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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孟德,你敢再敲這登聞鼓么?

  靜謐的夜里,突然響起擂門聲,丁香披著衣服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別敲了,別敲了,大半夜的…這是催魂兒呢?”

  她一嘴抱怨的去開門,似乎,是擔心這驟然響起的擂門聲亂醒了姐姐與熟睡的小曹昂,哪曾想,門一開,曹操跌跌撞撞的大步邁了進來。

  似乎是因為跑的太急,又似乎是因為脫力,雙腿一個踉蹌,竟是跌入了丁香的懷中。

  “姐夫,你…”

  聽到響動的丁蕙與劉春各自從臥房中迎了出來,兩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一碰,似乎是因為妾室的卑微,劉春忙低下頭。

  “夫人,是公子回來了!”

  丁蕙看清楚了來人,除了曹操還能有誰?

  “大半夜的,你去哪了?要急死我們呀…”

  一路的奔波,曹操已經力竭,他整個人趴在丁香的身上,動彈不得。

  “姐…你們快來扶起姐夫啊!”丁香咧嘴抱怨一聲。

  丁蕙與劉春這才扶起了曹操。

  “怎么會這么累?”丁蕙連忙問道。

  “別問那么多了,快扶我去馬廄!”曹操連忙開口…

  送別羽弟后,回到夏侯府,他是換了一匹馬的,而羽弟留下的竹簡,便在此前那匹馬的鞍袋里。

  不多時。

  馬廄中傳出曹操亢奮的聲音。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他接過劉春遞來的竹簡,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一臉的興奮,忙不迭的讓兩位夫人攙扶著他往書房去,那里有燭火!

  只是…

  匆忙之中,曹操并沒有意識到他的兩位族弟夏侯惇、夏侯淵并不在此間府邸內。

  洛陽令官署內的西南角是牢房,許多守衛都抱怨著這鬼天氣,方才的小雨令得地上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們的鞋襪盡濕,不自主的渾身哆嗦…

  哪曾想,這會兒雨又停了,空氣中到處彌漫的是燥熱的溫度,猶如火烤一般。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整個大漢的天氣就開始反常!

  七月下的冰雹,大如雞子!

  雨季時節,卻又大旱連綿!

  洛水泛濫、蝗災侵襲、地震…簡直就是司空見慣!

  似乎所有人都對這狗日的天氣習慣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想著洛陽令司馬府君已經睡熟了,牢獄的守衛便偷偷回到值房里,換身衣服,補個覺!

  而就在這時,黑衣蒙面的夏侯惇、夏侯淵從房梁上翻身而下,悄聲潛入這官署內,小心翼翼的往牢獄深處行去。

  忽的…

  夏侯惇手中燭火的火苗一閃,憑他游俠多年的嗅覺,立刻意識到附近有人。

  他回身拔刀,一刀寒芒刺向身側,只是,身側方向同樣也閃出一劍,這劍是司馬防揮出的。

  “鏘啷啷啷…”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徹而起。

  黑暗中,幾點火花驟然閃爍…

  一連幾個回合,刀鋒凌厲,招招奪命…

  劍勢驚人,老練沉穩!

  最后…

  在“鏗鏘”的碰撞聲中,刀光劍影與燭火交相映襯,燦如飛雪!

  “你們這,不是在救曹大鴻臚,而是在害他!”

  “奉勸你們一句,趕緊離去,免得拆穿身份,讓本府君與曹大鴻臚都難堪!”

  司馬防回劍橫在胸前,擋住了夏侯惇勢大力沉的一擊,然后手腕一抖,轉守為攻…

  “踏踏踏…”

  周遭已經傳來守衛的腳步聲,足足有數十人。

  夏侯惇猛地一推夏侯淵。

  “你走!”

  一聲冷喝,他卻再度與司馬防廝殺到了一起,似乎他鐵了心一定要救出曹嵩。

  耳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元…”夏侯淵話音戛然而止,翩然轉身從衙署翻了出去。

  不多時,此間的聲音歸于虛無!

  無數刀劍齊齊指向夏侯惇。

  “你呀…”司馬防心頭嘆出口氣,他感覺眼前這黑衣人腦子真的是被驢踢了,莽了個寂寞!

  無奈的吧唧了下嘴巴,司馬防冷然道:

  “押下去!”

  “喏!”一干獄卒將夏侯惇押入牢獄。

  “司馬府君…”有獄卒詢問道:“跑了一個,是否要動刑,逼這刺客招出同黨。”

  呼…司馬防長呼口氣。

  “宋皇后案尚未審清,不能橫生枝節,且關押起來,待宋皇后之后再行審理!”

  “喏!”

  踏踏踏…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牢獄內又回歸了虛無!

  倒是司馬防,他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瞇著眼,無奈嘆息…

  遙想當年,桓帝朝時,第一次黨錮之禍。

  時任司隸校尉的曹嵩負責逮捕黨人,可曹嵩終究不是一個純粹的“閹黨”,他對黨人網開一面,放走了一大部分人!

