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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回不去了

  車上,本只有黎重岳一個人,憂心忡忡的他,重新看到了周成到來,心里提心吊膽的石頭,還是落了地。

  周成上車,他遞給了周成一瓶水,然后目光閃爍,透過了后視鏡,看到了薛修德等人,問:“周師兄,這些人是?”

  不過回答他的,不是周成,而是開車的師傅。

  “后面那三位啊,分別是景教授、胡教授還有薛教授。景觀星教授,是魔都交大附屬第六醫院骨科的大主任,目前我們市醫學會,創傷外科學組的組長。”

  “胡線和教授是華山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薛修德教授是魔都九院的教授,都是知名的大教授,名氣和實力都很強很強的。”

  說完,這司機又說:“周醫生,你這個師弟,很有意思啊?”

  “這位老師怎么稱呼?”通過現在的話,周成知道,這個司機也是骨科的從業人員。

  “我姓黃,這家醫院的小主治,周醫生,你可以叫我一聲黃哥,實在看得順眼,喊一聲小黃也行。”他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的樣子,挺開朗一個人。

  “師兄,這是黃維老師。”黎重岳低聲補充。

  周成就明白了,為何要喊黃哥,而不是維哥了。

  “黃哥你好。我師弟沒給你添什么麻煩吧?”周成忙問。

  “沒有,小黎很有意思的呢。你不知道吧,他還是打游戲能打職業的!以前參加過市級比賽,有戰隊邀請過他,被拒絕了。”

  “很厲害啊。”黃維告訴了周成一件秘辛事。

  周成錯愕轉身,看向黎重岳,師弟還有這樣的本事?

  黎重岳有些拘束,忙解釋道:“師兄,上學之后,就手生了,現在手速跟不上了。”

  “也就是國服最強王者之一,韓服鉆石的水平是吧?”黃維補了一刀。

  周成聞言便說:“那你可以開直播啊?”

  周成對新型職業并不排斥,就比如楊弋風,也是網絡作家啊。

  “我不會直播,只會打游戲,現在玩得少了,偶爾結點單子打,但時間不固定,打不了。”黎重岳老實巴交地回。

  倒也是,直播的話,直播時間如果太短的話,基本是沒什么觀眾的。而且直播也不能吃訂閱,只能吃人氣。

  不會說話,單純只有技術,也是沒有節目效果的。

  周成之前看星際爭霸比賽比較多,知道直播不僅僅只靠實力就能夠拼上去的。

  不過,這個小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黃哥,麻煩你送我們到馬路邊上方便停車的位置吧,我和我師弟下去隨便走走。”周成就對黃維交待。

  “就在這附近嗎?要不要送你們去江邊?”黃維問。

  “就這里吧。”周成知道等會兒薛修德選吃飯的地方,肯定不會很遠,去了江邊,再過來,那時間就長了。

  黃維馬上開了右轉向燈,進了輔道……

  下車之后,與黃維道謝,周成就看到,黎重岳好奇地左顧右盼,似乎眼神里對魔都并不滿意,沒看到他想象中魔都的場景似的。

  周成就說:“這邊距離市中心還有距離,所以看起來,可能還比不上沙市的一些地方,但是在市中心處,還是很繁華的。”

  “而且,這里的人很多!”

  黎重岳點頭,但還是好奇問:“周師兄,今天,您真是過來會診做手術的?景教授他們邀請你會診做手術?”

  這有些超出他認知了,這種事情的發生難度,比他在青銅水潭里翻車,打不到白銀段位的幾率還要低很多很多。

  “算是吧,主要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病人。重岳,其實我知道,你天賦很好。”

  “我還是之前那句話,如果你只是因為錢的問題,而不是家人的問題的話,就好好和他們談談,老老實實先讀書,跟我先做一段時間課題。”

  “如果你覺得比你做其他的事情,賺的少,那你就該干嘛去干嘛去。但我保守估計,以你的天賦,肯定不會比你打工掙得還少。”

  “你師兄我,其實也沒什么家底,現在也還蠻好。”周成尊尊善誘著。

  黎重岳咬了咬比較厚重的嘴唇,點頭說:“謝謝你,師兄。”

  “可是,你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魔都,我也要跟你一起來魔都嗎?”黎重岳可承受不住魔都的花費,剛剛那個黃維帶他吃了一碗面。

  他點了最便宜的蔥油拌面,十六塊。

  拿著三十米的大刀在砍人啊!

