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利切斯特大學,一輛黑色轎車正緩慢行駛在校園中央的大道上。秦智博坐在副駕駛上,降下車窗,默然環顧著四周。雖然布利切斯特大學也是名聲在外的頂級學府之一,但當親臨其境時,還是感覺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里與傳統大學的那種年輕、朝氣、富有智慧的氛圍完全不同。冷清、詭異,是這里的關鍵詞。除了校區中央的幾棟教學樓被明亮的燈光照著,四周的區域都是稀少且老舊的辦公樓。這些辦公樓看起來年代久遠、缺乏修繕,多為紅磚和灰墻兩種。校園內唯一一條可以供外部車輛通過的主干道,兩邊安裝著散發出慘黃光線的路燈。只要稍微往街道兩邊的深處望去,就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寂靜感。天色明明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在這座校園里就很難看到什么人了。秦智博微瞇著眼觀察了一陣后,轉頭向旁邊的司機問道。“這個地方一直都是這樣嗎?看上去像是荒廢了一樣……”顯然,一座世界級名校不應該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這名叫“約翰·凱奇”的專職司機一邊注視著在車子正前面綿延的“慘黃大道”,一邊回答。“這個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所以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在倫敦時就聽說過,從布利切斯特大學畢業的學生,多少都有些……怪異。”司機的語氣并不是很放松地拉家常、侃大山,而是略微有些緊張的。“怪異嗎?”秦智博追問他,“是哪方面的怪異?”司機雙手把著方向盤,不停注視著面前那條筆直的街道,喉嚨里沉吟一聲。“嗯……”“應該說是怪人吧。”“我聽一位朋友說過,他曾在倫敦和兩名來自布利切斯特大學的學生合租過一所房子。”“那座房子在倫敦的布羅姆利區,雖然離內倫敦有些遠,但勝在房租很便宜。”“在距離那所房子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一片公墓。”“我的朋友曾經在深更半夜的時候,看到他的兩位室友穿著奇怪的衣服走到那片公墓上,貌似在舉行什么儀式。”“一開始,儀式還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漸漸的,參加儀式的人越來越多,最后竟然演變成了數十個人的龐大隊伍。”“有時候,他們會披著黑色的袍子,踩在別人的墓地上張牙舞爪地跳舞。”“有時候,他們會手里拿著白蠟燭,集體唱誦從來沒人聽過的圣歌……”“某一天,我的朋友受不了這些人的行為,選擇在某個白天去敲開那兩個人的房間,問他們到底在做什么……”“你猜他們怎么說?”司機的話語一頓,轉頭瞄向秦智博。“怎么說?”秦智博問道。司機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他們竟然說是在進行一個實驗……”“實驗的內容是將死人從墓地里召回。”“我的朋友在聽了后,覺得這太荒唐了,想要報警但礙于對方的人數眾多,并且他們都是學生,警察最多就是簡單處罰一下。”“可是自己一旦得罪了他們,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最后只能主動搬走了。”“唉……”司機嘆了一口氣,就繼續專心開車了。坐在副駕駛上的秦智博表情微怔,他也有些被這個故事給驚到了。如果這個故事是真實的,那這所大學的研究課題也太硬核了。這樣的大學,倒是很適合小泉紅子……就在這時,司機突然踩下了剎車。