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開開心心地離開了,看上去完全沒有懷疑什么——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小孩子。
老看守卻久久地站在墓園門口,看著安妮離去的方向,過了不知多久才激靈一下子反應過來,然后手指微微顫抖地摸向胸前口袋,從里面取出一管藥劑倒入口中。
他感覺好多了。
這事兒過于邪門了得立刻報告大教堂死亡之神在上這事兒過于邪門了……
老人嘟嘟囔囔著,轉身飛快地走向了看守小屋的方向,他進屋之后關好房門,便徑直走向床鋪旁邊看張看上去陳舊又普通的桌上的一塊蓋板之后,下面露出來的卻是精巧的管道與閥門,還有按鈕和拉手。
幾個金屬制的膠囊倉靜靜地躺在管道旁邊的格子里。
老人從書桌抽屜中取出信箋,坐下來拿起旁邊的鋼筆,開始飛快地書寫一份報告,隨后將報告卷起塞進金屬膠囊倉里,接著打開書桌暗格中的管道,把膠囊倉置入凹槽。
愿巴托克祝福這管道與其中奔涌的氣流愿閥門的運轉流暢,不會卡頓、泄壓或爆裂—愿分揀投遞中心的差分機別出錯。
老人簡短地祝禱了一番,便伸手按動了壓力管道旁的一個按鈕,待暗格中的綠燈亮起之后,才又拉動按鈕旁邊的拉手。
一種古怪的咕嚕聲從管道深處傳來,聽上去像是氣流受到了阻塞時的動靜,但很快這聲音便消失了,壓力管道正常運行的嘶嘶聲和膠囊裝置飛快滑動的聲音隨之響起。
老人有些在意地看了那管道一眼,嘴里嘟噥著:不會是因為信箋上提及了上位存在的事情,影響到了機器吧 過了一會,代表迅件送達上級分揀中心的兩盞綠燈亮了起來,老看守才終于放下心,關上了暗格蓋板。
愛麗絲抱著一個大大的紙袋走在街上,好奇地張望著周圍的建筑,觀察著這座與普蘭德截然不同的城市,觀察著人們在這座城中的生活。
紙袋里的是她剛剛從街角商店中買回來的東西—些蔬菜,雞蛋,還有凍的硬邦邦的黃油和兩塊羊肉,它們是今天午餐的原料。
愛麗絲已經可以獨立去買東西了,盡管并不是很熟練,而且偶爾會搞錯要找錢的金額,但她一直在努力學習這一切——每天都在進步,雖然進步的不多。
她微微低下頭,一只手抱著紙袋,另一只手從袋子里摸出了一張紙條,確認著紙條上的內容。
那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著一些字母,是今天購物的清單,其中一部分內容是她會讀寫的單詞,另一部分則用簡單的圖畫代替——這清單是她自己寫的,費了很大功夫。
自己制定每天的菜單,自己規劃需要購買的食材,自己寫購物清單,自己去商店里買東西盡量算清楚找零的金額,然后盡量準時回到家里,如果都能做到的話,船長就會很高興。
愛麗絲也會很高興。
確認了清單和紙袋里的東西都沒問題,人偶小姐滿意地收起了紙條,繼續向著位于橡木街的臨時住處走去。
但就在剛走到一半的時候,一陣從街角傳來的騷亂聲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看到大約十幾個人聚集在一棟看起來頗為陳舊的居民樓旁,一些人在對著樓上指指點點,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么,中間偶爾還聽到那女人瘋了、可憐人、教會都驚動了之類的字眼。
愛麗絲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越來越慢,最后終于停了下來,萬分猶豫地看著那個方向。
那是熱鬧,船長說不要隨便湊熱鬧,因為如果在人多的地方腦袋掉下來的話 ,熱鬧就太大了。
但那邊看上去真的很有趣,而且他們討論的東西…似乎也是船長會感興趣的內容。
愛麗絲糾結起來,并在糾結中朝那邊挪了挪腳步,又挪了挪。
我就去看看情況是幫船長收集情報………這不是隨便湊熱鬧,是很認真地湊熱鬧……
愛麗絲把全部智慧都用在了說服自己上,然后她成功了。
一只手按著腦袋,一只手抱著紙袋,人偶小姐很快就湊到了那聚集的人群旁,也跟他們一起抬頭看著眼前的居民樓。
和船長臨時租住的那棟二層小樓不一樣,眼前這座建筑物顯得更加陳舊、更加局促,窄小的窗戶和外置的瓦斯管道顯得擁擠又混亂,似乎是有很多獨立的住戶都聚集在這座建筑里面。
周圍人群的討論亂七八糟,愛麗絲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旁邊人的肩膀,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這里發生什么事了啊?