  “你暫時就在沙市,我會在沙市做一些課題的,我覺得你比較適合。而且,蔡東凡老師,估計很快就會不是八醫院的職工了。”

  “他會去到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任職,不管是平臺,還是接觸面,其實和你在其他教授那里讀書,都沒太大的差別。”

  “蔡老師也是博導。”周成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黎重岳真相。

  黎重岳滿臉錯愕:“蔡老師要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工作?他不是八醫院的主任嗎?”

  寧為雞頭,不做鳳尾,蔡東凡要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

  這怎么想的?

  “人總會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這個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這件事就好,蔡老師雖然以前是在八醫院,但依然憑借自己的努力。”

  周成心里默默的把自己二字帶成了真正的自己。

  “到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去任職,你現在的條件,可要比他更加優握。能上進的老師,跟著是肯定沒錯的。”周成道。

  “師兄,我沒有覺得蔡老師不好。”黎重岳再次解釋。

  周成就沒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然后說:“其實啊,你可以學的東西很多,而且學到了東西之后,可以用的地方,也不少。”

  “現在我們國家,醫學領域的高端人才,還是極為緊缺的,每個行業都是這樣。可以看得出來,你還是很有想法的,所以不要蹉跎了。”

  “好好做學問,這個時間段的付出,是你能看得到的回報。等到真正工作的時候,可能努力都未必會有回報。”

  “那時候的再努力,可就晚了。”

  “嗯!”黎重岳重重點頭。

  別的不說,就今天這件事,對他的世界觀沖擊就蠻大,跟著這樣的師兄做課題,肯定不會差的。

  薛修德也果然沒讓周成等很久,很快就給周成發來了定位。

  到了那里,就只有薛修德教授一個人,景觀星和胡線和都不在。

  周成與黎重岳兩人魚貫而進,互相介紹一番后,薛修德非常違心地說:“小周,你們師門,都是一表人才啊?”

  黎重岳張了張嘴巴,他自己和一表人才有關系?

  一米六都不到的矮個子。

  “薛教授,勝武哥還有幾位師兄,才叫一表人才!”薛修德要講鬼話,周成也就跟著說鬼話唄,反正說這樣的話,又不用花錢。

  薛修德自知是自己先挑起了這個話題,就話鋒一轉,問:“小周,你接下來會有什么打算?”

  周成在魔都待不長,這在周成去了京都之后,薛修德就曉得的事情。

  他雖然心里很想說一句老師湖涂。

  但也不敢,如今細細體會老師的一些安排,明顯都是有深意在里面的。只是,薛修德已經無意去爭什么主任的位置,那么,做好臨床,做好科研,做好課題,就是他滿腦子的事情。

  他倒是更加希望,能夠與周成多合作一二。

  只是如今周成突兀地又即將拿到博士學位,肯定還會回沙市待一段時間,這就讓他本來想推遲的一些想法,盡量提前,想象著,能蹭什么就蹭什么了。

  “薛老師,我本來打算,在魔都待到九月份的,然后就直接去京都。”

  “但如今看來,我恐怕得提前先回沙市一段時間了。畢業的事情是大事,曾老師和桂老師冒著破格,給我爭取來了這個機會,我也不能放過。”

  “后續,應該會在沙市多待一段時間。但是薛老師您如果有要求的話,我還是會隨時趕來魔都的。”

  “如今沙市來魔都,也是相當方便的事情。”雖然畢業是大事。

  但是薛修德這里畢竟還有一個課題在,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問題,周成還是要來看看的,不一定能夠給出更好的想法和意見,但肯定要管的。

  薛修德無奈一嘆,想不出什么理由來拒絕周成回沙市。

  便道:“小周,后續如果需要有什么幫忙的地方,我們家里,還是可以提供一些幫扶的,未必能夠多大助力,但是人手和信任是完全不用擔心的。”

  “到時候小周你可要多回家來看看才行啊。”

  薛修德點到即止。

  他大概明白周成的安排和規劃,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與手法復位的臨床課題,肯定只是周成打下來的一個基礎。

  以周成的天資和聰慧,能夠把軟組織重建和修復的課題,大大方方地給了胡線和與余橫,肯定是不缺課題的思路的。

  后續,周成的野心也很大,想要顛覆基礎的理論,甚至想要在基礎理論上做出來自己的創新,這所奔赴的,肯定是老諾。

  這樣的大課題,若是周成需要幫忙,邊邊角角,也能讓他順帶起飛,只希望這樣的好事情,別便宜了其他人。

  當然,薛修德沒明說,還是因為,周成如今的師門,還是放置在了桂元平和蔡東凡那里,說起來,本來最有希望把周成留下來的九院。

  反倒是讓周成成了客人,老師啊老師!