  比如“望門投止思張儉”中的張儉,還有名震天下的何颙何伯求,也是曹嵩故意放走的…

  而河內司馬家,素來與一干士人交好…

  曹嵩放走黨人,司馬防念著他這份恩情!

  三年前舉薦曹操,自然也有這一層不為人知的關系!

  只是…

  “唉…”

  司馬防緩緩走出牢獄的大門,抬眼望向衙署方向。

  “那滿是塵灰的登聞鼓?曹孟德,你敢再度敲響一次么?”

  他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

  希望,他司馬防沒有舉薦錯人,更沒有看錯人!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天氣就宛若曹操的心情一般反復無常。

  漏催清夜,月華如水,洛陽城內萬瓦清霜,曹操焦慮不安的負手在書房踱步,他手中捧著一封竹簡,經過門口時,他抬了起來,看了幾眼,又唉的作嘆,頓足轉身,似乎并不能參透羽弟這竹簡中的內容。

  他的妾室劉春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幾個胡瓜。

  “夫君還是吃些東西!”

  “我是不是很沒用?”曹操蹲下身子,他感受到的是無助…無窮無盡的無助。

  以往有什么不懂,他還可以請教羽弟,讓羽弟替他解讀…

  可現在,羽弟不在洛陽,曹操發現,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夫君方才一進門就在找竹簡,這找到了,怎么又說無助呢?這是怎么了?”劉春一把抓住曹操冰冷的手,焦慮的勸道:“夫君,你別急,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我找到了竹簡,可…可羽弟留下的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曹操凝眉道:“司馬府君不見我,又對父親動了酷刑,父親這年紀根本撐不了幾天,可我…可我…”

  講到這兒,曹操忽然大步沖到院中,似乎被雨淋,已經不能夠讓他清醒!

  他走到院內的水井旁,用力攪上來一桶水,提起來對著自己當頭澆下,澆完一桶又是一桶!

  劉春震驚的撲過去阻止他,卻被曹操推開…

  劉春急了。

  “夫君…你!”

  卻在這時,丁蕙怒氣沖沖的趕了過來!

  “阿瞞…”

  她猛地用拳頭捶向曹操的胸口,緊接著雙手用力的壓住他肩膀,哪怕曹操再怎么掙脫,丁蕙也死死的壓住,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阿瞞,你冷靜點!”

  曹操終于安靜了下來,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這位夫人。

  丁蕙看了眼被推倒在地的劉春,痛心的說道:“你看看你現在?還有個夫君的樣子嘛?天還沒塌!就算塌了,也是我們整個曹家一起扛,再不濟,把丁家也算上,一起陪葬!”

  曹操心頭“咯噔”一響,他咬住嘴唇,苦笑道:“可,可我還是看不懂,看不懂羽弟留給我的這封竹簡,明明…明明只是一個尋常的故事!”

  劉春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她將水盆里的手巾擰干,細細的為曹操擦臉。

  丁蕙則是凝著眉,像是在幫曹操想辦法。

  曹操感受到了眼前兩位夫人神情中蘊含的深情以及力量,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們的手。

  似乎…

  這雨夜里,唯有她們能帶給自己一絲溫度。

  “從成親起,你便沉不住氣,這些年結識了那位柳公子,往來于玉林觀,本覺得你長大了不少,成熟了不少,怎生…遇到事兒,還是像個孩子!”

  丁蕙拉著曹操走回屋子…要為他換下濕透的衣衫。

  “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得想辦法救出爹…”曹操沉吟,可他的目光下意識的再度望回手中的竹簡。

  這下,丁蕙明白了…

  讓夫君一瞬間崩潰的不是別的,是這封竹簡!

  是夫君無法解讀這封竹簡。

  當即,她寬慰道:“阿瞞,你若真覺得這竹簡能救爹,那你看不懂,可以去請教別人哪,柳公子不在洛陽,你還可以請教橋大公子、請教蔡先生…他們均是你太學的恩師,勢必會幫你,在這里發呆?能解決什么問題?”

  丁蕙的話,讓曹操那雙迷惘的眼睛里又多出了許多希望的色彩。

  丁蕙提及的橋大公子是橋玄,如今因為黨錮之禍的牽連,被罷黜在家…

  而蔡邕,是太學的教學總長,曹操的授業恩師,近來也因為宦官的迫害,被罷官在家,等候發落!

  而在曹操眼里,無論是橋玄,還是蔡邕,他們的學識遠勝自己。

  沒錯…

  他曹操看不懂羽弟的這封竹簡,或許…或許…他們兩位能揣摩透這故事的真諦!

  “夫人,你說的對!”

  “橋大公子…”

  “蔡先生…”

  “對,我可以去請教他們!他們多半可以,不…他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窺探出羽弟這字里行間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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