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鑫這次來日本宣傳，依舊空余出了一天的時間，打算去拜訪高倉健。
可提著禮物撥通對方的電話號碼時，經過上源愛的翻譯，告知他高倉健拒絕了。
理由是他生病了，目前正在醫院修養。
無法見客。
許鑫一聽他生病，心說做晚輩的不知道還好，既然知道了，肯定要去一趟。
不然老頭那沒法交代。
可提出了拜訪后，高倉健依舊拒絕了。
說了好多感謝許鑫的話，但對于拜訪一事，給出的答桉卻很堅決。
「請不要來，我沒有關系。恢復后我有考慮去天朝，到時候我們再相見。」
一開始許鑫還覺得他是客套，就跟自己國家那種「誒誒，不用來不用來」，嘴上說著不用來，但看到自己來了后，禮到，情義也到了。
結果誰知道這老頭也是認真的。
甚至連醫院都沒告訴許鑫。
許鑫提了兩三次，見問不出來后，只能作罷。
沒成想，電話掛斷不到十分鐘，一條陌生的消息發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許桑，我是小田貴月。打擾你了我感到萬分抱歉。剛才您和高倉先生通話時我就在旁邊。請您原諒高倉先生的堅持，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給任何人。請您原諒。」
從上源愛口中得到了翻譯后，許鑫想了想，讓上源愛幫自己給對方發了一條回復：
「沒關系，只是這次無法探望高倉先生，我很抱歉。希望他早日恢復健康。能否告知我他的病情是否嚴重？是否可以告知張導？他很關心高倉先生。」
得到了的回復是：
「再次抱歉，對不起，高倉先生不愿向任何人透露。也請不要告訴張一謀導演，高倉先生不想讓他擔心。對了，剛剛他說，這個月就會把那臺車發到天朝，希望您能喜歡。」
見狀，許鑫也就不在堅持了。
只是他不知道對方的病情嚴重與否……
思前想后的，覺得等老頭的《金陵》拍攝結束，自己再陪他來一次就好了。
新海誠這哥們在許鑫看來挺有意思的。
這哥們有種……
怎么說呢，相處起來有種很獨特的細膩感。
首先，這人是個狂熱的拉面愛好者。
在許鑫來到東京的第三天后，便請許鑫來到了一家據說在東京有著百年歷史的蕎麥面館嗦面。
雖然那面蘸汁這種吃法……說臊子面不臊子面，說打鹵面不打鹵面的……但意外的味道還挺不錯的。
一開始許鑫還挺慎重，帶上了上源愛。
結果當天晚上吃完飯后，第二天下午，忙完了工作的許鑫便帶著劉一菲和林更新，被他拉著來到了八王子市，吃上了昨天晚上聊天時，他比較好奇的日本街邊拉面。
而第三天，他就帶許鑫去吃鐵板炒面去了……
面，對于老陜來講，一日三餐，一年365天吃都無所謂。
唯獨苦了林更新和劉一菲。
前者喜歡大米飯，后者想吃吃不著。
所以，后面許鑫在喊他吃飯時，他基本已經不去了。
帶著上源愛誓要嘗便東京的大米飯……
你瞅瞅他那點出息。
而許鑫這邊的出行，劉一菲則成了固定搭檔。
之所以說新海誠這人細膩，也就在這了。
第一天吃飯是的前半段，大家聊天還都是上源愛給翻譯。
但幾杯黃湯下肚，他就開始冒英文。
鑫一開始開有些磕巴。
畢竟他單詞背的雖然足夠多，但組成話還是勉強了一點。
但語言這東西……怕練。
只要你敢開口，那就沒問題了。
于是，哪怕不懂什么介詞名次形容詞之類的，他也能絞盡腦汁的說單詞，然后把兩個單詞組合在一起。
甚至酒喝多了舌頭大了后，還學會了幾個日語單詞。
最經常說的，就是指著一個東西，來一句：
總之，倆人在第一頓酒之后，就習慣了這種磕磕巴巴的溝通方式。
上源愛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代價是……在許哥的眼神下，選擇了對一二三四五六七，走南闖北吃東西的神仙姐姐視而不見的吳琪琪。
沒辦法。
那是老板……
老板說能吃……我一個打工仔還能說啥？
于是，這幾天在老板的帶領下，好容易瘦到114的神仙姐姐，在酒精和美食的作用下，又開始長肉了。
但人家玩的就是個真實。
該吃吃、該喝喝。
大不了回去被楊蜜給訓個狗血淋頭唄。
有什么的？
牙一呲。
不怕。
而新海誠這哥們能處也就在這里。
喝完酒后，作為本地人，他并沒有帶領許鑫和劉一菲去別的地方。
他特別喜歡帶倆人閑逛。
吃完飯，就跟個盡職盡責的導游一樣，帶倆人在東京的各種景點轉了一個遍。
并且，他這種「轉」還和旅游的不同。
最符合許鑫胃口的地方也在這。
他喜歡帶許鑫和劉一菲閑逛。
