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號當天晚上大概8點來鐘,身上還有酒氣的鐘長友來到了許鑫的屋里。
下午這一覺,許鑫終于出了一些汗,體溫下來了,精神頭也好了不少。不過并沒有持續多久,大概吃完晚飯的功夫,溫度又開始上升。
感冒嘛,就這樣,反反復復的。
不過他精神頭倒是不差。
見鐘長友來,就知道他要找自己聊電影的事情,結果沒成想他剛問了一句:
“喝酒了?”
對方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接著,許鑫就聽見了幾句英文:
“哈嘍?”
“對,我是。”
“哦?……哦哦,我現在就在酒店。”
“……現在么?”
“好,那我們酒吧見。”
就這幾句話,電話掛斷后,鐘長友就無奈聳肩:
“許導,又一家公司約我去聊聊。”
許鑫笑著點點頭:
“那我就泡我自己的茶了。”
“嗯,大家都挺感興趣的。尤其是挪威的鳳凰鳥影業,他們的買斷價格已經開到了一百五十萬歐元,對比挪威的市場而言,這價格給的很有誠意了……”
“你看著弄,這方面鐘哥你是專業的。”
得到了許鑫的態度后,鐘長友心里也有了底。
“那許導好好休息,一會兒要是結束的太晚,我就不過來了,明天再來。”
“行。”
說著,他直接離開了許鑫這屋,去赴約了。
許鑫則借著這杯熱茶,把醫生開的藥都給吃了。
吃了沒多久,他又開始犯困。
甚至一度懷疑這醫生是不是給自己開的安眠藥……
就這么迷迷糊糊的躺到了床上,沒多久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一夜無話。
戛納的第一天,他就在這么“半夢半醒”之間睡了過去。
13號。
早上6點20。
楊蜜終于坐上了自家的灣流。
7點半之前,她應該就能抵達戛納那座小型機場了。
那座機場很小,大型客機無法降落,但灣流這種小型私人飛機卻沒什么問題。
靠在舒適的座椅上,她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天朝和法國有著七個小時的時差,她天朝時間中午上的飛機,經過了接近13個小時的飛行,終于在法國這邊的清晨抵達。
中間肯定是有些折騰的,但好在速度不慢。
并且睡的也還不錯,一顆褪黑素,支撐了她全部的旅途。
她的時差算是和法國同步了。
時間過的很快。
幾乎是吃完早餐的功夫,飛機已經開始下降。
灣流的速度就注定了從巴黎飛到戛納不需要多久。
很快,飛機降落在戛納那看著跟村兒里一樣的小機場后,她已經看到了帶著兩臺賓利等在車位上的蘇萌。
她倒也不見什么發火。
反倒是蘇萌有些心虛,見她下來后,趕緊道歉:
“姐,對不起,我沒照顧好許哥。”
“沒事,不怪你。”
病毒感染引起的感冒……這種事情說破天也怪不得別人。
擺擺手后,她直接坐上車。
很快,行李也搬運完了,兩輛車開始往外走。
“他情況怎么樣?”
“許哥昨晚睡的很早,現在應該差不多要醒了。”
“他知道我來了么?”
“不知道。”
“……嗯。電影的情況呢?觀影手冊拿到了么?”
“拿到了。”
坐副駕駛的蘇萌趕緊從中控處,遞過去了13號的觀影手冊。
這上面會精選一些昨天觀影的影評人所寫的評論。
以及網站上面的反饋。
電影節期間每天更新。
楊蜜接了過來,打開后開始翻找。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篇關于《暴裂無聲》的評論。
而看到第一段話后,她就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各個影片的女主角們,你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已經出現了。來自天朝的杰出演員楊蜜又為我們貢獻了一部教科書一般的演技教材。她在《暴裂無聲》中對角色的詮釋,是我今年看過最令人動容的表演。
她心說繼續吹,姐很喜歡。
隨后繼續往下看。
很快,把這篇不算長的評論看完后,沒來由的,在這陰雨天中,心情忽然明媚了許多。
這個叫尼基的影評人,似乎是自己的死忠粉,這篇評論……
嗯,評價的很中肯嘛。
小同志思想覺悟不錯。
而她最喜歡的,是對方評論中的最后那一句:
“我想,歌德·許一定很幸福吧。甚至比張還要幸福,因為,他徹底擁有了自己的繆斯。”
好活!
默默的把這個影評人的名字標記了一個“自己人無內鬼”的標簽后,她翻了一頁。
《不夠深刻,但足夠精彩。歌德·許的困獸之斗》
影評人:馬丁·麥克唐納 楊蜜眉毛一挑。
這題目……是批評的?
