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詩自從上次坐完了許鑫派來的勞斯來斯后,就在魔都這邊添了一輛車。
就是曾經坐過覺得很舒服的阿爾法。因為沒助理,李敏念就成了開車的人。
這一路上,開車的李敏念時不時的會用后視鏡看一眼坐在后排的她。看一眼,收回來,開車看路,然后繼續看一眼……而劉知詩則一直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敏念眼瞅著這距離唐人越來越近,心里頭那種 “趕赴刑場”的既視感就開始翻滾。就差倆路口就到唐人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詩詩……想什么呢?”
“?”劉知詩回過了神來,看了后視鏡一眼,說道:“我在想以前。”
“……小時候么?”
“不是,就……剛和蔡總認識的那段時間。”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目光,她推了推眼鏡,不緊不慢的說道:“當時不管是蔡總,或者是老胡,袁宏他們……大家總是笑呵呵的。也沒有那么多的事情,我一個新人,面對老胡總是戰戰兢兢的,尤其是拍《仙劍》的時候,看著他和蜜蜜演對手戲,我當時看著這倆人就在想,他們是怎么做到表現的這么自然的?”
“呃……”李敏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劉知詩也不愿意繼續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李哥,一會兒您不用陪著我,就在樓下等我就行。我自己上去。”
“別啊,萬一你和蔡總吵起來……”
“我不會和她吵的。”她的語氣很篤定:“也沒有必要吵。把事情說出來,然后問問蔡總想怎么做就可以了。有什么好吵的?”
“可她聽到這消息后肯定會發火……”
“那我就直接走,放心吧,李哥,我心里有數,也不想讓你難做。這件事我會很干脆利落的處理好的。”
“……”李敏念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和你一起過去……”
“真不用。”劉知詩的語氣變得堅決了起來:“我自己可以的。”
“這……”最終,李敏念只能答應。但還是不忘囑托了一句:“大不了就走法律程序,咱沒必要受委屈。”
“好。”劉知詩應了一聲。接著,車子也來到了唐人樓下。她打開了車門,直接走下了車。
“詩詩,我是在地庫等你?還是在這里?”
“這里就行。”劉知詩和他揮手作別,朝著辦公大樓走了進去。進了辦公樓,她沒做任何遮掩。
寫字樓里也不單單只是唐人一家,還有別的公司。此刻有幾個人正在等電梯。
當看到劉知詩時,幾個男人都露出了驚訝的模樣。而等電梯門打開之后,大家一起進入電梯,劉知詩低著頭看著手機里的照片,那些人則在隱晦的把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從頭到腳,從衣著到手機屏幕……幾個人這才發現,對方手機里的圖片是一個又一個短發模特的造型。
劉知詩要剪短發?很快,樓層到達了唐人這一層,劉知詩抬頭走了出去。
而走出去之后,幾個男人互相看了看……
“確實漂亮。”
“嗯,比電視上看著還漂亮。”幾個人紛紛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您好,歡迎……啊,詩……詩詩姐。”前臺看到走進來的人,一開始還沒認出來。
但看清了臉后,趕緊打了個招呼。
“嗯,蔡總在嗎?”
“在……在的。”前臺點頭剛答應,劉知詩便禮貌的點頭:“好的,謝謝。”她對這個前臺沒什么印象,想來應該是年后公司新招的人。
但那個坐著對電腦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另一位前臺她卻認識,不過叫不出名字來。
道謝完后就要往里面走。可前臺卻下意識的喊了一聲:“等一下!”
“?”劉知詩扭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呃……”前臺同樣看了一眼繼續對著電腦,什么都沒干,只是用鼠標右鍵加E鍵來刷新屏幕的老員工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公……公司規定,要見蔡總的話,需要預約。詩詩姐您……沒預約。”
“呃……”劉知詩愣了愣,也沒發火的意思。雖然……她從來到唐人到現在,只要蔡總在,哪怕“雪藏”那段期間,從來也都是有事直接可以找對方溝通。并沒有所謂的 “預約”過。但既然人家提了,她便平聲說道:“那麻煩你打個電話說一下,給……林秘書打電話就好,就說我要見蔡總。”
“……好的。那……那您先坐一下哈。”前臺指了一下訪客等待區的椅子。
“嗯,好。”劉知詩又應了一聲,接著坐到了那一排椅子上面。如同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但她也不計較,只是繼續低頭看著一個又一個短發模特的照片,思考著尹谷夏應該是一種什么樣的短發造型。
而前臺那邊也趕緊打電話撥通了林秘書的座機。
“喂,林秘書您好,這里是前臺。是這樣的,詩詩姐要找蔡總,您看蔡總現在方便么?”