比如去江戶東京建筑園里。
大家都是去看建筑的，但他帶領著倆人看的卻是「導演」眼中的建筑。
在這些江戶時代的老屋前，他會和許鑫探討怎么能把這種老建筑拍的更好看。
這方面許鑫是行家。
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許鑫在說。
比如要拍什么人物角色時，該怎么體現那種美感之類的。
甚至為了左證自己的觀點，這幾天臉跟發腮了一樣的劉一菲還當起了模特。
而在看到許鑫拍的照片，以及通過手機運鏡，通過簡單的場景暗示，就能拍出一段很有韻味的片子后，第二天這哥們大家再湊一起吃飯時，他就拿上了一臺單反……
許鑫和他聊現實攝影，他則會聊怎么把現實里面的建筑搬到動畫當中來。
然后從隨身帶的筆記本上，對著老屋開始畫草圖。
比如怎么用這種屋子的場景結構，表現出「恐怖、陰森」，或者是「寧靜」等等。
因為不是專業作畫，只是線稿。
所以大家只能通過語言來溝通。
而當許鑫一時技癢，拿著這位導演兼漫畫家的筆記本也開始勾勒圖畫的時候，這哥們雙眼都開始放光了。
于是，劉一菲在這幾天當模特的機會日益漸多。
并且樂此不疲。
是的，她確實在樂此不疲。
一方面是心理那不能對任何人說的原因……
哪怕不是獨處，可就這么……一起逛，她也很開心。
而另一方面，則是作為演員，在充當一些「疑難雜句」的翻譯時，她也會把兩位優秀導演所討論的東西記錄在心 然后以演員的視角來進行解讀。
比如，在新海誠的推薦下，許鑫看了一遍09年在日本特別火的《深夜食堂》。
一開始他以為是美食電視劇。
跟《中華小當家》差不多。
但實際上看了后，卻意外的覺得很有趣。
而在看完后的第二天，大家下午忙完了工作，約著吃晚飯的時候，他和劉一菲就被帶到了新宿。
新海誠對東京很熟。
作為漫畫家，編劇，導演，他采風時，走遍了東京的大大小小的角落。
而喊許鑫他們過來后，一方面，大家在新宿這邊吃了一頓原汁原味的「平民食堂」。
和《深夜食堂》差不多的那種小店。
雖然環境陰仄，但味道確實不差。
而另一方面呢，夜晚的新宿，讓許鑫看到了東京的另一面。
幾個人就站在一條小路的販賣機前，看著人來人往的道路，新海誠聊的話題稍顯沉重。
諸如「遺失的三十年」，或者是當今日本的就業環境，工作壓力等等問題。
作為經歷過日本黃金發展期的人，雖然當時的他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但依舊能從他口中聽到屬于哪個年代的「玄幻神話」。
而在這個背景下，用新海誠的話來講那就是：
「明知道大的未來是不可避免的走向衰敗，所以在大家眼中，每一份微小的溫暖都彌足珍貴。」
許鑫呢，幫他把話給補全：
「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日本電影這些年，在刻畫小人物的悲歡喜樂時，如此能夠打動人心的主要原因。」
他的話得到了新海誠的認同。
而劉一菲在聽到了這話后，卻忍不住問道：
「那這是我們兩國在電影上的差距么？」
「并不是。」
許鑫搖頭：
「用文化的理念來說，咱們從小受到的教育，有句話叫我們的今天是無數先輩用鮮血來澆灌的。你從這句話中可以解讀出很多的意思。但放到咱們現在的語情之下，集體的前進，勢必會有高尚者大無畏的犧牲。
我們的國家在向前，在蒸蒸日上。而在這一段充滿荊棘的路途之中，前人的犧牲，我們的犧牲，一切為集體犧牲的人，心中的信念都是希望我們的未來會更好。
或者，可以再片面的理解，先輩們的犧牲，是推著我們這塊巨石向山頂而去。在一個光明的未來下，這些高尚者愿意讓自己成為墊腳石。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這種平凡人所堆砌、努力的光輝，在太陽之下會被銘記，但更多的是化作來路那如茵的青草。歷史不會忘記，人民不會忘記。而這些人所求的，卻不是我們忘記，而是大家心同的光明未來。GSxsw.c0m
這個光明未來的光輝太過于耀眼，會吸引你的一切光輝。
所以，那些芳草，在這些光輝之下，有時候確確實實會忽略。
而誠哥話語里的意思……唔，你可以想象成這顆巨石已經來到了山巔，它要開始往下滾落了。
滾落下去，意味著衰弱，意味著光輝不在。
所以，原先推石頭上山的那些人，開始拼命的想要維持這顆巨石的位置。偏偏……他們的力量不夠，巨石或許速度可以被減慢，但不會停止。
