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在遙遠而寒冷的冷冽海,一個被稱作“北方城邦聯合體”的組織正在夜幕中建立起來。
那位傳奇的“鋼鐵中將”率領著他的不死人軍團統御了夜幕,在城邦間因為陽光不足而積蓄的緊張氣息突破極值之前掌控了局面,冷港和墨菲斯港是最初的支持者,并在海霧號的見證下訂立了盟約——
現在,一支強大的聯合艦隊已經建立,并在越發危險扭曲的夜幕中保護著那些陽光不足的城邦的安全,而由各城邦和教會聯合設立的“陽光分配委員會”則在嚴密監控著那些墜落在大海上的太陽碎片,以確保這些末日中的余暉可以及時照亮長夜中那些最黑暗的地方。
海蒂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坐在燭臺旁的母親——城里的發電機已經修好,現在明亮的電燈再次照亮了客廳,但母親仍然讓她在客廳中擺上了一座燭臺,并保證時刻至少有一支蠟燭點亮。
“現在北方任何一座城邦都不允許長期擁有太陽碎片,‘陽光分配委員會’讓那些碎片在城邦之間輪換,以防有的地方因為長期處于黑暗中而發生異變,”海蒂說著自己此前去市政廳時聽來的消息,“所以現在北方城邦其實是在輪流‘擁有白天’,牽引著太陽碎片的大型工程船在冷冽海上巡航,一個個‘小太陽’維持著各城邦的安全……”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且這樣一來,城邦之間一度停止的海運活動也重新啟動了——貨船可以隨著那些牽引太陽碎片的工程船一起出發,雖然總體上效率比以前低,但至少恢復了城邦之間的物流運轉……”
她停了下來,想了想,忍不住發自肺腑地感嘆:“真的很厲害……看來那位‘鋼鐵中將’并不像有些傳聞中說的那樣是一個執行恐怖統治的‘不死人之王’……”
“傳聞很少有可信的,別忘了,失鄉號還在世界盡頭為我們尋找希望,”母親手中做著針線活,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剛才那是你從市政廳那邊打聽到的情況?”
“報紙上可沒有那么多細節,”海蒂指了指桌上的報紙,“我是聽秘書辦公室的人說的——有關北方城邦聯合體和陽光分配委員會的細節沒有在報紙上公開,但也不是什么機密。”
母親思索了一下,慢慢開口:“是嗎……那看來我們很快也要有我們自己的城邦聯合體和陽光分配委員會了。”
海蒂怔了一下,她似乎沒想這么多。
“這是生存下去的好辦法,而在如今,只要是能在夜幕中生存,就能讓城邦的管理者們行動起來——這些消息可以傳到你耳朵里,那就說明這件事至少已經在執政官們之間推進到一半了,”母親隨口說著,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寬慰,“北方的城邦開了個好頭啊……那位‘鋼鐵中將’向我們展示了一條可行的路,而隨著這個消息流傳開,其他海域的城邦不論私下里有什么想法,明面上都必須考慮這個方案了。”
“……如果那些已經得到太陽碎片的城邦不愿意配合呢?”海蒂理解了母親的意思,但又不由得有點擔心,“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大公無私的。”
母親想了想,突然問了個貌似不相干的問題:“據說,教會的艦隊兩天前就在普蘭德西邊的軍港停靠了?”
“是,深海教會的‘海淵’號,還有真理學院的‘邏輯’號,率領著各自的護航編隊,”海蒂點了點頭,“說是在巡查海域安全的途中停靠。”
“這就對了,海蒂,”母親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寵溺的笑,“你猜,為什么那位‘鋼鐵中將’建立城邦聯合體的第一步,是先建立一支由自己掌控的聯合艦隊?”
海蒂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恍然——她是一位受人敬仰的精神醫師和優秀的真理學院學者,但顯然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之外反應有點遲鈍,但即便如此,這時候她也已經明白過來。
“海蒂,我們應該慶祝一下,在天黑了這么久之后,現在終于要發生一點好事了,”母親臉上帶著笑容,一邊慢慢起身走向廚房一邊說道,“我去做幾道拿手菜,伱把你父親珍藏的那幾瓶好酒拿出來——我們開一瓶,他不會介意的。”
“哦……哦,”海蒂下意識答應著起身,但緊接著又突然想起什么,“啊,但是父親已經戒酒了啊,他的藏酒都送人……”
“地下室,白色架子旁有個木箱,看上去只有一層,但從側面有個凸起的木塊可以拉開,有個夾層,”母親隨口說道,“另外地下室最深處那個置物架后面的箱凳里還有五瓶葡萄酒,你可以挑一瓶拿上來。”
海蒂聽得目瞪口呆:“……”
母親在廚房前回頭,臉上帶著勝利者的表情:“我還能不知道他?”
