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沉默下來,文相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如今大離內亂,乃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不知我朝是否……”
說到這,文相住嘴不言,但他想說什么,眾人皆已知曉。
武相皺眉說道,“叛逃的士卒僅有數萬,對于大離來說,頃刻便可鎮壓,此亂難以長久,再加上對方已有投石車,我朝貿然攻入,勝算并不大。”
縱使有秦易如此悍將,但他只有一人,只顧得了一處局面,若是開啟全面戰爭,其余將領的統率能力、兵馬數量、后勤、民心等等,都會成為制約的因素。
因此,必須小心審慎,不可狂妄自大。否則,極有可能一著不慎,全盤皆輸!
如同先帝一般,落得慘敗而歸的下場!
定軍侯和太師點了點頭,贊同武相所說。
之前也就罷了,如今,兩方皆有投石車,臨瞻沒有多少優勢。
別說是慘敗,就連打成平手,都不是臨瞻所能承受的。
畢竟臨瞻一載之內,已經歷數戰,沒有能力承擔一場全面戰爭。
因此,若沒有必要,不可擅啟戰端!
女帝臻首微點,說道,“萬愛卿所言有理,如今還不是時候,本朝應繼續積聚力量,增強國力,靜待時機!”
自登基以來,她已隱忍了四年,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只要不斷積聚力量,等待真正的時機到來,她相信,自己必能替父皇報仇,一雪前恥!
停頓片刻,武相出聲說道,“陛下,微臣猜測,大離有了投石車之后,必會投入大荊戰場,倘若大荊沒有反制措施,恐怕會有覆滅之危。”
文相聞言,微微皺眉,“那萬大人覺得,該如何應對?”
女帝沒有說話,她隱隱猜到武相想要說什么。
望著女帝,武相說道,“陛下,微臣覺得,可將投石車圖紙贈予大荊。”
文相霍地瞇眼,反駁道,“萬大人此言差矣,投石車乃攻城利器,豈可相贈于人?”
武相輕緩說道,“若是覺得贈予不妥,售賣亦可。”
“售賣也不行,”文相定聲說道,“雖然此刻,我朝與大荊守望相助,但以后呢,說不定兩朝交惡,那今日將投石車圖紙售予對方,往后我朝必將自食其果!”
瞟了文相一眼,武相輕澹說道,“若是不讓大荊獲得圖紙,往后我朝,可以與天佑商議一下,與其結為盟友。”
文相愣了一下,旋即便反應過來,武相的意思是,若是敝帚自珍,那么大荊必亡,臨瞻處于大離和流康的包圍下,只能與更遠且更弱的天佑王朝結為盟友。
隱隱感覺被對方嘲諷了一下,文相臉色漲紅,但卻無法反駁。
之前,大離沒有投石車,大荊都打的十分艱難,若是大離有了投石車,說不定大荊,就會變成第二個巒國,頃刻就被打到荊都之下。
沒有多作猶豫,女帝定聲道,“就如萬愛卿所言,派人出使大荊與天佑,售賣投石車圖紙。”
武相聽了,暗暗點頭。
他本想提議,將圖紙贈予或售予大荊與天佑兩朝,畢竟天佑與流康相鄰,而流康,很可能從大離手中獲得圖紙。
那么與流康接壤的天佑,就及及可危,因此,加強敵人的敵人,就是本朝該做的事情。
好在女帝開明聰慧,無須自己提議,就想到了這點。
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兩朝太過吃虧。
只是得快,得趕在顧雨嵐得到圖紙之前,讓大荊的兵馬造出投石車,說不定能反攻回去!
大荊,峣城。
城外,已是尸山血海,到處都彌漫著血腥氣息。
廝殺聲,慘嚎聲,不斷響起,猶如雷鳴,響徹整個城郊。
雨嵐騎猶如一柄漆黑色的重刀,每一次狂勐穿刺,都會斬殺眾多敵兵,帶出一蓬蓬刺目的血花。
臨瞻軍陣雖在急速變陣,但缺陷處被緊緊咬著,不論如何,都無法擺脫雨嵐騎,從而導致變陣無效,被雨嵐騎狂攻勐打,死傷慘重!
軍陣中央,慕浩壤臉色發白,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身為陣將,竟然會遇到這種情況,不論如何變陣,都無力回天!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麾下士卒不斷死傷,卻無法阻攔雨嵐騎分毫。
這隊身著漆黑鐵甲的騎兵,彷佛來自地獄的惡魔,完全不知疲倦,擊潰了大荊十萬兵馬之后,竟然還有如此充沛的體力,在顧雨嵐的帶領下,狠狠殺入前來助陣的臨瞻軍陣。
原以為,可以如往日一般,靠著戰陣之威,護著大荊殘兵撤退,可沒想到,顧雨嵐竟然發現了戰陣的缺陷,緊咬不放,以至于,整個戰陣再無作用。
這樣下去,不出一刻鐘,麾下兵馬就會徹底潰敗,四下奔逃,被敵兵一一收割!
想到這一點,慕浩壤心中絕望,勐地咬牙,對身旁的副將說道,“我去阻攔雨嵐騎,等到對方攻勢受阻,你就立刻下令,讓麾下士卒,逃入峣城之中!”
副將聞言,頓時驚駭,正欲勸說,就見慕浩壤回頭,對親兵嘶聲喝道,“親衛隊,隨我沖殺!”
他已將所有兵馬都投入戰陣之中,要想聚起一股精兵,阻撓雨嵐騎,唯有自己的親衛。
而若要讓他們發揮出戰力,那他就得一同沖鋒!
為了避免全軍潰敗,慕浩壤已無法顧及自身安危。
從軍以來,經歷十數戰,他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既然如此,那就親自去會一會,看看擊敗自己的敵軍將領,到底有多厲害!
如此想著,慕浩壤縱馬疾馳,緊握長槍,率領眾多親衛,朝著遠處那個黑甲女將,勐然沖去!
看著慕浩壤視死如歸的背影,副將顫了一下,止住到嘴的呼喊,勐地閉上眼睛,而后睜開,眼眶已是通紅。
他緊緊咬著牙,盯著遠方,等到慕浩壤所率領的親衛隊,被雨嵐騎所吞沒,阻礙了對方的攻勢時,才驟然大喝,“撤退!”
頓時,整個城郊,響起了刺耳的鳴金之聲。
被殺得斗志大減,幾欲潰敗的臨瞻士卒,紛紛掉頭,隨著帥旗拼命奔逃,沖入峣城之中。
此時,已先行逃入城中的大荊兵馬,紛紛手持弓箭,在城頭上接應,阻攔雨嵐騎的追擊。
自此,在城外結營,互相照應的兩朝兵馬,都被殺的丟盔棄甲,倉皇入城,再無往日的威風。
而剛解圍沒多久的峣城,再次被大離兵馬徹底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