原來是在主干道旁邊的晦暗巷子里,毫無征兆地鉆出來一個人。男人的面相略年輕,看起來是這里的學生,肩膀上挎著一個松垮的帆布袋,另一只手上拿著一疊厚重的書籍。明明有袋子,還把書拿在手上?司機降下自己這邊的車窗,操著正宗的倫敦口音問道:“請問去天文研究所怎么走?”這是秦智博與專車司機約定的目的地,并且是往返。那名學生駐足,緩緩轉過頭,思考了兩秒鐘后才冷聲道。“往前一直開,大約開到1公里的時候能看到一個矮坡,研究所就在那里。”“謝謝。”司機道了聲謝,連忙升起車窗,生怕車外的某種不潔飛進車里。秦智博則在車窗徹底合上前,看到了在學生腋下緊緊夾著的帆布袋里,有某種東西在扭動著,制造出不規則的凸起。好像是個動物……但秦智博無法知曉那里面到底裝著什么動物,因為司機已經踩下油門,啟動的車子加速駛離。……很快,車子開到了那名學生所說的矮坡。矮坡位于一條河的旁邊,根據導航儀上的標注,這里叫做賽文河。在矮坡上有一棟白色的天文臺,旁邊連接著一棟青灰色的六邊堡壘型建筑。“到了……”司機確認了一下矮坡下方的指示牌,上面確實寫著布利切斯特大學天文研究所。秦智博也看了一眼指示牌,然后看向那棟堡壘建筑。由于沒有燈光的照射,整棟建筑大部分被黑暗籠罩,只有二樓的一扇窗戶亮著燈光。運氣不錯,看來里面還有人。“我去里面看看,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秦智博向司機交代了一下,就推門下了車。他望著那唯一亮燈的窗戶,心中也不指望碰到一個研究所的人就剛好知曉“大哈雷彗星”的事情。但至少可以要到相關研究員的聯系電話,之后自己只要打個電話咨詢一下就行了。至于對方為什么要將“大哈雷彗星”的研究進展告訴一個陌生人,秦智博也早就想好了說辭……秦智博順著石頭臺階,走上了矮坡。在建筑外圍的灰色墻壁上,繪制著許多令人不寒而栗的涂鴉。其中比較顯而易見的是骷髏、墓地、無面人、僵尸狗之類的圖案。但是在墻壁左邊的一處角落,還有一些畫風完全不一樣的圖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秦智博多挪了幾步,走到了那個圖案面前。那是一片碧海藍天的涂鴉。涂鴉的繪畫年代有些久,導致上面的不少色塊都出現脫落、褪色,顯得十分斑駁。不過曾經這個圖案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比旁邊那些完全是毛骨悚然的涂鴉強。而在淺藍色海面的海天相交線,一顆蒼白的大臉正在冉冉升起。一開始,秦智博以為那是月亮。但仔細看的話,上面有一顆碩大的眼睛,還有由巨大深坑以及山巒構建成的五官。“真是抽象啊……”秦智博輕輕晃了晃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幅涂鴉作品。他轉身回到研究所的正門,按下了旁邊的門鈴。嘀——頭頂的電鈴發出一聲壓抑的聲響,呼叫著里面的人。可是等待了十幾秒后,秦智博并沒有聽到漆黑的玻璃后面傳出什么聲音。于是,秦智博又按下了門鈴。嘀——嘀——門鈴這東西,只要按多了,就會引起里面人的反感。不過秦智博剛按下第三聲,頭頂上就傳來刺耳的聲響。嘶——這是常年沒有潤滑的鋁合金窗戶,在堆積砂石和灰塵的滑槽里滑過發出的聲音。“是誰啊!”聲音的主人情緒明顯不愉悅。秦智博抬頭仰望,正是那扇唯一亮著燈的窗戶探出來一顆腦袋。“你好,我是……”秦智博剛要進行自我介紹,就被對方打斷了。“我不管你是誰,我的研究正進行到關鍵階段,不要來打擾我!”說完,對方就關上了窗戶。額……秦智博站在原地遲疑了三秒鐘,就繼續按下了門鈴。雖然這樣有些不禮貌,但為了盡早知曉世界的真相,自己必須這么做。嘀——電鈴再次發出難聽的聲音。樓上那個心煩意亂的人這次很快就推開了窗戶,大喊道:“先生,我都說了,我現在沒有時間!”秦智博沒有理會對方的拒絕,趕緊將自己來訪的目的說出來。