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長達一分鐘的時間里,提瑞安都沉浸在巨大沖擊所導致的短暫錯亂和遲鈍狀態下,他的目光難以聚焦,腦海中也有無數的噪聲在翻涌,心智如一葉孤舟在風暴中起伏 但即便如此,他的理智仍然是清醒的。
他知道,是那些在黑暗中出現的靈體火焰保住了自己的心智,避免了它被幽邃圣主的力量污染。
隨后又過了片刻,他才漸漸將呼吸調整過來,由于自身并沒有遭到太強的精神污染,他頭腦中的幻象在飛快退散,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看樣子你恢復了。」
提瑞安抬起頭,看著航海桌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剛才是您把我‘拉,出來的···
「你盯著它看太久了,凡娜說你正陷入一場噩夢,」鄧肯淡然說道,「幸好,我最近對于‘介入夢境,這件事還算有點研究。」
「噩夢,」提瑞安下意識揉揉眉心,「我剛才看上去像墜入噩夢嗎……」
「看樣子你有了不一般的經歷?」鄧肯的語氣中有些好奇——他剛才確實緊急介入了提瑞安的精神世界,但與往常利用靈界行走的力量進入他人夢境之后所見景象不同,他這次介入之后根本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提瑞安的「噩夢」中只有一片黑暗,似乎那個制造噩夢的「源頭」在他介入之前就離開了,這讓他不禁更加好奇剛才發生了什么。
「我······見到了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存在,」提瑞安艱難地回憶著剛才所見的畫面,同時謹慎地將它們描述出來,「我不能說出它的形態,也不敢回憶它的全部細節,但我相信這就是幽邃圣主 提瑞安將自己在這黑暗中所見所聞的情況說了出來,中間又補充了自己精神層面的諸多感受,除去無法正確回憶那個如山岳般龐大的陰影的輪廓之外,沒有任何保留。
在聽完提瑞安的講述之后,鄧肯立刻皺起眉頭:「你是說,這個疑似‘幽邃圣主,的存在,跟你說的唯一一句話是讓你‘快跑,?」
凡娜沒有說話,只是一時間陷入了思考。
提瑞安一怔,頓時反應過來:「抱歉,父親,我以為···
但你也只是這么聯想了一下,并未對幽邃圣主的本質做任何判斷一一原因很簡單,證據不足,沒有親自接觸過的東西,我不會慎重下結論。
提瑞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父親您說什么?」
他在這座研究設施中待了兩天,而在這兩天里,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這座大廳,在跟這個潛水鐘打交道。
「·……您恐怕是這世上唯—一個把幽邃圣主形容成黏菌的人,」鄧肯表情古怪,但還是輕輕點頭,「但確實像你說的這樣,假如我們從這些惡魔靈魂以及邪教徒口中拷問出的情報沒錯,幽邃圣主就是這樣一個‘沉默的異端神明,,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從體內分化出更多的幽邃惡魔,或將這些在爭斗中死亡的幽邃惡魔吸收掉。」
「不管這一聲‘快跑,是否表現出了善意,黑曜石號的情況顯然是被圣主力量影響的結果,而現在寒霜城邦中有湮滅教徒在活動,他們多半也是沖著這件事來的,」提瑞安慢慢說著,「假如我剛才受到的影響真的與當年參與過這個計劃有關,那么現在連潛淵計劃也和這件事搭上了關系——進一步推理下去,我認為我們現在最該關注的,恐怕是這座‘匕首島,,它是半個世紀前的潛淵計劃延續至今的余波。」
「是的,我們現在還沒有開啟過它的艙門,」貝拉佐教授點了點頭,「自然也無法清理它的內部。」
鄧肯忍不住揉了揉額頭:「……這怎么聽著跟個菌毯瘤似的……」
「從提瑞安船長的描述以及他自身的感受上,那即便不是幽邃圣主 ,也至少是異端神祇一類的存在,」凡娜立刻答道,「但至于這一聲‘快跑,是怎么回事······抱歉,鄧肯先生,我不敢妄下判斷。」
「是的不管是從身上分化出的幽邃惡魔,還是這些與幽邃惡魔簽訂契約,精神癲狂的湮滅教徒,都是文明世界的大敵。」
他看著這遍布污垢的圓形玻璃窗,好奇地向里面投入視線。
