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天授元年的上元節就要到了。
因為今年女皇登基，天授，便是新的年號。
隨著兩京經濟水平的提升，過節的氛圍自然也是一年強過一年，因為國泰民安，國家安穩，所以在上元節一大早，各個坊市之內就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燈。
有一點比較讓人意外的，那就是相比前些年數量最多的鯉魚或者是寶相花之類的造型，今年多了很多造型奇奇怪怪的花燈。
比如說，一把錘子樣式的，還有人形的……
雖然沒有人明說什么，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多半是為太平公主祈福的。
如今不少人家里都供著她的長生牌位，在上元節拿出來供奉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公主府，浴室里，水氣彌漫在空氣之中，讓整個空間都變得有些霧蒙蒙的。
李月辰躺在水池里，清洗著練功完畢之后大汗淋漓的身體。
這時上官婉兒突然跑了進來：“殿下，今日著女裝可好？”
“啊？”李月辰睜開眼睛，“為何？”
說實話她很排斥女裝，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這個時代的女裝實在太過麻煩，從發型到衣服都有非常多的規矩和講究。
民間也就算了，宮廷女裝甚至對走路的步伐都有極為嚴格的要求。
向她這種習慣了邁開兩條大長腿走路的人，穿著女裝走起路來會顯得有點瘋瘋癲癲的。
上官婉兒想了想：“只是好久都未見過殿下穿女裝的模樣了，想要看看而已……”
“女裝模樣有何可看的？”李月辰讓身體往下了一點，下一刻就飄浮在了水面上。
“殿下多年來都是男裝打扮，平日里都是一副英氣十足的模樣，可殿下作為女子，還是很好看的！”上官婉兒回答道。
李月辰突然咧嘴一笑：“怎么，婉兒想看？”
“嗯嗯！”上官婉兒連連點頭。
“那……今日便著女裝吧！”李月辰答應下來。
仔細想想，接下來有兩三年的時間見不到，既然她想看女裝的樣子，那就讓她看看唄。
見到她答應下來，上官婉兒眼睛都笑的彎彎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那就說定了哦！”
“嗯，說定了！”李月辰答應一聲，隨后直接從水池里站起身，打算回去換衣服了。
“嘩啦”一聲，或許是因為水溫導致的粉紅色的身體從水池中站起，大量的水花順著她光滑的皮膚滑落下來，如同飛濺的雨點一般。
原本泡在水中的頭發也因為還沒來得及全部滑落下去的水流而全部披散下來，如同披風一樣蓋在白皙的后背上，直到腰間最細處。
她輕輕邁出浴池，上官婉兒連忙拿過一旁羊毛織成的浴巾遞了過來：“殿下，馬上午時了，還是先去將頭發弄干吧。”
“嗯！”李月辰答應一聲，接過浴巾先是將頭發上仍然不斷低落的水珠擦干，隨后才裹在身上，跟著她一起走出了浴室。
從浴室走出來就是她自己的房間，正月的天氣仍然還比較冷，再加上早上起來就開了窗戶，從浴室出來的一瞬間，一股冷風吹來，瞬間感覺精神了不少。
正在打掃房間的小荷看到她出來，連忙驚訝的勸戒起來：“殿下怎能如此就出來？萬一感染了風寒……”
“好了，無礙的！”李月辰抬起暴露在空氣里的手臂輕輕擺了擺，“點火了嗎？”
“點了，殿下趕緊過去吧！”
李月辰點點頭，踩著木屐“吧嗒吧嗒”的去了房間后面。
這個年代吹風機是做不出來了，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為了在冬天也能快速將頭發弄干，李月辰想了個另外的辦法。
用磚頭和水泥砌了一個類似火炕一樣的小臺子，上面砌了陶瓷片。
背后放在一把椅子，只要坐在椅子上，腦袋的高度正好比臺子高出一些，然后將頭發攤開在瓷磚上，就可以借此將頭發烤干。
這玩意兒的溫度并不算高，大概四十到五十度左右，不會將頭發燒著。
而且全程身邊都有人看著，差不多在快干的時候就拿下來了。