“詩詩?”林秘書那邊聲音有些詫異。接著問道:“她現在在哪?”
“在前臺。”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好,我去問一下蔡總,你等我電話吧。”
“好的,林秘書。”前臺禮貌的掛斷了電話,想了想,繞出了前臺,走到了劉知詩身邊:“詩詩姐,我打電話問過林秘書了,林秘書現在去找蔡總,您稍等一下。”
“好的,麻煩你了。”劉知詩沖她微笑了一下。而前臺想了想,走到飲水機旁,拿一次性杯子幫她倒了一杯水。
“詩詩姐您喝水。”
“謝謝。”這一杯水之后,兩邊沒了交流。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已經從模特圖片,開始看電子書版本的《太陽黑子》的劉知詩忽然聽到了一聲:“詩詩姐?”她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接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郭小婷。她露出了一個很客氣的笑容:“小婷,好久不見呀。”
“是呀,詩詩姐,好久不見啦。”郭小婷笑著點點頭。接著有些詫異的問道:“您坐在這干嘛呢?”
“等蔡總,找蔡總有些事情。”
“……啊?”郭小婷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蔡總不在?”
“在的。”
“……啊?”她又有些懵。蔡總在,詩詩姐還用在公司門口等?這……蔡總還生氣呢?
她很意外,然后扭頭看了那倆站起來的前臺一眼。從她進來,剛才和劉知詩打招呼的前臺,以及那個坐著操作電腦刷新屏幕的前臺就都站了起來。
郭小婷雖然年紀小,但卻是公司的老員工,屬于公司一手捧起來的童星。
這種禮貌的迎接是最起碼的。郭小婷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但劉知詩在看到了那個玩電腦的前臺站起來后,卻不知為何有些想笑。
不過她也沒吭聲。而郭小婷的眼珠轉了轉后,收回了目光,直接坐到了劉知詩身邊:“那我陪詩詩姐等一會兒。”劉知詩看著她坐在自己旁邊,無視了她身上那與年齡真的不怎么相符的愛馬仕菜籃子,問道:“最近在忙什么呢?”
“在忙高考呀。”
“哦?準備報哪里?北影?中戲?”
“不,就報上戲,離公司也近一些。”聽到這話,劉知詩點點頭:“那也挺好,咋樣,壓力大么?”
“還行,專業課肯定沒問題,就怕文化課的分數不夠……”倆人借著學業的事情聊了幾句后,郭小婷忽然話鋒一轉:“詩詩姐,《步步驚心》制作完了么?”
“還沒,現在是配音階段。”
“哦哦……”郭小婷點點頭,忽然壓低了聲音:“詩詩姐,我問您個事情唄。”
“嗯,你說。”
“公司去年新來內個叫娜扎的……不是在《步步驚心》里演了個角色么?”
“嗯,怎么?”
“她……戲怎么樣?”
“唔……”聽到這話,劉知詩面露回憶之色。那個叫娜扎的小姑娘演的角色,好像叫蘇完瓜爾佳·敏敏,是蒙古郡主。
倆人有過幾場對手戲。回憶著那些表演片段,她點點頭:“挺不錯的,基本功很扎實。感覺我在她那個年紀肯定不如她。”
“……”聽到她的點評,郭小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劉知詩見狀,納悶的問道:“怎么了?怎么這幅表情?”
