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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謂之好惡

  冀州刺史府的臥房內,簾幕低垂,光線幽暗。冀州刺史王芬頭繃病袋,神情痛苦…大夫們都束手無策,他的夫人坐在床邊小聲啜泣,他的幾個兒子立在一旁。過得片刻…大夫以靜養為由,讓他的夫人與兒子們離開了,此時的王芬一改方才的病態,緩緩的靠著床沿起身。大夫瞟了王芬一眼,“王刺史還打算裝病到什么時候?”“不裝病又能如何?”王芬搖搖頭…“仗都給皇甫嵩打了,張角、張寶、張梁也被他清剿干凈了,我若是不裝病,豈不顯得本官無能?唉…”就在這時…一名心腹仆從走了進來:“王刺史,許…許子遠來了,他說還…還帶了一位尊貴的客人。”此言一出…王芬一個鯉魚打挺,整個人坐了起來。“你說客人?”他如何不知道…如今的許攸可是卷入一場官司里,一場劫獄救袁紹的官司,而這場官司中,袁紹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么這尊貴的客人多半便是…嗖…的一下子,王芬起身,“他們…他們人在哪?”“老…老地方?”王芬根本不敢停留,急沖沖的往老地方趕去。說起來,這位冀州刺史王芬乃是第一次黨錮之禍中受到牽連者。那還是桓帝朝,許多“正直之士”被廢除、流放…奸佞之人肆無忌憚的聯系在一起對他們進行打壓。于是中原大地上的清流人士互相標榜,指天下名士,為之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再次曰“八顧”,再次則為“八及”,最后才輪到“八廚”,廚者…稱贊的是那些能以家財救濟世人的名士,王芬便位列“八廚”之一。建寧元年,第二次黨錮之禍爆發,王芬不得不再度流亡隱匿,前后兩次禁錮達十九年!也得虧是汝南袁氏施以援手,袁紹的“奔走之友”組織將他吸納,藏匿在汝南…而黃巾起義爆發后,為了聯合天下的氏族,天子劉宏解除黨錮,王芬才得以重用,如今乃是冀州刺史…又因為他本事過硬,一年以來,收納流民,安撫叛亂,治軍理政,倒是穩住了冀州的局勢與黃巾賊的主力分庭抗禮。直到…皇甫嵩的北伐打破了冀州原本的平衡!說到底,王芬是袁氏救助、舉薦的,自然…他是鐵打的汝南袁氏一派。自打汝南袁氏被清剿后,他就想方設法的去尋找袁紹的下落,如今…總算是有消息了!夜已深,密室內…袁紹和許攸已先到,家仆引著王芬進去,他穿著斗篷,戴著風帽…袁紹與許攸看到他時,連忙拱手:“王刺史!”王芬緊張而興奮的說,“兩位來這邊,不曾有人看到吧?”許攸感慨道:“王刺史放心,我與本初是入夜后從后方菜園子里潛行進來,一路未發現有人跟蹤。”袁紹緩緩放下袖子,忽然有些猶豫,“我聽子遠講,你們有一個計劃…是要廢當今天子,立合肥王為帝?此事太過重大,若是只有我們三人,怕是難以成事,至少…需得有一些朝中重臣參與,不知王刺史還聯絡了什么人?”王芬警惕的看著周圍,他拿過袁紹的手,“恩公請看!”說著話,他在袁紹的手中一連寫了許多名字,袁紹露出驚喜詫異的神情,“竟…還有他!”許攸道:“有些人,表面上沒什么,可實際上卻是我們的同道中人。”儼然,許攸與王芬知道的更多,更細致…王芬嘆息:“如今的陛下重用橋玄、蔡邕、荀或,這些都是柳羽道門一派的,將門受起蠱惑,以南陽為首的一干云臺將竟是甘心淪為其牛馬,宦門自是指望不上,如今咱們氏族、黨人一派必須更加的精誠團結!”袁紹感慨:“當今的天子本就深諳權謀之術,如今又有那柳羽的幫扶,防范更是嚴密,下毒恐難,別的機會…只能想辦法把天子騙出皇宮,近日…朝廷下詔,讓王刺史調集兵馬配合柳羽討伐黑山、白波兩支賊兵的行動…還提及,他會親臨冀州,這…是個機會!”逆風中的袁紹,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洞察力。