旁邊人被嚇了一跳,但在看到出聲的只是一位戴著面紗的年輕姑娘之后,他便放松下來,抬頭指了指上面:一個女人瘋了,非要說自己殺死了自己的丈夫,還想掐死自己的孩子先是治安官被驚動,現在連教會的人都到了,我看這事小不了。
他話音剛落,邊上便又有一人開口:話說連教會的人都到了會不會真是什么不太好的東西?
但愿別出大事,一個婦人在人群中咕噥著,我可住在他們樓下,真要出事了,我們都沒地方去了…
不管有沒有事,今天最好還是去一趟教堂吧,讓神父幫忙做個驅邪,小心一些總不錯。
周圍的人群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而且很快又到了愛麗絲不明白的領域,她在這亂糟糟的討論中有些走神,視線也慢慢飄到了半空。
一根根輕飄飄的線漂浮在她的視野中,還有更多的細線從附近的居民樓里延伸出來,在空氣中飄飄蕩蕩著,就像風中搖晃的發絲,靜悄悄地攪動著天空。
愛麗絲突然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注意到,那些漂浮在城邦上空的線,有一些顯得格外虛幻、透明,甚至就像接觸不良的電燈一樣在閃爍著。
老舊的居民樓中泛著淡淡的霉味兒,陳舊的管道系統不知在哪里有輕微滲漏,滴水聲時不時便傳入耳中,身著黑衣、拿著手杖與提燈的守衛者們聚集在客廳里,讓本就不夠寬敞的屋子愈發顯得局促。
一個頭發散亂的長發女人窩在沙發角落,仿佛受了驚嚇般低著腦袋,偶爾嘟囔著含混不清的句子。
專門有兩名黑衣守衛者站在旁邊,看守著這個神智失常的女人。
守衛者們正在檢查房屋中殘留的線索,他們已經在這里忙碌了兩個小時了。
一股灰風就在這時吹過走廊,穿過敞開的大門,打著旋進入了客廳里。
守衛者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向這股灰白色的旋風致敬。
阿加莎的身影從旋渦中邁步走出,目光掃過屋子。
現在情況怎樣?她抬起頭,看向現場級別最高的一名守衛者。
那位守衛者隊長是一名留著黑色齊耳短發的利落女子,面對守門人的詢問,她立刻上前一步:我們在盟洗室的地面上采集到了少量‘泥漿,樣本,確認和之前采集到的那些樣本一致。
原素阿加莎輕聲說道,接著皺了皺眉,少量樣本?有多少?只有那么多?
大概一個試管的量,留著短發的女性隊長抬手比劃了一下,那就是全部的樣本了——我們已經搜查了整座建筑物,只有盟洗室的 地面上殘留著一點。
阿加莎沉吟不語,隨后轉頭看向了那個蜷縮在沙發角落的長發女子。
她就是當事人?
是的,小隊長點點頭,她租住在這里,我們調查過了,身世清白,此前并無犯罪記錄,是附近一家事務所的代理會計,另外,她的丈夫曾在沸金礦井工作一一資料顯示,三年前已死于礦難。
沸金礦井礦難 或許是受到最近發生的事情的影響,阿加莎本能地注意到了這幾個字眼,接著她定了定神,才來到那仍然不斷念念叨叨的女子旁邊。
女士—我是城邦的守門人,你現在安全了,阿加莎嗓音沉穩地說道,悄然用上了安撫精神的力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沙發上的長發女人聽到聲音,身上的顫抖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又不知含混地咕噥了些什么,她才突然間抬起頭來。
一雙仍然殘留著恐懼和瘋狂的眼睛死死盯著阿加莎。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我殺了他,我殺了那個怪物在浴室里!它在浴室里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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