而在這種下落的過程中，光芒不在，那些努力阻止這一切的人們的犧牲、也就是我們說的平凡人的情感，就會在這愈發暗澹的光輝下成為他們阻擋巨石下降的動力與希望。
因為他們失去了光輝，所以只能靠點燃自己成為其他人的希望。
于是，他們 珍視希望，銘刻希望。
在黑暗中形成了微弱的燭火。
這種燭火，同樣是一種極致。因為它與我們這些推石上山的人一樣。大家都是名為「平凡人」之中的一員。
推石向上，我們為了「大」而犧牲。
再看到了這些燭火后，才會做到感同身受。
但這并不代表我們的路就是錯的，或者我們不如其他人。只是說……側重點不同。
所以我才說，天朝電影和日本電影形似，但神不似。
是兩回事。」
他說這話時，是用中文。
畢竟以他的水平，現在還做不到用英文如此流利的表達。
新海誠聽不懂。
但聽到許鑫說了許多許多話后，眼里滿是好奇的看向了劉一菲，想要得到她的翻譯。
可劉一菲在聽到這話后，卻若有所思的反問了一句：
「那……我們，我們作為電影人，在這段推石上山的途中，擔當的是什么角色？如你所說，我們還做不到燃燒自己成為阻石下山的希望之火，對吧？」
「嗯。」
許鑫再次點點頭：
「我們擔當的角色，是確保那些已經化作芳草的期望，不會被人們遺忘。因為……遺忘，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劉一菲眉頭瞬間擰緊。
不是不滿意這個回答，而是本能的開始思考這句話的意義。
而看著她那眉頭緊皺的表情，許鑫笑道：
「這就是所謂的繼承和發揚。每一代人身上都有每一代人的責任。而作為影視從業者，我們享受著前人為我們開拓的豐功偉績，可同樣的，最終我們也要化作這片繁榮市場腳下的土壤，滋養著它們開出更璀璨的花朵。而 到時……就像是我們繼承先人時那樣……自然而然會有人來繼承我們，然后承載著這份責任，繼續推著這塊石頭向前，向著那個更光明的未來而去。」
劉一菲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可看著許鑫的眼神卻越來越明亮……
直到……
新海誠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問劉一菲他們剛才在聊什么。
而當劉一菲盡可能的把許鑫的話逐字逐句的給出了翻譯后，這哥們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但閃亮之后，便是一股悲傷。
作為國民，和平凡人的悲傷。
幾個人就這么圍在自動販賣機旁，看著新海誠口中「繁華之下是無比腐朽」的土壤，一時間竟然沒人說話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 3億后，許鑫再一次創造了屬于自己的記錄。
總投資兩千萬（不算宣發）的小成本電影，砍下了4.22億的票房。
成功奪得了「史上最賣座文藝片」的殊榮。
國內一片恭賀之聲。
無論是圈里還是圈外。
所有人都知道，西影廠和上影廠這次賺麻了！
賺大發了！
簡直是白撿錢一樣！
許鑫幫他們開年奪得了一個開門紅！
雖然《山楂樹》到底還是輸給了還有5天才下映的《非誠勿擾》……但兩部電影現如今的排片量也好，票房也罷，都開始進入收尾期。
眼瞅著，《非誠勿擾》可能也就是4.4到4.5億之間……
看似是贏了。
可實際上呢？
你宣發花了多少？拍攝成本又花了多少？
真的贏了嗎？
2月11日，日本時間早上9點。
許鑫起床后，收到了楊蜜發來的消息。
「《武林外傳》首日票房：1960萬。《山楂樹之戀》總票房：4.22億。」
前者成功問鼎2月10日當天的票房冠軍，取得了開門紅。
后者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而連同這條消息發過來的，還有幾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她和劉知詩在一個心形簽名板前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上是花里胡哨的簽名，而簽名版的最上面是《將愛情進行到底》的字樣。
第二張照片，則是一個活動的說明海報。
大聲喊出你的愛——將愛情進行到底募集活動。
第三張照片，是一處簽名板的特寫，上面寫著：
「YM愛大老公XX，小老婆LSS。」
第四張照片：
「↑，XX你要相信我，我和你老婆是清白的LSS」