  “薛老師,謝謝您的好意,我一定會經常過來的,現在交通也便利。”周成說道。

  緊接著,就正式進入到了餐桌的環節。

  因為是中下午,怕科室里有事,就沒喝酒。

  話題最多的,還是關于黎重岳,畢竟他是最小輩,圍繞他說,他才能有更多的餓參與感!

  飯畢,周成就打算,繼續帶著黎重岳轉一轉。

  帶他去董于亥的實驗室去看看,讓黎重岳看到醫學領域,不太一樣的地方。

  但是。

  周成和黎重岳,才上了地鐵的時候,張正權忽然打來了一個電話。

  “周成哥!你在哪里?在沙市嗎?”張正權的語氣急切。

  “我今天有一臺急診手術,飛魔都了!你在哪里?回沙市了?”周成問。

  “還沒,打算回。”

  “你如果手術做完了的話,就先回沙市一趟吧。”

  “羅云老師的母親,在游歷的路上,病故了,羅云老師打算把他母親的骨灰給灑了!”張正權語氣急切,罵罵咧咧。

  “我正打算飛去陜省安市。”

  “啥?”周成的聲音有點大,讓地鐵不少人為止側目。

  “鄭阿姨病故了,羅老師把她火化了,說是打算將鄭阿姨的骨灰灑在華山。這怕不是受了什么沉重打擊。”張正權忙道。

  鄭惠阿姨的病,周成知情,年前就剩下的壽命不多了,但是好好保養一番,應該還有幾年啊。

  現在這才三個月不到?

  而且羅云,怎么會想到把鄭惠的骨灰給灑了呢?挫骨揚灰,這TM是對仇人要做的啊?

  還是羅云脫離了世俗?

  成仙了?

  “不對啊,我上次給羅老師打電話時,羅老師和鄭阿姨的狀態,還是蠻好的啊?”周成想起回沙市前,也就是前幾天,才發生的事情。

  張正權勐地撓了撓頭,手摳頭發的聲音都能夠通過電話傳到周成的耳朵里。

  “那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次奧!我要給唐藝老師打電話了。這個時候,估計能夠安慰羅老師的,就只有唐藝老師了,或者是羅老師的外婆。”

  “周成哥,你先回沙市吧,我已經是在京都的機場了。”張正權快速說著,掛斷電話。

  周成勐地揉了揉眼眶,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殼。

  心里大罵一句:“周成你真的是個傻屌,科室的劃分,關你屁事啊?”

  “你怎么就沒試過在現實中轉職呢?”

  周成其實有考慮過,在現實中,直接拋棄掉骨科,直接去消化內科或者普外科,有沒有可能會逆轉好鄭惠阿姨的病與命?

  有沒有可能模擬器副本會進行轉變,現有的副本全都轉化成消化內科或者是胃腸外科的副本?

  但這樣是一個嘗試,如果不成功。

  損失可能太大,而且還會得罪不少人,可不是你想轉就轉的事情。

  本來是想慢慢來。

  周成一直都在猶豫,他是真做不到這樣啊。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之前在沙市,鄭惠沒有能夠上演成功的那一幕,被她成功上演了。

  黎重岳看周成此刻狀態特別不對,關心問了一句:“師兄,你沒事吧?”

  周成搖了搖頭,看著車停了下來,到了一站。

  周成就說:“我們下車,去機場,然后再回沙市。”

  周成的聲音十分嚴厲,根本就不容黎重岳拒絕,黎重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周成現在的語氣和表情,讓他覺得有點害怕,木然點了點頭:“好的,師兄,我來買票吧。”

  之前,周成就給他給了五千,買了票還剩余,差不多還能買兩張票。

  周成猶豫良久,還是給羅云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意外地竟然接通了。

  “小周,答辯結束了吧?”電話的另外一頭,羅云的聲音,竟然還十分爽朗。

  周成若不知道羅云的事情,恐怕覺得羅云的狀態,是開朗,但現在,周成是真的怕羅云的腦殼是出了什么問題。

  “我這邊都結束了。羅老師?您沒事吧?”周成小聲問。

  “奧,你也知道這件事了啊?”

