒敷衍了。
不過到底撒貝寧的主持經驗在這擺著,見許鑫確實憋不出來什么屁后,便對攝影機說道:
「其實這就是文字的力量。我們的新郎官的話雖然很少,但卻字字千金,要迎娶新娘的心是絕對的堅定不移!……那我們的伴郎團呢,你們有什么話要對鏡頭前的新娘子說么?」
鏡頭忽然一轉,對準了這十個人模狗樣的西裝男。
周杰侖眼珠一轉,瞬間手一推……
還沒反應過來的王斯聰直接就被推出去了一步。
「誒?」
老王一愣。
可撒貝寧卻抓住了這個機會:
「我們的伴郎團代表,此時此刻,你想要說些什么呢?」
「我……呃……你們……我……」
心里知道自己被坑了的王斯聰張了張嘴……
最后來了一句:
「大蜜,你等著,老許這就去接你了。」
許鑫直接翻了個白眼。
你還不抵我呢。
但不管怎么樣吧,最后的最后,終于,在撒貝寧的那句「許鑫,上車吧,朝著你的幸福出發!」的話語中,許鑫坐上了那臺法拉利的主駕駛。
接著,等首席伴郎周杰侖上車后,他來了句:
「給她發消息,咱們出發了!」
「快!許鑫出發了!」
楊蜜一把放下了手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人滿為患的酒店套房內,沖著門口的人嚷嚷:
「我先警告你們啊!一會兒人到了,就趕緊給我請進來!別堵門!誰堵門我就崩誰!我好不容易給我自己嫁出去了,你們別搞事情!門開了,讓許鑫過來,后面的人你們隨便折騰!不過別下死手啊!」
「哈哈哈,姐你放心,我們保證打不死他!」
趙莉影咧個大嘴開始笑。
楊蜜眉毛登時豎起來了:
「你說啥!?」
張嬌無奈的捂住了腦袋。
你這傻貨……你就算真打,也偷偷下手啊,你這不是等著老板給你穿小鞋?
難道你沒聽過那句會咬人的狗不叫?
9點20。
在震天響的炮仗聲中,許鑫手里捧著花,站在楊蜜所在的房間門口。
「爸,您先帶暖暖和陽陽上隔壁房間里,一會兒動靜太大別在把孩子嚇到了。」
楊大林一愣……
突然么?
挺突然的。
可……沒來由的,心里又有點激動。
不過他克制住了這種情緒,點點頭,把一臉好奇的暖暖和陽陽都帶回了屋里。
而等孩子一走,許鑫便打出了一個標準的「進攻」的戰術手勢。
得到了指令的王思聰便來到了門前:
冬冬冬!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點開門讓我們把新娘子給接走!我數 到三,三聲不開門,我們可就闖進去了啊!」
「嚇唬誰呢!」
里面傳來了一個動靜。
聽著像是劉知詩。
「紅包,順著門縫塞進來!」
「紅包有,都是一萬一萬的大票!門縫塞不進去!你先開門,開門就給!」
負責叫門的王思聰攔住了負責送紅包收錢的許志,繼續在門口喊。
「沒紅包就不開!」
「紅包都是大票!」
「刷卡也行,有POS機!」
「那你也得開門啊!」
「不用開!小餅!快,把POS機給他們,讓他們刷卡!」
人群里,燒餅傻乎乎的拿出來了一個POS機。
王斯聰眼一瞪。
這孩子是不是傻?
用眼神勸退了燒餅后,王斯聰這才伸手,許志趕緊遞過去了幾個小紅包。
「來來來,紅包給你們,趕緊開門。」
「不夠不夠!再來!」
「沒了,剩下的都是大包,你先開門……你不是有安全鎖么?你把門開個縫,我給你個大包!」
聽到這話,門內的劉知詩很聽話的就把房門給打開了。
大家都很文明,自然做不出來開門強闖那種事情。
沒意思。
在打開了門之后,她依舊賭在門口,看了下外面的形式后,扭頭對楊蜜來了句:
「蜜蜜,許鑫帥死啦!
「喔!