“……”郭小婷想了想,再次用很低的聲音說道:“姐,去年年會,您和她不是因為拍戲沒過來么,我也是聽任總他們說的……您可得小心點她,公司好像要力捧她。林導在今年開春的會上對她贊不絕口,蔡總也很喜歡她,今年據說要安排大資源往她身上砸……”
“……”聽到這話,劉知詩愣了愣。心頭忽然升起了一副啼笑皆非的既視感。
她其實一直不是特別喜歡郭小婷。就是因為這孩子從拍仙劍的時候,也就是大前年,她那會兒才十五六歲,就開始知道爭咖位、爭資源……喜歡攀比,有時候還喜歡拿話擠兌人。
只是當時大家都照顧她是個孩子,青春懵懂,所以不會和她一樣。但現在……聽到這話,劉知詩還真覺得挺別扭的。
公司捧不捧娜扎,和她的關系已經不大了。雖說她大概明白對方心里為什么這么不平衡。
那個叫娜扎的小姑娘和她年紀差不多,去年才剛加入的公司,就得到了重用。
而郭小婷這都來公司幾年了,得到的資源卻一直不溫不火。兩者相比,誰心里也不會舒服。
可問題是她馬上也要離開了。郭小婷說的這些,無非就是攛掇自己坐穩一姐的位置,壓著那個叫娜扎的小姑娘唄?
這樣有什么意義呢?我人都要走了,以后誰做一姐跟我也沒關系。更何況……看著眼前這個相處了幾年,自己 “看著”長大的孩子,劉知詩想了想,還是低聲說道:“小婷,姐和你說句掏心窩的話,行嗎?”
“嗯嗯,你說唄。”郭小婷點點頭。
“比起資源、咖位這些,我覺得演員還是要更注重表演本身。尤其是在大學階段,你會學到好多演技課老師或者是藝校學不到的東西。這些才是一個演員……以后在影視圈立足賴以生存的根本。你要知道……酒香,是不怕巷子深的。你的表現如何,只有在觀眾那,才能得到最真實的體現。只要你演技達到了,走在正確的路上,那么哪怕你的藝術生涯不是那么繁花錦繡,但你也會開出特點鮮明的花朵來,被銘記在觀眾的心中。演員的功績不是賺多少錢,或者咖位有多高,而是要看她能否被觀眾所銘記……”
“呃……”郭小婷愣了愣,第一反應卻是懵。也不知道她是沒聽懂劉知詩的話,還是其他……但第二反應就是那種……很敷衍的:“嗯嗯,我知道。詩詩姐,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您說,您也得留心一些。畢竟咱們才是最親的嘛……”聽著她忽然急于表露的 “劃分陣營”的話語,劉知詩在心頭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那一番話等于白說了。
既然白說……那便不再說了。于是,她點點頭:“好,我知道啦。”
“嗯嗯!那我先走啦,那邊還有形體課呢。”
“嗯,你去吧。”
“那……”郭小婷站了起來,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她又看了前臺一眼,最后只是對劉知詩揮了揮手:“詩詩姐再見。”
“嗯嗯。”劉知詩笑著點點頭:“再見。”郭小婷離開,而劉知詩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卻忽然嘆了口氣。
“唉……”接著,她又等了一會兒。雖然中途也有一些人出去,有一些人進來,一片忙碌。
每個人看到她坐在訪客等候區的反應也各自不同。有驚訝,有無語,有的則是一種見怪不怪的感嘆……心說和蔡總對著干果然沒好下場。
而她在公司門口坐了接近半小時,終于聽到了有人喊了自己一聲:“詩詩。”她扭過了頭,平靜的站了起來:“林秘書。”
“嗯,蔡總讓你過去。”林秘書說完,一沒等待,二沒什么禮讓。就像是對待員工一般,給出了通知后,便離開了。
而劉知詩這才朝著公司通往上層的樓梯走去。一邊走,她一邊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一路上了樓,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房間,最后抵達了那扇雙開門前。
“冬冬冬。”
“進。”劉知詩推開了門。蔡依農依舊坐在辦公桌前,低著頭,似乎在處理什么文件。
“坐吧”,也沒說什么 “關于詩詩”的話。仿佛只是在工作。而照理來講,公司的人這會兒會自己要么站在一邊,要么坐在沙發上等待她完事后找自己。
但劉知詩沒有。她只是走到了屋內,關上了門后,上前了幾步,站在蔡依農的辦公桌大約三步遠的位置,打了個招呼:“蔡總。”
“嗯。”蔡依農沒抬頭。只是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而劉知詩呢,則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我要解約。”
“……”蔡依農搖晃的筆頭一頓。下意識的抬起了頭,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
看著劉知詩:“?”她的表情滿是疑惑,就像是沒聽清劉知詩說什么一樣。
而劉知詩則再次說道:“我要和公司解除合約。”
“……?”蔡依農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無語,不解等很多種情緒。最后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什么?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要和公司解除藝人合約。今天來找您,就是希望能和公司和平分手,我知道我違約了。但我咨詢過律師,我已經履行了公司除卻年限之外,包括作品、、演出、活動等所有硬性的規定。所以,我希望用七十五萬這個價格,買斷我剩余的三年合同。您看可以么?”這次,蔡依農聽清了。
可聽清之后,手里那根筆卻被直接拍到了文件上面:“啪!”