  “我沒事,我母親走的時候,沒有太多的痛苦,比起活著,這樣一去了無牽掛,還更要強些。”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每天她的胃都很痛,腹部也很痛,強撐了好幾個月。”

  “但她都沒表現出來,如今雖是病故,但其實也是解脫了。”

  羅云說著,情緒反而稍微有點崩潰,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把神情緩了過來。

  “剛剛張正權,蔡主任他們都給我打了電話,張正權要趕過來,我讓他先回沙市了。而且也給唐藝講了,讓她就在魔都。”

  “你也在魔都吧,不要回沙市了,我過幾天就來魔都了。”羅云一一交待著。

  周成沉吟片刻,回:“羅老師,我在沙市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今天是臨時趕回魔都的,所以就還是要回去。”

  “那你就回去吧。我就怕你專門為了我的事情趕回來,這就不必呢。我們在魔都聚一聚,就好了。”

  “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在魔都,鬧的事情,可不小哦。”羅云還笑呵呵地與周成開玩笑。

  能開玩笑,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但就目前而言,羅云的狀態,也沒有什么不對。

  “羅老師,那鄭阿姨的喪事?”周成又壓低聲問。

  “人去百空,我與我舅舅,還有我外婆都講過了,不集中辦喪事了,就家里人與她送行,建一個衣冠冢。”

  “小周啊,你就放心吧,我處理事情,可不是頭腦一熱的事情,這些東西,我自是都會處理妥當的。”

  “我母親困榻已久,不得自由,如今歸于山水,生前我帶她從華國的最北一直到了安市,著名的景點也都走了一遍。也算是圓了她的一個心愿。”

  “但是還有一個心愿沒來得及,就是她沒見到過我結婚。不過也還好,我也還算年輕,慢慢來就是了。”

  “你既然要回沙市的話,那晚上就一起碰個面。”羅云主動發出了邀請。

  周成聞言,卻是一愣。

  羅云的家里,還是挺開放啊,他舅舅和外婆竟然允許羅云把鄭惠的骨灰給拋了。

  這屬于羅云的家事,周成也不好計較,即便是與他的世界觀有所沖突,但是于鄭惠而言,這未免也不是一件很好的歸屬。

  她享受過羅云的孝順,雖無天倫,但生前與羅云待了這么久,如此駕鶴歸去,也算是圓滿了。

  而且,周成也還知道,其實鄭惠最大的心愿,不是看到羅云結婚生子,而是不想他被束縛住。

  恐怕這才是她最大的夙愿,但這種話,不能與羅云說。

  “好的,羅老師,那晚上見。”周成掛斷了電話,心里的余愧,也少了些許。

  這個世界的醫學發展,沒有周成,照樣能行,鄭惠雖然是羅云的母親,但也不需要他周成去普外科和消化內科拯救世界。

  羅云曾有言,只有你自己的病人才是你的病人,不要好高騖遠。

  羅云可能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鄭惠已然如此。

  否則的話,鄭惠若是貪生怕死,就不會跟羅云來魔都,舟車勞頓。

  恭喜你啊,羅老師,您自由了,雖然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是與我相交的是您,而不是您的家庭,您能獲得自由,我自覺得開心。

  雖然鄭惠阿姨的去世,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周成自忖,若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周成不敢去想象自己該如何選擇,但肯定沒有羅云那么灑脫。

  “師兄,票訂好了。”黎重岳看向周成,有點害怕。

  “去機場的路線,我也查好了。”

  他是沒看到周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嗯,好的。”周成回了一句,然后慢慢給黎重岳講了羅云的事情。

  黎重岳,可能算是體會比較深沉的,一路臉上都浮現出來了糾結之色。

  最后,黎重岳說:“現在這個結果,于羅老師而言,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壞事。”

  “周師兄,真羨慕你們。”黎重岳在周成告訴他羅云的事情時,也聽到了張正權、杜嚴軍二人。

  這樣的朋友,黎重岳是覺得自己再難遇到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青春際遇,周成就感慨說:“我本科的時候,與你現在亦一樣,一心只想著賺錢,我還想著逃脫醫學這個牢籠,我覺得自己不適合學醫。”

  “我想盡一切辦法,去逃脫當醫生的路。”

  “但是我都失敗了,這幾年,我沒有什么朋友,我以前的朋友,也都交涉不多,我還是失敗了。”

  “等我反應過來,時間已經蹉跎而去,可能這就是老天對我的一種補償吧。每個人都有自己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容易。”

  “所以,重岳,我并不希望你,因為這些雜念和牽絆,就放棄自己當前的選擇!因為不管你如何患得患失,最后你所擁有的,可能都與你現在的顧慮無關。”

  高考畢業后,周成哪里想到,自己會在醫生的道路上,走到現在這一步呢?

