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便宜點兒,五塊錢太貴了,再便宜點兒,我就買一條回家去。”
真有那不差錢兒的,略一思量,開口講價。
“嬸子,您老張一回嘴,我要是不讓著點兒確實不厚道了,這樣吧,四塊五,您挑大的,咋樣兒?”
許世彥原本也沒指望真的五塊錢一條賣出去,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總得給人講價的余地。
大家伙兒在心里盤算一下,落下去五毛就是四塊五。
這些魚都挺大,三斤半總是有的,這么一算也就一塊三四毛錢一斤了,還行。
“來,小伙子,給嬸子撿一條大的,正好我們家老頭子今天過生日,剛才去買肉沒搶著。”
真有人就遞過來四塊五毛錢,讓許世彥給挑個大的。
許世彥也實在,接過錢,從里面選了條大的遞給人家。“嬸子,您看這魚,還直嘎巴嘴呢,新鮮,回去放心吃。”
老太太心滿意足的拎著魚,走了。
周圍的人一看,也有些心動,有人試探著還想再講講價。
許世彥卻死活不肯讓價了,四塊五一條,買就拿錢。
這可是獨一份兒的買賣,周圍那些賣東西的,多數都是雞蛋、青菜,哪有這么新鮮的魚?再降價,他才不傻呢。
這個賣東西吧,看氣氛,一群人圍著,只要有人起頭,總會有人跟風。
四塊五一條魚,許世彥咬死了不落價,有幾個人狠狠心,索性掏錢買一條。
沒多會兒,又賣出去四條,之后就不太動了,畢竟舍得花錢的還是少。
其余人也沒走,都在周圍看著,他們是在等。
這大熱天的,魚離了水還能活多久?活魚四塊五,死了的呢?估計兩三塊錢就能買下來。
沒人買魚了,周圍卻一群人竊竊私語,許世彥一看這架勢,大概也能猜到。
看著筐里還剩下的魚,許世彥也猶豫起來,要不要降價?難道真等著魚死了再便宜處理?
“小伙子,該降價就降價吧,你看看這都幾點了?再過一會兒都回家吃飯了,誰還買你的魚啊?”
“別說嬸子沒提醒你啊,你們這可都是倒買倒賣,有人來抓。等會兒那人就該來了,讓他抓住,魚沒了還得罰錢。”
“就是啊,便宜點兒,三塊錢一條,我們幾個都買。”
幾個想撿便宜的老太太,七嘴八舌的在那兒議論講價。
許世彥這汗可就下來了,大太陽下曬著,再著急,能不出一身汗么?
“呦,圍這么多人,干啥的?”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許世彥心頭一跳,忙朝著聲音來處看去。
就見到一人穿著白色的確良襯衫,淺藍色褲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模樣,白白胖胖,一臉笑容。
沒戴紅袖箍,也不是一臉兇狠,那就沒啥事兒,許世彥松口氣。
“大哥,來條細鱗魚不?今早晨剛出水的,新鮮著呢。”這年月少有胖子,這人一看就不尋常。
“呦,細鱗魚啊?還活著?咋賣的?”那人一聽細鱗魚,立刻瞪起眼睛,兩步走到跟前兒,仔細打量筐里的魚。
“原本說是五塊錢一條,大哥要的話,四塊五就行。”許世彥也不敢再說兩塊錢一斤了,直接報價四塊五。
那人伸手在筐里翻了一下,果然都還活著,“四塊錢,我包圓兒了,咋樣?”
“啊?”許世彥吃了一驚,筐里還有十條魚呢,包圓?這人干啥的?誰家能吃這么些啊?“大哥,你沒開玩笑吧?”
男人抬頭瞅了許世彥一眼,撇撇嘴,“別說你這些,再來一倍,我也都要了。伱就說賣不賣吧。”
“賣,賣。”十條魚直接包圓,大客戶了屬于,那還不賣?
“得,跟我走,拿錢去。”男人擺擺手,示意許世彥背上背筐跟他走。
周圍這一群看熱鬧的人一見,可就不樂意了。“哎,咋能這樣兒呢?我們都要買魚的,你咋自己就包圓了?”有人上前要攔著。
“你傻啊,那是機關后勤采購組長。”有眼尖的,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許世彥剛才還擔心,怕是對方騙他,一聽說是后勤采購,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于是背上背筐,快步跟著那人直奔局機關大院。
“等會兒開票的時候,你就說兩塊錢一斤。”進了機關大院,那人低聲說了句。
許世彥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連忙點頭。“哎,哎,知道了,大哥放心。”
見許世彥這么上道,那人很滿意,笑呵呵領著許世彥到后勤財務處。
過秤、開票、付錢,又讓許世彥將魚送到機關食堂的廚房去,倒在一口裝著水的大缸里。
“老陳,今兒個有細鱗魚啊,中午看你的手藝,得讓領導吃好了。”那胖子朝著后廚喊了聲,便跟著許世彥出來。
兩人來到僻靜的角落,許世彥忙把剛剛就抽出來的錢,塞到了那人手里。“大哥,謝謝您啊,這個您一定收著。”
十條魚過秤,一共三十七斤,許世彥留下四十塊,剩下三十四都給了對方。
那人對許世彥這么懂事很滿意,收了錢揣進兜里,又上下打量了幾眼。“哪里人啊?以前咋沒見過你來賣魚?”
“大房子的,這也是頭一回來,家里有事急用錢,不得已。”許世彥嘿嘿笑著應道。
大房子,說的就是東江沿大隊。
1910年,大參戶王風林雇工栽培人參,在此地蓋了一棟五間的工房,在那個時候就是很大的房子了,故而叫做大房子。
因其在頭道松花江邊,最初是西崗大隊的一個生產隊,位于西崗大隊東側的江沿上,故而起名東江沿生產隊,后來成了大隊。
對于當地人來說,東江沿不一定知道是哪兒,但是一說大房子,全都點頭知道。
“呦,大房子的啊,那可是個好地方,你們那兒的黃煙好抽。”對方眼前一亮。
大房子水土氣候好,比較適合黃煙生長,產出的黃煙品質特別好,遠近聞名。
“對,對,眼下還不到時候,等著秋天割了黃煙曬好,我給大哥送兩把來。”兩世為人,這點兒眼力見兒沒有,那可就是白活了。
“不知道大哥貴姓?您看我這出門也沒帶啥。
大哥,這五塊錢是我一點兒心意,您買包煙抽。”許世彥咬咬牙,又拿出五塊錢來,塞給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