我一直是很堅定的歌德·許的粉絲。從看到了《山楂樹》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了這位年輕的導演。
而對于這部電影,我的觀感卻很復雜。因為我的情緒在這100分鐘里不停地翻轉、顛覆。
作為一名編劇、導演,對于歌德許在這部電影里所展露出來他招牌的鏡頭感,我不想過多贅述。我知道他和張的關系很好,如同師徒。而張的畫面調度能力是世界一流的大師級別。歌德許能做到如此是理所應當。
我這篇評價想表達的是這部電影本身的“問題”。
藝術的創作本身不應被任何外物所干擾。我認為它反應的,理應是在創作時代的背景下,藝術家們看到的最真實的東西。
但,天朝電影在某種程度上的制約,很抱歉我無法理解。
而基于這一點,讓我看到了這部電影的用心與缺陷。
歌德許很用心,他用心的講了一個溫柔的故事。
《暴裂無聲》本身是一個非常溫柔的故事,就潛藏在它乍一看很冷血的背景之下。除了飾演反派的chANG之外,其實每一個角色都有兩面性。他們或者卑劣的外衣之下,都包裹著自己的溫柔。
雖然這種溫柔乍一看有些天真。
可連一位經歷了喪子之痛的憤怒母親,在看到了村長吐血的第一時間,都知道把村長抱在懷里,給予對方一種屬于母性的溫柔時,我就知道,這部電影的結局一定是反套路的悲愴。
事實也是如此。這也是歌德許用心的地方。
他用心的,講述了一個擁有復雜人性的故事。
可他的缺陷也同樣明顯。
歌德許似乎深知自己這個故事的“底線”在哪。而這個“底線”,其實也是這些年我們始終在討論的,關于他的國家限制藝術家們創作出更真實故事的基點。
他很聰明,知道這個故事的基調只能是悲愴但不能是黑暗。所以,他沒有過渡去刻畫chANG有多壞……實際上,看過這部電影的朋友們應該有這種感覺。這電影哪怕沒有chANG,只有ZhAodY自己的獨角戲,也不會突兀。甚至如果只是ZhAodY的獨角戲的話,還能更多的賦予一層屬于她身上的抗爭色彩。
和體制抗爭,和那些不負責任的人抗爭……一個母親為了找尋孩子或者兇手到底能多“堅強”。這樣的看點或許會更吸引人一些。
但如果真按照這個思路走,我想,歌德許這部電影有很大概率會被扼殺掉。
因為這么拍,整個電影的基調就不再是ZhAodY和chANG的對抗,而是變成了她與整個體制的對抗。
她會成為一個逆行者,一匹丟失了孩子的母狼。
這也是我想表達的缺陷。
我相信,作為一名如此優秀的導演,他不會沒有意識到這個故事的延伸性。但最后僅僅只是這樣。
這部影片,在我看來,歌德許就像是在一座小型的獸籠里張牙舞爪的老虎。
他明明可以在山林之間奔跑,更自由,更狂野。但卻被鐵籠限制在了很小的地方。
但,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被困在鐵籠里,你依舊能從它鋒利的獠牙與雙眸中感受到那種寒冷與野性。
可它卻永遠無法脫離那座牢籠。
總得來說,就如同這篇評論的題目那樣。它是一個非常棒的故事,故事里的每個角色都把自己的角色特性展露的淋漓盡致。
非常優秀,也非常精彩。
可同樣的,它是有缺陷的。但缺陷不在于創作這部作品的藝術家,而是其他地方。
我很遺憾。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故事。
但我同樣很感謝歌德許。
他沒有讓人失望,依舊為我們帶來了一個好故事。
并且我了解到,這個故事是他去年就拍完了的作品。而今年,他剛剛獲得了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
我衷心的希望他能在好萊塢里面掙脫自己的束縛,用更加自由、開放的心態,為我們帶來下一個更加精彩絕倫的故事!
看完了這篇評論,楊蜜嘴角抽了抽。
倒不生氣……只是覺得有些想笑。
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確實挺準確的。
但……
這哥們可能不知道……對我老公而言,好萊塢很好,可那不是他的家。
你怕是想多了。
至于其他的,她反倒沒啥想法。
畢竟,這兩篇評論,其實都是在贊揚。
只不過這個叫麥克唐納的人是在為這部電影而惋惜。
惋惜它本來應該更優秀。
可楊蜜不覺得這樣拍有什么不好。
人的歲數越大,活的越明白。
也就越能理解這篇文章的出發點是基于什么。
很明顯,這是一篇充滿了西方價值觀的評論。
他夸的,是電影里面優秀的共性。但同樣,按照道德標準來評價,他更渴望看到的是西方那套孤膽英雄抗爭的故事。
或許……《暴裂無聲》按照西方的價值觀拍出來效果會更好。
可……
很抱歉。
我老公是地地道道的天朝人。
真有能耐……你不也是導演么,你自己問他買版權,然后翻拍唄。
別紙上談兵,光說不練啊。
這電影她還沒看,自然沒啥感覺。
掃了一眼題目后就翻篇了。
接著陸陸續續把一本冊子翻完,發現關于《暴裂》的介紹就這兩篇后,便把冊子放到了一邊。
目光落在了淅淅瀝瀝下著小雨的窗外。
很快,車子一路進了戛納市區,最后在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楊蜜沒管行李,直接問蘇萌要了房間號后,便自顧自的提著一個小行李箱朝著電梯走去。
進電梯,按樓層。
很快,電梯抵達。
她一路按照門牌指示來到了房間門口,敲響了房門。
“來了。”
里面傳來了一聲應答。
“咔噠”房門開啟。
當許鑫看到門口的人時,忽然就愣了……
疑惑從雙眸蔓延到了臉上。
她咋來了?
他疑惑。
可楊蜜卻在觀察。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老公的氣色后,手直接放到了他額頭上。
感受到了那股異常的熱度后,她直接問到:
“吃飯了沒?”
“呃……沒。”
“行。”
楊蜜直接推著小行李箱走進了屋。
在許鑫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疑惑目光中,蹲下來打開了行李箱,露出了里面的鍋碗瓢盆和一個小小的……就跟外面飯店那單人單鍋的火鍋小電磁爐。
隨后用手腕上的皮繩扎起了頭發。
很快,豎著單馬尾,旅途奔波了數千公里,渾身散發著溫柔氣息的女人,對愛人問道:
“小米粥,喝不?”
這一刻,許鑫的心忽然就踏實了下來。
用忍不住的笑意,用力點點頭:
“嗯!”
(說一下,以后改小章啦。大概是3K5或者4K一張。每天保底兩張,然后盡量3章。不為別的,之前欠的盟主加更要開始還了。不過之前都是大章嘛,所以兩章算一章這么來。把賬得還了,也感謝各位對這本書的支持。今天還是7K,老婆過生日,白天當苦力,晚上當爐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