王芬拍手,“好主意,到時候陛下來冀州,所帶的兵馬至多不過千人,我在冀州卻有萬余兵馬,此乃天賜良機!”許攸也拱手道:“我那邊也準備好了,五百名死士已經訓練完畢,只需要冀州兵能拖住西園校尉,便可誅殺天子,擁立合肥王為帝!”袁紹沉聲開口:“王刺史,子遠…我們必須得考慮到那柳羽啊,我這個‘好兄弟’精明得很,幾次我袁家的計劃都是因為他而功虧一簣,若是他早有部署…那…”“呵呵…”聽到這兒,許攸笑了,他一邊捋著那一捋小胡須,一邊道:“這次,我倒是真考慮到他了!”唔…袁紹一怔。許攸胸有成竹的說道:“陛下之所以要來冀州,就是因為要配合柳羽征討黑山、白波兩支兵馬的行動,在冀州的土地上…難道本初覺得,還有什么情報是王刺史打探不到的么?讓黑山軍擊潰柳羽,乃至殺了他,似乎…并不是一件難事!”嘶…這次,袁紹是倒吸一口涼氣。王芬則“哈哈”大笑起來,“今日第一次見本初,本初還不知道,我與子遠可是書信過無數封了,這廢立天子的計劃也不是剛剛才開始制定,此間的一步步,我們統統都考慮到了!”袁紹一時間肅然起敬,“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汝南袁氏雖被清剿,可叔父無恙,我袁家的底蘊尤在,若是需要死士,我這邊也可以從汝南調集一些!”“好!”王芬等的就是這句話,“本初、子遠,咱們這一次是要做一件大事兒!”說罷…他激動的提起一只酒缸,斟滿了一大碗酒,“今日吾等便在此歃血為盟,有違背誓言,辜負廢立大業者,黃沙蓋臉,不得好死!”三人都卷起袖子,依次用一把刀劃破口臂,將血滴入碗中,又依次舉起來飲過,然后三只手緊緊握在一起。……——益州有天子之氣!一條來自巴蜀的消息,突然間傳入了洛陽,雖未傳入皇宮,卻也是讓不少人蠢蠢欲動。于是…漢室宗親,太常劉焉求見天子,在千秋萬歲殿中向天子劉宏提議道。“陛下…如今黃巾平定,然…蛾賊之興起燎原,我等不能不去調查,據臣所知…此次蛾賊叛亂,多是地方刺史、太守盤剝百姓,私下賣官,這才招致眾叛親離,應該挑選那些信得過的‘自己人’去擔任地方長官,將刺史與太守的權利收歸一處,這樣這些太守再為非作歹時,就會有所顧慮,所謂…疏不間親!”提到最后“疏不間親”這四個字時,劉焉刻意的加重。而這話有兩層意思…一個是抨擊地方刺史、太守貪墨成性,一個是不經意的提出,陛下最信任的人該是咱們宗室的自己人哪?咱們自己人怎么可能貪墨?怎么可能為非作歹呢?放著自己人不用,所以才鬧出了這么大的亂子,還不趕緊…用宗室的子弟,用自己人?“依卿之間,具體該如何?”劉宏饒有興致的問道。劉焉頓了一下,緩緩解釋,“陛下可以在各州郡設立一個新的官階,凌駕于刺史、太守之上,名為州牧,派遣陛下信得過的大臣與宗親擔任,如此一來…下面的官員畏懼州牧,自然不敢欺壓良善,更不敢買官賣官,上面的州牧都是陛下最信得過的人,直接對陛下負責,如此也省去陛下治理大漢千頭萬緒!”“況且,這次的蛾賊叛亂又極大的說明了地方兵馬的不足,地方兵馬調度的不足,說到底,是太守掌管兵權,刺史只掌管監察之權,太守因為職權相同,無法調動其他郡縣的兵馬協同作戰,刺史能夠聯絡到諸郡,卻無有兵權!這也是蛾賊叛亂沒有第一時間平定的緣由啊!”如果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劉宏當即就應允了劉焉這“廢史立牧”的提議。甚至,首批派遣劉焉、黃琬、劉虞分任益州、豫州、幽州三州州牧,作為嘗試。結果,前期的效果出奇的好。劉焉到益州,對叛亂者實行寬容恩惠的政策,又對地方豪強進行打擊,穩定住了益州局面;黃琬上任豫州牧,不僅平定了作亂豫州的賊寇陸梁,還將豫州治理得有聲有色,以為政績卓著而被封關內侯;劉虞在擔任幽州牧期間深得人心,不但平定張純、張舉的內亂,而且廣施仁政,讓幽州安居樂業。