  包括現在,周成其實對醫學,都不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但又如何呢?做這樣的事情,雖然不能完全歡喜,但它仍然有意義。

  誰也回不到以前,現在這條路蠻好,就慢慢往前走唄,一步一步規劃。

  回了沙市,周成就和黎重岳別過了,黎重岳離別的時候,說:“周師兄,我要去處理點事情,最遲明天或者后天來找你。”

  “我也覺得自己沒選錯。”黎重岳留給周成一個堅定的背影。

  周成看完,心里一嘆。

  黎重岳,是因為錢的問題,所以對讀書有顧慮,而自己呢,卻是因為興趣的問題,羅云是因為他母親的問題。

  張正權,則是因為資質的問題,所以轉了行,倒是杜嚴軍,看起來沒什么特殊的點,但是,他也沒太多的煩惱啊,一步一行。

  不需要爭搶什么,也不會想著掙扎什么,反而是最為幸福的。

  周成沒離開,而是在機場附近熘達,直到先后等來了羅云和張正權,這才三個人重新打車,回到了八醫院那邊。

  蔡東凡早就一一打電話了。

  在車上,周成和張正權都沒再多問,他們于羅云而言,都算小輩,還是由蔡東凡來領這個話題,才是最有用的。

  蔡東凡給發來了一個吃飯的位置,為三人接風!

  到了一個新的農家菜館,頗為偏僻,但蔡東凡卻在周成三人快到時,親自出來接了。

  周成和張正權二人屁顛顛地去后面拿行李。

  蔡東凡拍了拍羅云肩膀,上下掃了掃:“沒瘦,還有些胖了,看來還是過得不錯的。”

  “蔡老師,我媽天天投喂,當然胖了。我們租了一輛大房車旅行,可以隨時就地做飯,還蠻不錯的。”

  “這個地方,蔡老師你以前都沒帶我來過啊?”羅云打量四周,似乎心情很好,一點都不郁悶,與之前相比,還要開朗許多。

  蔡東凡小眼睛一瞇:“這地方我最近也才曉得,剛成網紅店,來過一次,還不錯,就帶你們一起來試試味道。”

  “杜嚴軍值班,來不了,今天就我們四個。”

  一行人下車后,把行李又放到了蔡東凡的車后備箱,這才重新進去。

  都是正宗的湘菜味道,所以奢侈地選了七個菜,蔡東凡拿來了兩瓶好久。反正外包裝是茅臺,不知道到底正不正宗。

  “蔡主任,這又是你什么時候收的好酒啊?”羅云今天就很跳。

  “哪里是收的哦?別人送的。”蔡東凡摸了摸頭。

  “全開了。小周答辯的時候,你們兩個都不在。正好今天補上。”大方說。

  “小周你記得結賬啊。”蔡東凡笑瞇瞇。

  張正權眉頭一閃。

  周成點了點頭:“好的!”

  然后主動幫羅云滿上了酒。

  羅云皺了皺眉,張正權卻主動笑嘻嘻,黑臉下的白牙齒呲出來:“羅老師,你別看周成哥現在還是小白臉啊,但人家已經是傍了富婆了。”

  “有錢得很。”

  羅云轉頭:“麻醉科的那個小美女吧?有眼光。如果我年輕幾歲,我恐怕都要下手了。”

  就真的很跳。

  周成笑著點了點頭:“謝謝羅老師手下留情。”

  今天是給羅云消遣排郁啊,隨便他說啊。

  如果不是羅云把他帶去魔都,周成現在哪里有機會混成現在這樣。

  蔡東凡就催道:“小周,快點給我倒酒,咱們先悶一小杯。”