在失鄉號的船頭上,莫里斯突然感覺一股冷意襲上心頭,盡管這片平靜的海域上幾乎沒有風,他卻覺得那股冷風幾乎吹透了自己這副鑄造之軀的油泵和微型蒸汽核心。
“您怎么了?”凡娜注意到莫里斯體內傳出些許噪音,好奇地問。
“奇怪了……這副身體應該不怕冷的,但我怎么覺得心里發寒?”莫里斯咕噥著,擦拭著自己的煙斗,“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珍藏的東西突然消失了,或者放在銀行保險柜里的東西被人拿走……”
老學者話說到一半,船長的聲音便從他身后傳來:“你這形容方式讓我想起一個老頭……他家里的好東西讓猴給偷吃了。”
莫里斯轉過身,看到鄧肯正帶著微妙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
“我沒聽過這個故事,”老學者臉上有點茫然,“‘猴’是什么?”
鄧肯想了想:“……一種動物,你就當它生活在亞空間。”
莫里斯頓時滿臉敬畏,不再追問——倒是旁邊的凡娜還在一臉認真地分析最開始的話題,這時候突然很嚴肅地看著老學者:“會不會是智慧之神給您的警示?您是預言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了嗎?”
“那不至于,沒那么嚴重,”莫里斯趕緊擺擺手,“真要是主降下的啟示,就不是心里發寒那么簡單了——多半是我藏的酒又被妻子發現了,問題不大。”
“哦,”凡娜點了點頭,很快不再關注這個問題,而是把視線放在了船長身上,“船長,我們什么時候離開這片海域?”
談到正事,鄧肯的表情立刻認真起來。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那座佇立著巨大宮殿的黑色島嶼,以及島嶼周圍那些在薄霧中影影綽綽的利維坦殘骸,隨后伸手探向自己的口袋——微微冰涼的金屬觸感從指尖傳來。
那是用來給人偶上發條的“第二把鑰匙”。
“我們還要在這里停留半天,我要研究一下葛莫娜交給我的‘航線’,”他一臉嚴肅地說道,“在我‘回來’之前,密切注意船上內外的動靜,尤其是附近的海面是否有什么變化——如果有變化,把情況記錄下來。”
莫里斯立刻點點頭:“明白,船長。”
鄧肯轉身離開了甲板。
現場安靜了一小會,凡娜轉過身,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那些大大小小的黑色海島,很長時間沒有出聲。
“你在想什么?”莫里斯在她旁邊問道。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時常會在夢中聽到海浪的聲音,夢中的碎浪拍打礁石,輕柔和緩,”凡娜輕聲說道,“而在完成了教會的學習之后,我懂得了如何祈禱,在禱告中,我也總是能聽到那些海浪聲……《風暴原典》上說,那就是從神國傳來的聲音。”
她停了下來,片刻安靜后抬起手,指向遠方那平靜死寂的海面:“但是您聽——這里其實并沒有海浪的聲音,海面是如此平靜,靜的像死了一樣,只有船在航行的時候,水面才會發出些聲響。”
溫柔的海浪聲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仿佛是在安撫著什么。
“這些是祂記憶中的聲音,”凡娜沉默片刻,輕聲說道,“祂說祂其實已經很多很多年不曾見過起伏的海面了——甚至快要忘了風卷起浪花時是什么樣子。”
莫里斯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將那只沒有點燃的煙斗塞在了嘴里,平靜地陪在凡娜身邊。
船長臥室內,愛麗絲好奇地看著那柄有著獨特造型的黃銅鑰匙。
“我有新鑰匙了哎!”她帶著驚奇的目光,語氣聽上去顯得還挺高興,接過鄧肯手里的鑰匙之后翻來覆去地端詳著,“手柄的結構不一樣啊,之前那把是個躺著的8,這是個被箭頭貫穿的圓圈?這個圈是什么意思?”
“大概指的是環繞無垠海的‘外部屏障’吧,”鄧肯隨口說道,又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偶,“你就不能有點緊張感?誰也不知道這把鑰匙轉動之后會發生什么。”
愛麗絲歪了歪頭,認真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是應該緊張。
“好像……是啊,”她撓了撓腦殼,語氣有些不太確定,“是有點緊張,不過不管出什么事,您肯定是能搞定的吧?”
鄧肯聞言一怔,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笑了起來。
“是的,”他拿起那把新的鑰匙,對人偶小姐輕輕點了點頭,“交給我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