也正是三州試驗的成功,才有了后續,又派遣劉表去荊州的故事。可…好景不長…所謂——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謂之好惡。到了后期,人心亂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黃琬和劉虞雖依舊對漢室忠心耿耿,卻一個慘死于李傕、郭汜之手,一個在與公孫瓚的比拼中落敗,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劉焉與劉表則是割據一方,任憑中原如何動蕩,他們就是安于一方,保家族興旺。廢史立牧也從這一刻起,變成了幫助軍閥割據一方,最終導致漢王朝的名存實亡!當然…這一刻的天子劉宏還沒有想到這么多。只不過,他覺得這事兒…不能拍腦門決定,因為…與歷史上的劉宏不同,如今的他有一個極其靠譜的智囊。“這事兒,容朕思慮一番!”劉宏的話音一出,劉焉直接愣住了…思…思慮一番?劉焉沒想到,他推演了無數次的說辭,他組織了無數次的話術,竟…竟被天子有些敷衍似的搪塞過去了,這…這…“陛下,臣…”劉焉張口,可嘴巴好像哽咽住了,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該說些什么了。“好了,這事兒,等朕思慮過后再給你答復!”劉宏擺擺手…劉焉只能無奈的退出千秋萬歲殿。待得劉焉走遠…劉宏張口道:“蹇校尉何在?”“臣在!”侯在門外多時的蹇碩快步的走入。“羽兒可在玉林觀?”劉宏直接問道。“在!”蹇碩拱手,“明日就要動身往冀州、幽州方向去了…”“擺駕玉林觀1”劉宏過的話讓蹇碩一驚…擺駕玉林觀?擺…擺駕?要知道,以往天子劉宏去玉林觀多是微服私訪,可這一次卻是擺駕…別看是過程的不同,可意義卻是兩個極端!“怎么?朕的話沒聽懂么?”看蹇碩在發愣,劉宏又補上一問…“聽懂了,懂了…”蹇碩連忙拱手,“臣這就去安排…這就是安排!”……玉林觀內…張玉蘭坐在柳羽的對面,低頭不語,像是在耍小性子。柳羽笑著問道:“怎么?不高興了?”“蛾賊尚未全部平定,你又要去幽州…去征討烏桓,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這么忙碌么?”張玉蘭面露不悅…推薦下,野果閱讀追書真的好用,這里下載.yeguoyuedu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這段時間…大漢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兒,似乎每一件事兒都與柳羽…與玉林觀扯不上聯系。可細細的去深究,每一件事中都能看到柳羽的影子!作為柳羽的女人,張玉蘭太清楚…夫君看似沒有親臨戰場,可他很累,也很疲憊,更操著數不盡的心。“你怎么也使起小性子了,師傅臨終的話你忘記了么?中興漢室,中興道門,這不是他的遺愿么?如今好不容易這漢室有些起色,道門也入主朝堂,你應該高興才對!”柳羽緩緩起身,他走到了張玉蘭的身后…他知道張玉蘭是擔心自己…擔心自己太過操勞,可這點又算得了什么呢?距離實現目標…還有一段距離,路要一步一步走。“說不過你…不過…”張玉蘭擔心的問道:“可你是否想過,縱使公孫瓚、劉備那邊訓練好了兵馬,可春季去北伐,依舊十分危險。因為…因為冀州與幽州的交界處還有白波、黑山兩支賊軍…據我所知,地方報送的,他們共計三十萬人是不實的,真實的數字怕是…怕是比三十萬的兩倍還多!”言及此處…張玉蘭頓了一下,她語重心長。——“去可以,但…必須讓我也去,我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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