  張正權就開始幫忙了,颯颯的酒水與酒香開始濃郁起來。

  眾人都一飲而盡,微微閉目。

  然后本來很熱鬧的包廂,就陷入到了些許地沉寂之中。

  張正權和周成,繼續倒酒。

  蔡東凡與羅云,都閉口不言。

  倒滿后,第二杯入喉,稍微有點辣,而且酒味好像還有點苦,苦后卻又是有一種回甘的味道。

  包廂依舊沉寂。

  第三杯也滿了,但眾人都沒急著喝,而是把勻酒杯給滿上了,一人滿滿一大杯,因為有四個人,所以兩瓶酒都有一半沒了。

  張正權搖了搖,然后發了個信息出去,喊人來送酒。

  第三杯,眾人還是沒急著喝,但是周成也看到了氣氛稍微有點不太對,就主動說:“羅老師,蔡老師,我要敬你們一杯,謝謝你們的栽培,我如今也才算是有點起色。”

  “您二位的恩情,我是一直都記在了心里。”

  羅云就瞥了一眼周成,道:“那你今天表現表現。”

  周成一愣,默默地把小酒杯放下,直接拿起了三兩多的勻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倒扣在桌面,只有少許的酒滴啪嗒啪嗒地滴在了桌面上。

  羅云看到周成真喝了,也是舉起了自己的勻酒杯,毫不猶豫地就一下子全都灌完了!

  “我陪你!”羅云的話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酒辣到了喉嚨,因此有點哽咽。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

  就算羅云再怎么云澹風輕,再怎么跳脫以緩解自己的壓力和心情,這件客觀事實,依然存在。

  酒入喉,水進胃,醉上頭。

  羅云的眼圈紅了起來,眼睛與蔡東凡習慣性一般地眨動著,看著天花板。

  過了足足半分鐘,羅云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蔡主任如今已經晉升博導,小周完成了博士答辯,正權事業有成!”

  “是三喜大事情,是高興的事情,我失態了。”

  三喜臨門時,他成了孤兒,自覺一個人影響了整個氛圍,所以道歉。

  蔡東凡就說:“羅云,我升博導的事情,是曾老安排的。小周博士答辯,也是如此。”

  “其實,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羅云搖頭:“求而不得,太難了。”

  “小周想去讀書的時候,老師不讓,小周想沉下心讀書的時候,老師還是不讓。”

  “蔡老師你明明不想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我老師還是不讓。他管得太寬了。”

  “我需要錢、需要工作的時候,但凡他多說幾句話,可能,這些年,我都沒這么難。”

  “我的師兄們,想走得沒走了,不想走的,都被趕了出去。想上去的,沒上得去,不想上去的,反而被推了上去。”

  “最重情意的,被釘上了反骨的名聲,抬不起頭。”

  “想學技術的,不教技術,只學唯心主義的狗屁理論。”

  “他太殘忍了。”

  “不,殘忍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羅云開始吐起苦水,所言實在太過大逆不道。

  蔡東凡,聞言一嘆,安慰說:“但終究,曾老的學生不多,還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一直都在等著你回去。”

  “而且,曾老到現在的地步,全都是靠著他自己的打拼和實力,卻并未依靠你們做什么?他是在教人,而不是在鎖人和摘桃子啊。”

  “你試想,你們之中,曾老有占過誰的便宜呢?”

  羅云深吸一口氣:“所以啊,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站在了眼界的最高點,就可以不理人情世故,高高在上了咯?”

  “他所為奔赴之位,其實又是誰想去的呢?”

  “什么院士也好,什么榮譽也好,首先還是要先做一個人,滅人欲,天道存,這都是什么老古板的事情呢?”

  “國外的知名人士,有誰,是滅了人欲,而只求天道的?”

  “沒有,不是這樣的。”

  羅云說起這些,蔡東凡就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包括周成,也不好接這樣的話。

  倒是張正權,很虎地咬牙說:“羅老師,你如果心里實在郁悶的話,我可以幫你拼一把。”

  “把他放了,我就不信,他這么多年,屁股底下就一直是干凈的。”

  羅云聞言,紅眼以對。

  這是欺師滅祖啊。

  “你插什么嘴?”罵了一聲。

  張正權低下頭去。

  “這些事,是我之前的領悟。但現在,我已經不這么想了。”

  羅云搖了搖頭:“殘忍,其實也是需要境界的,殘忍到這樣的地步,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相比起其他的殘忍,這又算什么呢?”