李月辰坐在椅子上，上官婉兒先將手貼在臺子上試了試溫度，隨后便將她的頭發在臺子上攤開了，一邊干頭發一邊拿著梳子幫她梳頭。
作為皇家公主，李月辰從小到大都是用各種中草藥或者天然植物洗頭的，發質特別好，不但光澤好，，而且極為柔順光滑，就跟加了特效似的。
上官婉兒一邊幫她打理頭發，一邊說道：“殿下等建好海軍之后，應當就不會出去了吧？”
“不好說，若是無事，可能不會了吧……”李月辰笑了笑。
“感覺殿下似乎很喜歡往外跑呢。”上官婉兒有些疑惑。
對此李月辰還是表示贊同的：“是啊，若是讓我一生都在東都待著，反而會難受。”
本來她就不是戀家的人，而是喜歡追逐風和自由的極限運動員。
哪怕到現在，她依然不是很喜歡在家里待著，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現在不討厭回家了，因為家中有人在等著她。
李月辰一邊干著頭發一邊跟她聊天，兩人聊到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至今回想起來，當初在大明宮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彼此都會心一笑。
等頭發干的差不多了，也到午時了，兩個姐姐和嫂子都跑過來準備吃飯了。
宣城公主一進門就看到了裹著浴巾的李月辰，有些驚訝的挑起了眉毛：“辰兒怎的還不穿衣裳？”
“剛干了頭發，還未來得及呢。”李月辰有些懶散的回答道，動作上卻一點也不著急。
公主府的后院里面都是女人，要么就是太監，有啥可怕的。
其實李月辰還算是好的了，至少洗澡的時候會讓福來避開一點，但是在皇宮里面，太監伺候皇帝的妃子洗澡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因為她們壓根就不會將太監當成“人”來看待，自然不會有什么別的想法。一千多年后的女人，洗澡或者換衣服的時候也不會介意自己的寵物在旁邊熘達吧？哪怕是一只公的。
李月辰讓福來避開，是因為將他當個“人”來看，這也是為什么住在軍營里的時候一般都讓小荷跟著而不是他。
換了身寬松的衣服之后，李月辰將頭發隨便扎了一下，就來到了前面跟姐姐嫂子一起吃飯了。
今天上元節，從宮里帶出來的御廚也做了整整一桌子好菜，滿滿當當的擺在圓桌上。
聞了聞滿屋子的菜香，李月辰忍不住點了點頭：“還別說，這廚子的功夫倒是越來越好了……小荷，一會兒給他們拿些賞賜吧，讓他們以后繼續努力。”
“是！”一旁的小荷答應一聲。
實際上，本來李月辰對于吃飯的時候旁邊還專門有下人伺候這種事情是很反感的，但這么多年來習慣了以后，只想說一聲：真香！
畢竟人的本質都是好吃懶做的，就算是極其自律的運動員也不例外。
好在平時李月辰對下人們都很好，也算是能彌補一些上輩子帶來的不適應，就像飯店服務員的感覺一樣，對他們好就等于是付錢了，所以他們自然應該將她當上帝一樣照顧好。
吃過飯之后，李月辰決定先進宮去陪老媽待會兒，然后早點回來跟她們出去玩。
久違的穿上了女裝，任由小荷將她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做了一個小意頭的發型，插了好幾支簪子，還有各種各樣的飾品。
在小荷的幫助下套上了一條澹藍色的襦裙，李月辰總感覺別扭的很。
襦裙沒有腰，開口在胸口上方，穿著這種裙子，一點都不顯身材，幾乎上下一樣粗，完全看不到腰。
從體感上來說，穿著這玩意兒就跟裹了一條浴巾似的，唯一不同的是裙擺幾乎會垂在地面上，將雙腳完全蓋住。
走路的時候只要邁步的幅度小一些，讓人看不到雙腿的擺動，就好像在地上飄來飄去似的。
外面穿了一件袖子寬大的外衣，一身標準的公主裝扮就算是齊了。
隨后眾人便出發進宮，去給母親請安。
因為天冷，所以眾人身上又裹了一件獸皮大氅，走出公主府，上了馬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好久沒穿女裝的緣故，李月辰總感覺有點別扭，生怕踩到裙擺。