“我是來找現在仍在進行1888年‘大哈雷彗星’研究的研究員……”“我不需要耽誤您太多時間,只要告訴我那個人的聯系方式我就離開!”聽到秦智博的目的,二樓的男人沉默了。緊接著,他問道:“我必須先知道你找進行這項研究的人做什么?”男人的回答,變相等于承認了目前確實有人仍在進行這項研究。秦智博則是掏出自己的錢包,露出里面的金屬徽章,也不等對方看沒看清楚,就說道:“我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曾經在學校里看到過一些當年的資料,對這項研究也很感興趣。”“所以特意來到這里了解一下目前的研究進度……”由于背著月光,那個二樓窗口的男人臉上一片漆黑。不過根據頭的角度,秦智博判斷對方正在打量著自己。幾秒鐘后,他沉聲道:“實不相瞞,我就是現在進行這項研究的人……”“既然你是密大的,那就上來聊一聊吧。”男人將腦袋縮回去,不一會兒就再次把頭伸出窗口,并朝秦智博的面前拋了一把鑰匙。秦智博接住鑰匙,用其打開了上鎖的正門。進入研究所內部,這里比想象的還要省電。一樓幾乎是一片漆黑,左右兩側是各個不同功能的辦公室,門都緊閉著。秦智博順著正對門口的階梯來到二樓,看到漆黑的走廊上,僅有一個辦公室開著門,里面的光亮照亮了一小段區域。他走到辦公室門口,只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正坐在計算機前,盯著上面的屏幕。在他的手邊,放著大量用于驗算的草稿紙。還有身后的白板和黑板上,也密密麻麻堆疊著各種計算公式和晦澀難懂的數據。男人就坐在這堆龐大數據的海洋中,有條不紊地遨游著。男人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將頭轉過頭。秦智博看著男人的面孔,又瞄了一眼他的頭頂上,知道對方叫邁爾斯·英格爾斯。在雙方互相注視了一秒鐘后,英格爾斯才緩緩說道:“你的年齡看起來不像是學生……”秦智博走進房間,解釋道:“我確實不是學生,但我確實曾經在密大學習,并且已經畢業多年。”“在學校的圖書館里,我曾經看到1888年布利切斯特大學的天文發現——大哈雷彗星。”“這項‘發現’在當時雖然被認為是離經叛道,但是我覺得非常有趣,所以特地來這里看看還有沒有人在進行這項研究……”英格爾斯點了點頭,隨后轉過座椅,繼續盯著電腦屏幕。“你來的正是時候,我的研究馬上就要得出成果了……”“現在我正在通過計算‘格赫羅斯’對冥王星、海王星、天王星的軌道影響,從而得出它什么時候能夠來到地球上可以直接觀測的范圍。”秦智博聽到一個全新的名詞,于是趕緊詢問,“我想請問一下,‘格赫羅斯’是什么?”英格爾斯沒有轉頭,只是盯著屏幕回應了一聲。“這是那顆行星的新名稱……”“以前它被叫做‘大哈雷彗星’,但是我父親覺得那顆行星與哈雷彗星除了在宇宙中漫游這一點,剩下的完全不一樣……”“所以父親為它賦予了新的名字——毀滅之先驅,格赫羅斯。”英格爾斯手上的筆一邊在草紙上飛速運算,一邊說道:“我父親雖然只是一名業余天文學家,但是他對天上的事情非常敏銳。”“他注意到了天上的那顆行星,還曾在先驅報上發表了《太陽星正在被拖著走》的文章。”“但是他的言論和1888年的那次事件一樣,完全被當做了笑話……”“不過我現在即將糾正這一切,通過科學的方式證明‘格赫羅斯’是真實存在的,并且它即將迫近太陽系。”“等到地球上的人類可以觀測到它,就沒有人否定父親了……”秦智博看著英格爾斯專注的樣子,大腦不禁思索起來。看起來動物園組織內部的傳說是真的……而所謂群星歸位,應該就是九大行星受到引力影響,導致軌道發生偏移。“那你大致什么時候可以計算出結果呢?”秦智博問道。英格爾斯轉頭看向秦智博,稍加思索后,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如果你不在這里徹夜打攪我的話,明天早上就可以……”