  “世間疾苦,我這一路,看到了有太多的人,在醫院門口,苦苦哀求醫藥費。”

  “看到了有太多的患者,捧著錢,沒地方醫治。”

  “有太多的小朋友,大朋友,老朋友,明明是家庭美滿幸福,卻上天要給最殘忍的一刀,一刀切下,眾生都得死。”

  “其實有的治,但可以把大部分人都拖得傾家蕩產,然后,親情兩個字的約束,讓無數人前赴后繼,最后家破人亡的……”

  “人要自己站起來,不自己對自己殘忍點,那么就只能忍受別人的殘酷。都是如此!”

  “也正是想通了這一點,我才覺得老師他,也不容易。”

  “總得有些人去死啊。那為什么就不能是我們呢?我們所謂的死,也不過就是心死而與。”

  “但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總會有一線生機的。”

  張正權略有些愕然起來,沒想到,羅云的話,竟然還藏了這樣的反轉。

  難怪剛剛羅云罵他。

  曾老的學生不多!

  一個院士,不想著桃李滿天下,在自己的學生心里,也不愿意留下慈師的名頭,這是個什么樣古怪的人?

  關鍵是一個都沒留!

  這才可怕。

  遇到他的學生也是真的有點慘。

  “唉!”蔡東凡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應對。

  周成就低沉問說:“羅老師,鄭阿姨的病,其實是有藥可以用的么?”

  “有!很貴,而且不一定給,限量。”羅云點頭。

  “我都支付不起。”

  “只用了便宜的。效果自是沒那么好的。”羅云無奈地摸了摸頭發。

  那能怎么辦?

  沒錢,就只能是這么干瞪眼唄。

  周成就知道。

  因為他在模擬的過程中,也發現了,其實目前的腫瘤治療,也不是那么特別的軟弱無力,而是。

  藥難搞!

  他沒有骨腫瘤的相關副本,相關的技能,就到了完美的等級——這是什么概念?

  肯定是有東西,把他拉了一把啊,而且還是外力。

  很快,菜上來了。

  蔡東凡就趕緊招呼,轉移了話題:“來來來,都喝了空肚子的酒,先吃點菜,咱們邊說邊聊。”

  羅云幾人也不客氣地夾了幾快子菜。

  空腹喝酒,味道美滋滋,誰喝誰知道,燒心的感覺!

  就連酒量不錯的周成,都覺如此。

  吃了一會兒,羅云才說:“蔡主任,對不起,之前決定給去魔都的時候,沒有考慮到您的處境,而且還給你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實在是抱歉。”

  羅云知道,自己和周成同時辭職,肯定給蔡東凡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但自己等人是奔前程去的,就不考慮這些了。

  蔡東凡莞爾一笑:“困難也是挑戰啊,況且,你和小周離開之前,也留下來了很多東西,雖然我們暗地里可以說不明不白。”

  “但就是這樣,雁過留痕,人過留名。”

  “其實也還算好的,張正權就在沙市,他應該可以告訴你們,其實我過得也稀里湖涂的蠻好。”

  張正權點頭:“蔡主任的確沒吃過虧。”

  羅云就道:“但這些都是小周留下來的,我卻沒有。而且,蔡老師,我后續幾年,可能也留不下來什么?”

  “您的恩情,我就只能先記在心里,提前給您畫個餅了。”

  “很抱歉。”

  蔡東凡搖頭,臉紅了:“我帶你們幾個,又不是圖你們回報我什么。”

  沒圖,但都有了,特別是周成。

  周成聽到羅云這么說,終于是明白,羅云即將打開他的加鎖了,不過,周成還明白,羅云這回去,恐怕是要回到魔都攪動風云的。

  但是,這時候,再去魔都攪動風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楚含泊出來行動了,魔都很快就會變成是非之地,他都要想辦法暫避鋒芒,羅云若是一頭扎進去的話,萬一遇到了波及,那可不好。

  因此忙說:“羅老師,我在沙市還要待一段時間,希望請求羅老師您能夠帶著我指點一二。”

  “另外,張正權公司,最近也在關節外科方面的器械方面,有一些比較獨到的想法但是關節外科的工程師,一直都空懸著,就是為羅老師您設定的。”

  “權子,你是老板,見到了羅老師,你得開口啊!?”

  以前,肯定回不去了,但是得往前走啊。

  羅云這么純天然的一條大粗腿,周成能放過羅云,那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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