一群人開始歡呼。
許鑫一聽,直接上前了一步,一把捂住了王斯聰的嘴就給他推一邊去了。
「我帥吧?」
「嗯嗯嗯!帥呆了!」
劉知詩一個勁的點頭。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樂的跟傻子一樣的許鑫扭頭伸手問許志要紅包:
「快快快,紅包都拿來!拿來!給本帥哥拿來!」
許志翻著白眼從籃子里拿過去了一摞紅包。
許鑫二話不說全都給塞到了門里面:
「給給給,帥哥給發的紅包。」
「哈哈哈哈哈」
屋內傳來了一群女孩的笑聲。
而心滿意足的女孩們終于開開心心的打開了門,一群人沖了進去。
許鑫沖的最快,而這幾步的功夫,他就覺得有人打了自己后腦勺兩下……
心說哪個孫子還下黑手的?
但此時此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沖到了大床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錦被上的楊蜜正在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他發誓,這絕對是妻子最美的一天。
簡直美呆了。
就……根本無法形容。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自己心里有一股強烈的情緒,取代了他的思考,卻支撐起了他的行動力。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是捧著花單膝跪倒楊蜜的面前,接她回家。
但此時此刻……他卻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
「哎呀!
「哇!
「老許?……哈哈哈哈,牛啊,老許!牛!
「喔!
看著抱著楊蜜直接親上去的許鑫,所有人在懵住之后的下一瞬間,歡呼聲徹底淹沒了一切。
而楊蜜一開始是有些愕然的。
甚至第一反應想推開老公。
大哥,我花了幾個小時化的妝,你別在給我親花了。
可第二反應……便不掙扎了。
原本的推開變成了摟抱。
深情的擁吻在了一起。
儀式也好,流程也罷,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是他就好。
而面對此情此景,眾人除了感覺到二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洶涌澎湃的愛意之外,便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了。
不過好在有清醒的人。
撒貝寧站在了攝影機前,背對擁吻的二人,對著鏡頭說道: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習慣沐浴在他的愛撫之下,深憩在他的懷抱之中。呼吸著她的溫馨氣息,耳畔中盡是他含情脈脈的呢喃。
一開口,便是你的名字。閉眼,滿是你的樣子。
或許曾經,她和他都不懂什么是愛。直到……
遇到彼此。
此刻,千言萬語不抵他一吻。
此時,大千世界不及你一人。」
深情的話語搭配他那聲情并茂的朗誦主持,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段話語之中所傳達的……那名為「愛情」的分量。
聞著入心。
聽者感嘆。
可這股感嘆卻并沒持續多久。
因為……
「……二位,親完了吧?差不多行了,這流程還得走呢……要真想親咱回去洞房時候再親也不遲啊。我這拖了這么久的時間了……」
明明前面的話語無比深情,可撒貝寧說完,見倆人還不停,終于忍不住強行打斷了這對鴛鴦。
而周圍人也盡是一個表情。
差不多就行了。
你倆都老夫老妻的,干嘛呢干嘛呢……
而如夢初醒的楊蜜迅速的一把推開了老公:
「哎呀我的妝!……快快快,嬌嬌,快去喊化妝師來!」
她焦急的催促了一句。
然后扭頭看向了旁邊看熱鬧的伴郎團:
「都別看熱鬧了啊!趕緊的,一只鞋在酒柜那瓶茅臺的盒子里,一只鞋在衛生間的馬桶后面,趕緊去啊!」
「啊!
蜜蜜!
劉知詩馬上就想捂住她的嘴。
可惜,已經晚了。
許陽和朗朗已經玩命的沖了出去。
朗朗還雞賊的舉起了自己的手。
潛臺詞:讓讓!八千萬!磕著碰著了你們賠不起!把鞋子交出來啥都好說,不然我開始碰瓷了!
而這時候反倒是許鑫開口了:
「你這樣不好吧……」
聽到這話,楊蜜卻得意一笑,等著朗朗和許陽把兩只高跟鞋送到許鑫手上后,她直接伸出了魚尾裙下光潔的玉足,都不需要撒貝寧主持,深情如許的對許鑫說道:
「老公,帶我回家?」
「……哈。」
許鑫一聲輕笑,再次單膝跪地,親手把高跟鞋套在了她的腳上。
捧著她的腳,許鑫仰頭飽含深情的望著她:
「嗯,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