第五張照片是倆人坐在電影院座椅上的戴口罩自拍。
「我倆看電影啦。」
對于這四張照片，許鑫的注意力都在第一張和第二張。
這兩張他不陌生，這幾天陸陸續續的，齊雷已經把《將愛》的一些活動都給發來了。
第一張的簽名板，每個院線都有。
就像是《非誠勿擾》的宣傳等身像一樣，佇立在影院的入口，進門就能看到。
至于第二張……
就有點意思了啊。
2月7號初五。
基本上卡著情人節這個檔的電影同時開始發力。
其中《將愛》的動靜是最大的。
首先就是沉陽那邊，一對年逾古稀的「鉆石婚」老年夫妻被作為「將愛情進行到底」的楷模登上了報紙的頭條。
上頭條之后，網絡上也大肆宣傳，幾乎弄的是全國皆知。
然后就是全國幾座大城市，北上廣深杭這種，有的活動是接吻活動，情侶過去親嘴，誰時間長，誰就能獲得禮物。
再就是這個活動，所謂的「大聲喊出你的愛」，跟喜歡的人表白。
比起接吻，這種活動更受到人們的歡迎。
再網絡上經常能看到動輒就是幾百人，一兩千人參加的場面。
可以說，《將愛》把情人節的熱度利用到頂級了。
這宣傳力度別說是西影廠了，連許鑫也羨慕的口水直流。
奶奶的……這得花多少錢？
要知道，《將愛》的舉辦地，可都是一些大型商超。
這些場地可都是要錢的……
它這電影的成本不是才三千來萬么？
這宣發……雖然比起《非誠勿擾2》的聲勢差了一些，但《武林外傳》的宣發和人家比連屁都算不上。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看《武林外傳》的評價，但光看這首日票房……破億應該是板上釘釘了。
尚靖……可以嘛。
等回國看看成片去。
他心情大好。
給妻子回復了一個豎起大拇哥的手勢。
楊蜜回復的很快：
「起來了？」
「嗯，正打算去吃早飯，你呢？」
「我今天要洗衣服。咱爸去年瘦了那么多，我給他買的好多衣服穿上都不好看了，這次他要去魔都重新量一下尺碼。我把他的衣服都整理出來啦，選一下，送給家里親戚。所以要清洗一下呀。」
「哦哦。好，我看下手機信息，然后去忙了。」
「嗯，去吧。」
一夜之間，他的手機短信里多了好多條恭喜的消息。
大概翻了一下后，發現實在太多，索性他也不管了。
給蘇萌撥通了電話：
「萌萌，來我房間一趟。」
很快，蘇萌趕了過來。
見手機里面好多恭喜的消息后，便輕車熟路的接了過來，一條一條的開始回復。
而許鑫的心情，在高興之后，也重歸了平靜。
站在凱悅酒店的套房落地窗前，他看著那鋼筋水泥構成的城市，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一個……帶著幾分僥幸意味的問題。
《非誠勿擾》你這樣，沒擋住我。
《武林外傳》，你依舊「滿城風雨」，可還是沒擋住我。
現在……
你還要繼續么？
因為現在事實已經擺出來了。
你這么做，效果并不好。
這種宣發與制作成本比例嚴重失衡的情況下，我們的電影票房依舊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你壓制不住我，也沒壓制住其他人。
現在……還要繼續嗎？
他在問自己，也在問那些人。
因為……就像是之前所說，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么京圈的策略其實就是在賭。
賭西影廠除了自己，沒有一個夠打的。
可現在《武林外傳》的成績……雖然談不上爆發，但證明勢頭也絕對不弱。
他自問……要是自己，可能會掂量掂量了。
但說是這么說，在冒出這個想法后，他就知道不現實。
因為《武林外傳》的市場不在于宣傳，而在于情懷。
是個例外。
想到這，他豁然開朗。
也就是說……
接下來沒了情懷可以消費，大家站在「同一水平線」上面，才算是真正的手下見真章？
想到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呼……」
下一部……
《鋼的琴》么？
好像，才剛剛開始呢。
正琢磨呢。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一般。
忽然，背后的蘇萌說道：
「許哥，冰冰姐給您發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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