“詩詩……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么?”她的眼里滿是一種震驚之余的荒唐與憤怒。
語氣如刀。割人骨肉。可如果說她的語氣像刀子的話,劉知詩的表情就像是不動如山的金剛佛陀。
她平靜的點點頭:“知道。我要和公司解約。和平解約。”后面那四個字她咬的很死。
表達了自己的真誠態度。可她越是這樣,蔡依農的表情卻越顯得猙獰。
猙獰的咬牙切齒:“我需要一個理由!”
“理由么……”劉知詩想了想,平靜說道:“從近處來講,我是9點42分來到的公司。到了前臺之后,那個新來的前臺跟我打的招呼,而原本公司那個老員工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顧自的在那玩電腦。”
“……”蔡依農一愣。
“我說我來找您,那個新人對我說,按照公司規定,找您是要預約的。但這是對公司訪客的規定,對吧?您曾說過,我們這些您的藝人,無論任何事情都可以隨時隨地給您打電話,或者來找您。這是公司老員工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您身為我們的第一經紀人負責任的體現。那個玩電腦的前臺也是老員工,她沒道理不知道。可她卻沒有說。于是,我被攔在了只有公司訪客才會停留的等待區,一直到10點34分,林秘書才來喊我。”說到這,她看著蔡依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蔡總,我還算是公司的人嗎?如果算,為什么大家要這么對待我?”
“呃……”這話一出口,蔡依農也有些理虧。因為晾一晾劉知詩,是她的決定。
是她對自己的秘書說半個小時之后來提醒她的。可為什么會多了十分鐘……
“這就是你解約的理由?”她最終還是沒給出正面回應。而聽到這話,劉知詩卻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這只是我堅定解約的一個點而已。您曾說過,以后公司就是我的家。而現在連我的家里人都拿我當外人了,我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了。而我的主要理由是理念不合,您想讓我做的,和我想做的事情矛盾與沖突過大,我不想繼續留在這了。所以,如果您同意,那么我希望以75萬的損失賠償,彌補我剩余的合同年份……”
“這不可能!你知道你合同還有幾年么?你……”
“這樣啊……”聽到蔡依農毫不留情的拒絕,劉知詩甚至連理由都沒有聽完整,便點點頭:“那好吧。”說完,她認認真真的看著蔡依農,一字一句的說道:“蔡總,雖然我希望能和公司和平解約,但您拒絕了我的條件,那我就只能依靠法律來解決這件事了。感謝您從07年開始到現在的栽培與厚愛。謝謝您帶領我走入這一行,也謝謝您這幾年對我的。再見。”話音落,她沖著蔡依農深深的鞠了一躬。
起身后,直接掉頭朝著門口走去。
“詩詩!”
“劉知詩!你給我站住!”
“劉知詩!”當門扉開啟的剎那,整個樓層似乎都聽見了她的聲音。可劉知詩卻依舊沒有回頭。
就像是她對李敏念說的那樣,她會很干脆利索的解決這件事。不會有任何拖泥帶水的狼狽模樣。
絕對不會。和平解約談不攏,那就法庭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