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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這是老天師的安排

  鐘聲還在繼續,大雪紛飛。

  柳羽與張玉蘭趕到靈柩前時,均停下腳步。

  隔著絨絨細雪,他倆與靈柩后的張魯對望。

  暗夜如磐,靈柩旁的微弱燈火,映著陸羽與張玉蘭那被細雪蓋上的面頰,他們的神情哀婉且痛惜。

  “爹…爹…”張玉蘭扶住靈柩。“爹,女兒來遲了,爹…爹為什么不等女兒!”

  聲嘶力竭。

  “師…師傅…”

  柳羽則是叩首哭泣,額頭都磕出血來。

  眼前靈柩中躺著的,是十一年前,將他從鬼門關撿回來的師傅啊!

  是賜給他名字,對他視如己出,悉心教授他道法、符箓的恩師啊!

  小時候…柳羽不想學道法,天師道的諸多祭酒對他多有微詞,可唯獨張衡,他會向所有人解釋。

  “道教沒落,修煉的條件艱苦,是難為這弟子了,他不是有心的,不要怪他!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而當柳羽小有所成時,張衡見他渴望中原…

  于是,特地在鶴鳴山、龍虎山之外的洛陽城郊,籌建了一處分觀,且安排柳羽負責這一方分壇!

  分壇興建之初,大勢上有儒門的打壓,身旁也不乏“白馬寺”佛家的壯大,可謂困難重重。

  可就是因為柳羽渴望中原,張衡打通了許多關系,費勁千辛萬苦,才使得這一方分壇在洛陽立足!

  就連張衡兒子張魯、張衛也總是覺得父親對柳羽這個師弟太過于寵溺了!

  可張衡對柳羽一如既往…

  他是拿真心對柳羽,給予他最好的成長環境、生活環境。

  這些,柳羽都能感受的到。

  也正是因此,他素來將自己與天師道視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往昔總總歷歷在目,究是兩世為人,可面對著這靈柩,面對著就要入土的師傅,柳羽的情緒依舊崩潰,幾近淚崩!

  此時,新晉的天師張魯一身重孝,雙目紅腫,形容憔悴。

  看到柳羽這副模樣…

  他呼出一口氣。

  “父親,總算在下葬前,您等到了柳師弟了…”

  張魯命教內祭酒扶起張玉蘭,然后,他親自行至柳羽的身側,去扶柳羽。“師弟,父親的遺囑中…有對師弟的特別交代。”

  柳羽抬起頭,面上泣淚交加,張魯伸手擦去了他臉上的血淚,然后輕輕涂抹在唇上,旋即將一枚“甲骨”塞入了他的手中。

  柳羽看到這甲骨上書寫著“治頭大祭酒”五個字,目光驚愕!

  要知道,這個頭銜,在天師道中意味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柳羽剛想發問,張魯的聲音搶先一步。

  “給‘治頭大祭酒’取孝服來!”

  有鬼卒捧上白色的孝服,張魯手一抖,披在了柳羽的身上。

  做完這些,他方才昂起頭,面朝著靈柩大喊道。

  “天師道、正一盟第二代天師遺命,敕柳羽為‘治頭大祭酒’,凡我教眾、祭酒、鬼卒,從即日起見‘治頭大祭酒’如見天師!‘治頭大祭酒’歸來之日,無需守孝,令其即刻與我教圣女‘張玉蘭’完婚,以告慰老天師之靈!”

  此言一出…

  柳羽的眼眸瞪大,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治頭大祭酒?

  凡天師道,正一盟,見他…如見天師?

  如果…如果說這樣,他已經足夠震撼了。

  那么…接下來,無需守孝,即刻與圣女“張玉蘭”完婚…

  師傅緣何?緣何會留下這么一系列的遺命呢?

  柳羽這邊尚處于驚愕之中。

  他抬起頭望向大雪下同樣驚愕的師姐“張玉蘭”,她那本就蒼白的面頰下,此刻更是煞白到幾乎與雪融為一體。

  柳羽神情復雜的看著她,她也神情彷徨的看著柳羽。

  還是張魯的一道聲音打破了此間沉靜。

  ——“大祭酒,圣女!你們還不謝過老天師的安排?”

  ——“難道是要讓老天師死不瞑目么?”

  帷幔之中,張玉蘭嘴唇顫抖,她面前盤膝打坐著的是她的母親,天師道內的“鬼婆”——盧氏。

  盧氏原名盧玥,五行屬土,名字的寓意是古代的一種“神珠”。

  哪怕是此刻蒙著一層薄薄的面紗,依舊能看出她駐顏有術、頗有姿容,便是身材,也與少女相差無幾。

  或許,這與她“修行”、“辟谷”有關!

  而自打嫁予張衡后,很少人會稱呼她的名字,往往會直接以“鬼婆”相稱。

  當然,如果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發展。

  為了五斗米教,為了兒子,盧玥將不惜犧牲自己的身子,與劉焉發展出不清不楚的關系,以此讓五斗米教在巴蜀之地壯大,讓兒子得以漢中之地!

  史書記載,張魯母“常往來焉家”。

  且,劉焉去世后,劉璋即刻就將張魯的母親和弟弟殺害,從中,不難看出些許端倪!

  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張玉蘭與母親盧玥對坐良久。

  兩人均是沉默不語。

  帷幔外,已經卸下的靈堂依舊被白雪覆蓋,哀樂陣陣中,依舊有無數教徒哀哀哭泣之聲不絕于耳!

  “娘,為什么?”

  終于,張玉蘭望著降臨的夜幕,當先問出一句。

  “玉蘭是問?哪一條?”盧玥緩緩張口,她的身前還擺放著七枚蠟燭,似乎是,她還在進行著某種祭祀!

  “父親為何要讓羽弟做‘治頭大祭酒’?為何天師道中,他會與魯弟地位相同?為何…為何…”

  終究是帶著點兒女孩子家的羞澀,張玉蘭最后那一句“為何父親要讓我嫁給羽弟?”還是沒有問出口!

  盧玥凝著眼,她望向帷幔外的靈堂,“嘀”、“嗒”,細碎的淚珠絲絲而落,這淚水中有祭奠,有悲憤!

  祭奠的是,她們夫妻二十年發展天師道的“相知”、“相戀”、“相許”;

  悲憤的是,他卻先一步離去,將這振興天師道,乃至于振興道門的重任交給了她與兒子…

  也把這重任,交給了那個有著特殊身份的——“弟子”、“大祭酒”、“女婿”!

  哪怕是臨死前,他想著的依舊是振興道門!

  盧玥哭著哭著,忽然身子一軟,像是要暈過去,嚇得張玉蘭慌忙去扶。

  盧玥微微睜開雙目。

  “玉蘭,有…有一些事兒是天師道的絕對秘辛,現在…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盧玥像是力竭了一般…

  可她依舊緊緊的握住女兒的手,用盡量“硬實”的聲音,張口道:

  “玉蘭,你千萬記住,從今往后,柳羽不再是你的師弟,他…他是你生命中最珍貴的人、最親近的人!”

  “他也將是…將是天師道中最重要的‘大祭酒’!”

  “你爹希望你守護他,保護他,竭盡全力…哪怕,哪怕是付出生命!”

  盧玥的眼眸堅毅,她的話盡管輕微,卻是——

  ——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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