上馬車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的將裙子拉起來一點，生怕出點什么意外，哪像平時，直接一個箭步就竄上去了。
馬車來到皇宮門口停下，幾人下車，去往仁壽殿。
前兩天下的雪都已經被掃到了道路兩邊，倒是不用擔心會不會滑到的問題。
進入殿內，三個公主和一個皇后同時給武則天行禮請安。
“都免禮吧，正好坐下飲些茶。”武則天笑著招招手，讓她們坐下。
雖然外界都認為如今母女不合，但公主府的人都是知道真相的。
無論是兩個姐姐還是大嫂，但因為她們平時都不怎么接觸人，而且也知道其中重要性，都將這個秘密保守的很好。
最危險的反而是如今被降為皇嗣的李顯，他一向對韋蓮兒言聽計從的。
要不是武則天告訴他一旦暴露就殺了韋蓮兒，恐怕這秘密早就暴露了。
已經當上皇帝的武則天穿著一身金色的窄袖袍，頭發也很隨意的學女兒扎個馬尾，享受著節日的輕松。
“今日倒是稀奇，辰兒有多久沒穿女裝了？”她一臉笑意的問道。
“應該是很多年了。”李月辰回答道，“有些時候孩兒都快忘了自己還是個女子了。”
不過隨后便笑嘻嘻的問道：“阿娘覺得孩兒穿女裝好看嗎？”
“我兒自然好看！”武則天笑著回答道，“說起來，辰兒小時候不就自認天下第二美人嗎？”
“那是，阿娘永遠是第一！”李月辰點點頭。
論哄老媽開心，李月辰絕對是專業的，這件事情她從小就在做，如今已經不再刻意，甚至都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果不其然，武則天聽到之后還是笑的很開心。
哪怕心中知道這絕對是奉承話，但女兒的奉承話，就是愛聽。
隨后她又跟兩位姐姐和嫂子聊了起來，讓李月辰在一旁連連點頭。
無論內心之中是否討厭或者有仇，但至少老媽說到做到了，自從上次之后，真的將兩個姐姐當親女兒來看待了。
平時的各種賞賜也多了不少，而且也不會主動跟她們找麻煩。
大嫂就更不用說了，作為她的兒媳，雖然平時見面少，但皇子該有的賞賜和待遇更是一樣都沒有落下。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上官婉兒在旁邊伺候著，時不時的幫忙倒茶，偶爾跟李月辰互相擠眉弄眼一下，氣氛非常輕松和愉快。
“如今倒是各處都好，只是不能如同往年那樣，一同微服出宮去游玩了……”武則天端起茶杯，臉上掛著一絲懷念的笑容。
說起這個話題，李月辰又有點想念老爹了：“還記得小時候阿爺抱著我在皇城上看花燈，以及我等一起玩鷹捉小雞的游戲呢……”
兩位姐姐微笑著點點頭，眼神之中也透露著些許懷念之色。
武則天也笑著抿了一口茶：“一轉眼這么多年過去，就算想玩，為娘也跑不動了……”
“阿娘平日里不要整天坐著，還是要時不時起身活動一下的。”李月辰勸道，“到時候孩兒出去可能一別兩三年，阿娘可萬萬要保重身體才是。”
“放心，為娘自己會注意的！”武則天笑著答應一聲。
在仁壽殿聊了半下午，快到黃昏的時候，李月辰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武則天就率先開口了。
“好了，眼看要入夜了，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吧！”說著，還擺了擺手，一副打算趕人的樣子。
李月辰問道：“阿娘不打算看看花燈？”
“入夜之后在皇城上看看就算了，如今可懶得隨便出去了。”武則天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出去玩了！阿娘早些休息。”李月辰起身打招呼，隨后就帶著其他人起身告退。
離開了仁壽殿，一行人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徒步離開了皇宮。
早已經安排好的千牛衛保鏢也都紛紛換上了便裝，潛入了人群之中，保護她們的安全。
“走吧，今日好好玩玩！”李月辰一擺手，帶著她們融入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