說到這他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這個回答不夠負責,便又補充道:「關于幽邃圣主的情報很多,即便是四大教會掌握的資料也有限。目前的主流觀點認為,幽邃圣主是一個位于幽邃領域中心的龐大單體存在,他不具備移動能力,也不會主動向現實世界投射力量,他無法交流,似乎也不會思考,就像……」
鄧肯敲了敲額角,似乎在糾結該用什么詞匯來描述那樣一個存在,凡娜見狀隨口說道:「就像一塊沉在幽邃深海中的黏菌存活,龐大,但不思考不活動的菌團?」
「與主觀意識無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危險嗎?」
提瑞安揉著眉心,他頭腦中的噪聲還沒完全褪去,現在只剩下輕微的眩暈和仿佛熬了幾個通宵一般的疲憊,在鄧肯講述有關幽邃圣主的情報時,他也有自己的思考。
「這里現在是一片軍事禁區,哪怕以海霧艦隊的力量,也沒辦法前易靠近——失鄉號應該能憑借優勢性強行登島,但要在短時間內找到那個潛水器恐怕也是困難,畢竟這座島很大,且研究設施結構簡單,島上的軍方人員可能會在事態緊急的情況下直接下令銷毀···」
凡娜若有所思:「原來人在靈感太高的狀態下反而聽不清古神的嘀咕么……」
「啊,沒什么,與此事無關,」凡娜擺擺手,將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他先是思索了一下,便轉頭看向鄧肯,「你認為提瑞安遇到的是幽邃圣主嗎?我認為是出于保護的目的讓提瑞安‘快跑,嗎?」
「這句是我能聽懂的唯一一句話,」提瑞安攤開手,「似乎跟我說了很多,但都湮滅在巨大的噪聲中,最后它似乎是放棄了,便說了一個最簡短的單詞,我才勉強聽清……」
不知為何,他此刻想到的卻是這個支撐著虛假日冕,在烈焰中垂死的「黑太陽」。
凡娜越聽越不對勁,趕緊打斷了這個海盜頭子:「停停停,我什么時候說過要直接打進去了?」
但鄧肯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他輕車熟路地無視了這聽不懂的詞匯,很自然地讓話題繼續下去:「總體上,幽邃圣主其實能算是個相對無害的異端神祇,因為至少從未表現出對現實世界的侵蝕傾向,但即便如此,在四神教會的分類上,它仍然被歸為邪神,一類。」
它銹跡斑斑,內外都充斥著污垢,如一塊廢鐵般老老實實地吊在鐵鉤上,看上去平平無奇。
污濁的暗紅色泥漿在潛水器中微微涌動著,一個形似眼球的東西貼到了玻璃窗前,透過污垢之間的縫隙,與麥爾遜夫視線相對。
他并不是專業的研究人員,既不懂機械方面的事情,也不明白學者們對這些樣本做的一系列理化測試有什么意義,他待在這里,純粹只是被這個縈繞著神秘氣息的、有著詭異背景的機械裝置引起了好奇心。
良久,將軍收回了視線:「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見。」
作為一個還不到七十歲的寒霜人,他并沒有經歷過半世紀之前的那樁大事,但作為城邦的上層官員之一,他至少從這些機密卷宗上了解過潛淵計劃的事情。
「第四個」三號潛水器,」凡娜沉聲說道,「匕首島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凡娜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解釋:「不說這個了,你跟我大致說一下你了解的關于匕首島的情況就行,或許能派 上用場。」
三號潛水器,在所有卷宗中都占據最重要位置,在整個潛淵計劃中最令人不寒而栗的部分。
「好的,關于這座小島···
貝拉佐教授站在將軍旁邊,介紹著這處實驗室的安全措施。
「……吊索下方直通熔爐,如果發生緊緩情況,吊鉤會在瞬間松開,潛水器將砸穿格柵并墜入熔爐,而假如脫鉤裝置激活之后潛水器沒有落入通道,一個聯動機關會啟動,這整個房間都會從‘密室,的框架上脫鉤,沿著滑道落入海灣后方的一個洞穴一一那里堆滿了硝化甘油炸藥。」
難以抗拒的好奇心。
「我們有三十秒的疏散時間——隨后疏散通道會被鎖死,」貝拉佐教授說道,「不過真實的情況······最高負責人,也就是我,也能不選擇不開啟疏散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